城春故里(五)
2022-08-23词树
词树
上期回顾:就在许愿和明望越走越近的时候,现实的差距却又给许愿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她决定压下心中妄想,刻意与明望保持距离,却在车市碰见了明望,他直接拉住了她……
第九章 最近的距离
许愿回家时路过菜市场,进去买了些菜和排骨提回家。
买车这件事到现在她都觉得晕晕乎乎的,明明也没有那么强烈要买的念头,但就因为碰见明望了,这车也就买下来了。
她开门进去,许母还躺在房间里。她进去喊了一声,随后出来,进厨房弄晚饭。
两菜一汤弄好后,许愿进房间将母亲扶出来在餐桌旁坐下,又给她添饭。母女俩说着话,慢悠悠地吃饭。
吃完晚饭,许愿帮母亲洗完澡出来,就照顾她休息。等母亲睡着了,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睡裙进洗手间冲了个澡出来。
她在床上坐下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拿起来看,没想到是明望给她发了消息。
许愿再次看了看回程日期,只有一个多星期了。
她将对话框点开,看他发过来的消息。
明望:在家吗?
明望:今晚有空,出来吃个饭?
两条信息,中间间隔了十多分钟。
许愿不想回了,说她冷血也好,说她白眼狼也罢,这份情就永远欠着吧。
这样,以后明望想起她,她不再会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同学,而是会感叹这个人曾经欠着他人情还没还。
她将手机放下,躺在床上,在寂静的夜里,一股浓浓的自厌情绪从心底翻滚而来。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手机铃声响起。许愿顿了两秒,翻身捞起手机,是一个南城的陌生来电。她愣了片刻,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声音低沉:“是我。”
“嗯。”许愿问,“有什么事吗?”
“看微信了吗?”
许愿停了一下,站起来靠在窗边,回答:“还……”
“你看了。”明望打断她的话,“看了为什么不回?”
许愿没说话,深吸一口气,自我厌恶地想:不如别人,却还在耍小动作,简直是又坏又蠢。
明望透过车窗,看向三楼侧边的窗户,能看到窗帘上映出一个小小的人影。他看见她伸手撩了一把头发,侧身靠着窗户。
他头朝座椅靠回去,视线不离窗户,听筒里安安静静没声音。
“许愿。”明望轻声喊她。
“嗯。”电话那头有回应。
他说:“今晚有空,一起去吃个饭。”
“要不改天吧,今晚我得照顾我妈。”
窗户边上没了影子,拖鞋声通过听筒传过来,随后是将水倒入杯子里的声音,几秒后,客厅的灯灭了。
明望不说话了,许愿站在黑暗中也没开口,电话两头安安静静的。
片刻后,明望突然说:“许愿,你下来。”
许愿刚要拒绝,他的话就接上:“我在你家楼下。”
许愿一瞬间愣住,又突然清醒,水都没喝,忙进去卧室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楼下老小区的一侧,一辆车的车灯闪了闪。明望看着窗口处模糊的影子,手轻点着方向盘:“怎么,不敢下来见我?”
紧接着,他话语里带了点罕见的痞气问:“还是,怕我吃了你?”
过了几秒钟,电话被挂断。明望将手机丢回中控台,手搭着车窗,五官隐藏在黑暗里,安静地等着。
三楼窗户的窗帘拉了回去,她似乎是在换衣服。五六分钟后,楼道里的灯光开始一层一层往下亮起来。
小区暗黄的路灯照耀下,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慢慢走过来。
明望开了车锁,但许愿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就站在车外看着他。
两个人视线相对,半晌后,明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打开车门下车。
他还是穿白色衬衣,只不过下摆全从皮带里扯了出来,纽扣松松地扣着几颗。
今晚的他是懒散的,手插兜绕过车头往许愿这边走过来时带着一股随意。他的大长腿步子迈得大,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他给了许愿一种来势汹汹的压迫感,许愿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明望看着她,缓缓地笑了,像是在笑她的胆怯,视线却紧盯着她。
许愿抿唇,有一种被狼盯住的猎物的错觉,却又吸引着她忍不住想看更多,心“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她当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很是吸引她。
不过大概只要是明望,无论怎么样她都会喜欢吧。
他越走越近,到了她面前还没停下来。
许愿迫不得已往后退了几步,明望却突然伸手拉了她一下。
许愿愣住:“怎么,怎么了?”
“再退就掉下去了。”明望示意了一下旁边。
许愿手撑在他的胳膊上,侧头看了眼,确实是,再退就要摔了。
明望垂眸,适时放开手,看着她从自己怀里退出去,一双漆黑的丹凤眼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
许愿站稳后不自在地撩了一把头发,转过头没看他:“这么晚了,来这里干吗?”
明望站直身体,将手重新插回兜里:“来讨顿晚饭。”
这话令许愿感到诧异,转过头看着他道:“你还没吃晚饭?”
明望笑了笑,點头。
久违的愧疚直冲大脑,许愿动了动唇,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根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明望看着她,眼前的人已经洗过澡了,小脸白皙不带妆,唇是淡淡的粉色。
他坦白说:“我还饿着,你也不理我。”这话带了一丝玩笑般的委屈。
她愣怔着抬头看他,她让他饿肚子了……确实是她闹小脾气作的。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陪他去什么餐厅吃饭……
她忽然看了眼楼上,一个大胆的念头跳了出来。
明望见她看向楼上,挑了挑眉。
“要不去我家?我给你弄点吃的。”许愿问他。
“好啊。”明望轻笑,“尝尝你的手艺。”
许愿的心松了一下,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我只会一般的家常菜,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他笑着,垂眸看她,“倒是很想吃家常菜了。”
许愿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正温和带笑地看着自己,如被烫到一般转移视线,将耳边的头发拢回去,侧身带路。
“等一下。”明望却出声叫住她。
许愿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明望走到后车厢,提了几样东西出来,随后锁了车。看着他手里的礼品,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阿姨在家,总不能空手去。”他说着,下巴往楼道方向偏了偏,“带路吧。”
许愿裹着外套,带着明望往家走去。她开了门进去,摁亮客厅的灯。明望跟在后面进来,关了门。
地方不大,但是很干净、温馨。所有物品都放得好好的,电视下有两束碧绿的富贵竹,只有茶几上放着的些许小玩意儿有一些乱。
许愿让明望随便坐,空调才关不久,客厅里还带着点凉意。她重新打开空调,随后便往厨房走去。
沙发是布艺沙发,沙发巾是米黄色的。墙壁上贴着淡绿色和米黄色相拼的墙纸,阳台上还有几盆多肉,家里处处透着温暖。
明望在沙发上坐下后,看着忙前忙后的人,神经倏然就放松了,身子往后斜靠着沙发。
人就是这样,一旦处在温馨的环境下,就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许愿挽起袖子说:“想吃点什么?家里有菜。”她打开冰箱看了一眼,给他报了几道菜名。
明望靠在沙发上,视线追随着她:“都可以,快点就行,我是真饿了。”许愿转头看他,对上他认真的目光,片刻后拿起面条——做饭太慢了,面条会快一些。
卧室里传来两声咳嗽,许愿烧着水,进了母亲的房间。摁亮灯后,她过去扶起母亲:“妈,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许母靠着枕头,坐起来一些,往外看了一眼,刚好跟走到门口的明望对上眼:“这明总……”她看向女儿。
许愿硬着头皮瞎扯:“刚刚下楼买东西的时候碰上明总的车在旁边坏了,带他上来歇会儿。”
许母又看向明望。明望看了许愿一眼,微微笑着,顺着她的话回答:“今天运气不太好,还好碰见许愿了。”随后他又问,“阿姨您好点了没?”
许母忙应答:“好很多了,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这还得感谢明总呢。”
明望说道:“您客气了,我跟许愿是同学,是该相互帮助的。”
许愿瞥了男人一眼,侧身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里面又讲了几句,随后许母的声音传来:“愿愿,好好招待明总啊。”
“妈,我知道了。”她应着,前脚进了厨房,后脚门框边就靠了个人。
许愿拿菜的手一顿,随后又重新拿起菜。
水开了,她把面条下了下去,看着量够了,又把面条放回去。水再次开了的时候,她拿筷子翻搅了一会儿面,将火调小了些,再拿起菜冲洗。
随后旁边站了个人。明望拿起她放在旁边的筷子,学着她刚刚的样子,轻轻地翻动着。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锅里的面条在翻腾。
洗菜的间隙,许愿偏头看了一眼。男人站在烟火中间,衬衫随意地穿着,一只手拿着筷子在专注地翻搅,一只手放在裤兜里。
他的态度认真且随意,他们就好像是……万家灯火里洗手做汤羹的平凡夫妻一样。
下了班,一起归家,一起做饭。
许愿愣了片刻,转头将小白菜洗干净。随后她站到明望旁边,将肉酱和调料摆好。看面煮得差不多了,她开口道:“我来吧。”
明望将筷子递给她,自己站在旁边看着,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锅里是咕噜咕噜的汤,时间分分秒秒走过,他没催,还在看着她。如果视线有实质,那么被看的人一定会被缠绕住。
许愿呼吸停滞了一下,片刻后才缓缓呼出:“你先出去吧,我要炒菜了,油烟会很呛。”
明望倒也听话,转身出去了,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许愿把厨房门关上,将面条捞起来用冷水过了一遍后放着,开始炒许母之前做好的肉酱。
厨房的门是磨砂玻璃的,从明望这边看过去,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里面忙碌着。
这股人间烟火味倒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看了一会儿,他转头瞥向茶几,看见一个大的陶瓷杯和一个小的淡绿色咖啡杯,咖啡杯上的字是:今天我最可爱。
他伸手将小的那个端起来,想起她下楼之前应该是在倒水。
他嗓子有点干,于是将水喝了。等许愿端着一碗面出来的时候,明望也端着水杯走过去。
见她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他举了举道:“口太渴了,没找到你家的一次性杯子,猜这是你的,所以就喝了。”
他这样,有点小恶劣。这是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呢,许愿垂眼,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
许愿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眼,先看向杯子,再看他。
明望顿住,慢悠悠地举起杯子,不确定地问:“这杯子,是你的吧?”
许愿点头,明望这才将杯子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那就行了。”随后又抬头看她,“不会怪我吧?要不……”
“没有。”许愿摇头,只是有一个不敢有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着。
明望卷了卷袖口,看向面条,色泽很漂亮,有很多肉,面上还有绿色的小白菜,味道也很香。
明望实实在在被馋到了,手一动才发现她没给自己筷子,于是抬头看她。
许愿回神,将手里的筷子递给他。明望吃东西很斯文,速度却很快。
许愿拿出客厅柜子里的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放在餐桌上,明望边吃却边在刚刚喝的咖啡杯上敲了敲,意思是满上。
许愿顿了顿,拿咖啡杯接了杯温开水放在他手边。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杯子给客人喝水,自己拿待客的一次性杯子喝水?
明望吃完后,许愿将碗拿进去清洗。他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厨房,见她倒洗洁精洗碗。
胃里熨帖了,浑身都舒畅。他靠近她,洗过手后接过她洗好的碗放在旁边。
许愿一顿,不自觉地放慢了清洗的速度。
这一小段时间里,他就这样站在她身边,他们一起做饭、洗碗。很平凡的情节,平凡到她一度想落泪。
碗很快就洗干净了,许愿放好碗后,没舍得一下子走开,她往手上挤了点洗手液,慢慢搓洗着。
明望忽然开口:“下次去我家吃吧。”
搓洗的动作停下,她抬头看他。
“家里有人做饭,不用洗碗。”明望看着她的手说,“你的手那么漂亮,不该用来碰这些的。”
心一瞬间战栗,许愿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受,酸的甜的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她使劲搓了搓手,然后冲洗干净。她关了水龙头后,厨房里安静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
许愿抬头:“什么?”
“下次去我家吃饭。”
她嘴唇抿紧,这怎么好回答呢。
明望倾身,低头去看她,问:“怎么不回答了?”
许愿低头捏着手指,几秒后缓缓开口:“我还是不去了吧,万一被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任她在心里与自己和解万遍,他一问,她就什么都忍不住了。
“嗯?”明望不解。
许愿说:“你相亲那天,我也在咖啡馆。我都知道了。”她抬起手捋了一把头发,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明望,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明望似乎笑了笑,终于明白这段时间她为什么会避着自己了。
他俯身,视线直直地对准她:“哪有相亲就必须结婚的道理。”
“而且,”他说,“你就知道我会幸福?”
厨房里很安静,许愿轻声开口:“她那么漂亮,你们又是门当户对,肯定会幸福的。”
明望嗤笑一声,直起身道:“幸福啥啊幸福,我又不喜欢她那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这句话被许愿冷静地压在喉咙口。
过了片刻,他话题重提:“下次去我那儿吃饭?”
“我……到时候看。”
明望挑眉,哼了一声:“许小愿,你可真能耐。”
他——叫她许小愿,许愿愣住。一声声“许小愿”的回音伴随着心跳,反复在心底荡漾,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好听过。
她抬头看向男人挺拔的后背。他当真是哪儿哪儿都完美。
明望没听到回话,也不在意,往客厅走去:“反正在我这里,你就是答应了。”
许愿回神跟上,明望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往门口走去。
“到时候我来接你。要是我没时间,就让张勇来接你。”他说着转身,“张勇知道吗?就是我那个助理。”
许愿点头。明望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不准不理我了。”
她仍然点头。他没忍住,突然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小哑巴。”
头顶的触感犹存,许愿的心停跳了一瞬,有阵阵耳鸣。他今晚叫她许小愿、小哑巴……是很亲昵的说话方式吧?
明望出了门,许愿按捺住悸动,紧跟过去要送他下楼。
他没让她送,拦住了她。手掌贴着她的胳膊,细腻的触感让他停了片刻才轻轻把她往屋内推:“这个点了,楼下不安全。”随后又说,“早点休息。”
还不待许愿回话,门就在眼前被他关上。许愿愣了一下,进了自己的卧室,站在窗边往楼下看。
過了几分钟,男人挺拔的身影从楼道口出去,走向小区侧边的那辆黑色轿车。车灯亮起,男人上了车。
片刻后,许愿的手机里收到明望的信息——
别看了。
早点休息。
晚安。
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许愿看下去,他正在倒车。
她点出键盘,输入:路上注意安全。
回去早点休息。她没打“晚安”两个字,而是发了两个字母:An。
夏日的闷热到了夜里也丝毫不减,从窗口吹来的热风在这一刻忽然就没那么讨厌了。
他今晚的一系列行为,都在狠狠地拉扯着她进入大雾弥漫的人间,又或是天堂?她不知道,但只要是他,心动会让她彻底沉沦。
第十章 夜间的风
明望再联系她是那晚过后的第三天,也是她回苏城的倒数第四天。
这几天许愿没事干,都在陈茜茜的会所里。她没学那些美容手法了,而是被陈茜茜带着开始学管理,学营销。
管理许愿会,毕竟在苏城管着一整个组装课,手底下至少也有千把号人。她在管理这块倒是没什么问题,能活学活用。
管理管理,万变不离其宗,把奖惩制度用上,让陈茜茜也惊讶了一把。
她主要学的还是营销,产品是直销产品,外界的认知很少。
这就要看你如何将产品推销给顾客,如何用产品的质量来吸引顾客使用,甚至是开卡以及拉代理商。这是一门技术,许愿还要学。
他发信息给她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快十点。她都已经准备洗洗躺床上了,他的信息才发来。
明望:吃过晚饭没?紧接着又发了一条:要不去吃点夜宵?
许愿问:还没吃晚饭吗?
明望:一忙就忙到了现在。
忙到现在,一下班就往她这边跑?许愿看了一眼坐在客厅看电视剧的母亲,走进厨房。灶台上摆着煮熟的饺子还在散热,是母女俩煮多了的。
许母一直强调,热菜热饭不要第一时间就放冰箱里,至于什么原因她又说不出来,只是说这样不好。
许愿碰了碰碗的边缘,被烫了一下后缩回手。她们也是刚吃完饭不久,大夏天的饺子散热慢,以至于此时还热着。
她给明望回了消息:等我几分钟。
那边回得很快:好的(OK手势表情包)。
许愿看着笑了笑,放下手机忙活起来。
明望收起手机,扭动了一下脖子,懒洋洋地靠着车座。
忙到现在,早已经过了想吃饭的点,他出了公司以后就开着车在街上慢悠悠地转着。
老徐叫他去喝酒他不想去,家也不想回,心里很疲惫,不知不觉就停在了老小区门口。
看着三楼的灯光,他忽然想起他们有几天没见了,心里涌起一股冲动,一看时间很晚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没给她打电话,而是发了微信。
他想,如果她看见了更好,没看见……他就再等等吧。
他盯着她回的消息看了几分钟,眉眼弯起,手指一点,从和她的聊天页面上退出,看起南城的高档餐厅来。
许愿找了家里的饭盒,装了满满一盒饺子,拿了个塑料袋装好,又放了一小碟陈醋在里面,再拿了双一次性筷子。
临出门前她看了一眼自己,又转回卧室,快速换了一身短裙。穿衣服裤子太麻烦了,裙子方便,一套就完事。
她淡淡地抹了点口红,急急忙忙地提着饺子下了楼。她走出楼道,侧边老树下的车灯亮起,照亮她脚下的路。
许愿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提饺子走过去,几步后顿了顿,低头看着脚上穿反了的人字拖。
人字拖?穿反了?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叫无语,这一刻她深深地体会到了。
前方车门打开,他似乎是要下来。许愿忙回神,几步走上前,拉开副驾驶旁的车门。
她刚坐好,旁边就传来低沉的笑声,大概是刚刚他都看到了。那么亮的车灯照着路面,想不看见都难。
他笑着将灯关了,打开顶灯转回头看她,视线从她的腿上滑下去,看了一眼她的人字拖。
“能别笑了吗?”怪尴尬的。她把人字拖换了回来,脸颊通红。
明望平了嘴角的笑意,眼里的笑意却丝毫未减,看着她手里抱着的粉色盒子问:“那是什么?”
许愿将盖子拉开,里面塞得满满的,摆得整整齐齐的饺子散发出香味。她将盒子端起来,说:“我妈包的饺子,要不要吃点?”
明望愣怔片刻,内心止不住地微微发热。
他抬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粉色的盒子在此刻突兀得十分明显。他看着,忽然道:“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粉色的食盒,高中时就是。”
她高中时不会在学校吃饭,一般都是家里做好了饭用食盒装着带去学校。
即使是假期去打工,她也很少在外面吃饭。因为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太贵了,一碗粉的钱够她和母亲吃三天的菜了。
许愿低头,手抚了抚发尾,有点难堪。没想到他记住有关她年少的,居然是一个粉色食盒。
“用手抓是不是有点不太雅观?”
许愿奇怪地抬头看他,见他眼里带着笑,另一只手在饺子上面试探了好几下,不好意思下手的动作。
她这才想起来没给他筷子,赶紧将手里的筷子撕开外包装后递了过去,想了想问:“蘸醋吗?”
“还以为你没拿。”他笑着,用筷子夹起一个,用神色示意给他。
许愿要开小盒子的手顿住,降下自己这边的车窗:“你那边的车窗也降下来吧,醋味大,可别整得一车都是。”
明望嘴里塞着东西,往后靠,道:“没手了,你来。”
他一只手端着饺子盒,一只手拿着筷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許愿的心被软软一戳,俯身过去,按在车门的按钮上。
“唰——”,整车的车窗都降了下去。她愣了一下,忙要去按后面两个按钮。温热的大手却突然覆下来,他轻声说:“没事。”
许愿不自觉地偏头看他,被过近的距离惊到,她一瞬间跟触电了似的弹回去,在副驾驶座上坐好,心“怦怦”跳得飞快。呆愣地看着前方缓了一会儿,她默默打开小盒子,放在座位中央的扶手箱上。
明望勾了勾嘴角,手按下去,后座的车窗升起来。他拿起右手里的食盒,夹起一个饺子蘸了醋,放到嘴里,微微眯了眯眼睛。
许愿悄悄偏头看他,见他吃得香,心情渐渐平缓下去。
母女俩自己吃的饺子,馅放得特别多,一口咬下去,肉香汁浓,蘸醋又能缓解油腻。这两天的晚饭,他吃得不要太香。
他的胃口好起来,没一会儿就将一盒饺子吃完了。明望将盒子盖好,收在一旁,拿纸巾擦了擦嘴巴,他拿起筷子和醋盒下车,不大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拎着两瓶水。
坐上车后,他拧开盖后递给她一瓶,自己则一口气喝完大半瓶。
喝完水,明望靠着椅背,在夜风里安静了片刻,扭头看她一眼问:“带你去兜兜风?”
许愿看着他,点头同意:“好。”
车子掉了个头开出小区,他随意地问:“想去哪儿?”
夜风吹动着许愿的短发,她往后靠窝在车椅里,答得也随意:“都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男人单手伸出车窗外,随意地搭着,一只手掌握方向盘。听闻她这话,轻笑一声,往一条僻静的小道开去。穿过小道就是迎江大道,夜晚的大路上没几辆车,车子速度加快,江风凉爽。
车内安静,两个人不怎么讲话。车子一直顺着大江往远处开去。
许愿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她也不问,趴在车窗上闭着眼享受夜风快速吹拂在脸上。
不知开了多久,城市的繁华被抛到身后,四周一片漆黑,路边被车灯照到处是一棵棵树。
许愿直起身,看了一眼明望,还是没问他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远方的山头一片明亮。
明望说:“下去看看?”
“好。”许愿下了车,公路是柏油公路,路边就是山坡。
山里的夜风比城市里的要凉爽很多,夜空中也出现了很多星星。
车灯照亮前方,明望站在路边,一只手放在兜里,往对面的高山上眺望。
许愿看着他的背影,跟着走了几步,出了柏油公路刚踏出一步,男人转身,抬手自然又亲昵地虚搂了一下她的腰:“小心点。”
许愿低低地“嗯”了一声,在他旁边站好后,他松开手,自己站好。
“那对面在干什么?灯火通明的。”她也跟着看向对面山头,随意问道。
他笑着低头看她:“你猜?”
她真猜了:“偷挖金矿的?”
明望被逗得笑出声:“那偷矿的头子就在你面前,怕不怕?”
“你?”许愿哑然,看看他再看向山顶,“真是采矿的?”
“不逗你了。”他笑得咳了几声,没想到她这么不经逗,“是建温泉酒店呢。”
许愿动了动嘴唇,片刻后也轻笑起来。
车灯照着两个人,细小的飞虫在光线下飞舞着。
许愿的目光从山顶的灯光转到夜空的繁星,过了一会儿,不得不偏头看他。
明望手里转着打火机,手插兜闲闲地站着,视线定格在她脸上。见她看过来,他勾起嘴角。
许愿被看得不自在,控制着呼吸,往旁边走了几步。
他笑着,轻声说:“小心些,别走太远。”
于是她又转了回来。
那一晚,他们在山脚待了半个多小时,吹吹夜风,聊了几句便开车回去。
他在小区门口让她下车时,又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
许愿自然是有时间的,他便笑着说明天来接她,至于接她去干什么他没说,这让她胡思乱想了大半夜。
(连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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