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进来”“走出去”的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的效应研究
——基于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的门限回归检验
2022-08-21屠年松龚凯翔
屠年松, 龚凯翔
一、引 言
自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于2018年发布“301”条款报告以来,局部地区经贸关系日益紧张。与此同时,中国经济又在全球“新冠”大流行的背景下遭受到更严峻的挑战。对此,中国必须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s, GVC)向高端攀升,以期更好地应对当前国际经济形势。然而,中美贸易摩擦和疫情冲击使双边贸易向第三国或第三方转移,导致中国外商直接投资的非效率特征逐步显现,进而弱化中国借助外商直接投资渠道实现的技术溢出,影响中国“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在这样的背景下,“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作用及特点是一个亟待研究的问题。相关学者发现技术溢出的实现及其强弱程度与个体的吸收能力紧密相关。这主要体现在组织范围、组织内部机制行为等方面。基于这一思路,本文使用产业集聚和研发能力衡量组织范围和内部机制行为下的个体吸收能力,尝试探求在一定的技术溢出水平下,个体吸收能力对制造业价值链分工地位具有怎样的间接作用。
具体地,随着我国制造业价值链向高端攀升,东部地区产业集聚程度逐渐高于中西部地区。但这在反方向促进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同时,也形成了制造业的过度集聚导致的资源匮乏和成本增加等问题,最终阻碍制造业价值链攀升。显然,产业集聚在一定的技术溢出条件下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具体作用尚未可知。另外,作为技术溢出发挥积极的价值链攀升作用的“关键先生”,研发能力又是否始终在技术溢出受到冲击的背景下对制造业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有促进作用?双向技术溢出是否会在两者影响下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有门限性的影响特征?对此,本文在基准研究基础上,借助门限回归,尝试对上述问题进行回答。
本文的研究意义在于,在理论验证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作用的基础上丰富了技术溢出与吸收能力的现有研究,进而考虑双向技术溢出对中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影响的省域异质性和门限特征,为我国制造业在贸易摩擦背景下精准施策,变挑战为机遇,推动其向全球价值链高端迈进提供现实参考。
本文可能的贡献在于,首先,在理论层面上分析技术溢出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作用,并以产业集聚和研发能力作为突破点,延展了吸收能力在技术溢出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中的作用角色。其次,本文基于异质性检验和门限回归等计量方法,研究并验证了“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中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异质性作用与其门限特征,丰富了相关的研究成果。
二、文献综述
与本文相关的文献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全球价值链的相关研究;二是技术溢出的相关研究。
首先,从与全球价值链相关的文献来看,目前相关的研究主要围绕着全球价值链的地位测度,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因素以及全球价值链的影响效应三方面展开。
(1)从全球价值链的地位测度研究看,目前相关的全球价值链研究均围绕以下四种测算方式展开,其一是Antràs等
基于某一特定产品距离最终需求的平均距离可衡量其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思路提出的行业上游度指标;其二是Koopman等 基于某行业作为中间产品的提供者和需求者在产品供应中的相对重要性的思路提出的GVC地位指数;其三是Hausman等 从技术层面入手提出的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标,该指标认为出口技术复杂度较高行业的全球价值链地位也较高;其四是Hummels等 提出的垂直专业化指数。在以上四种方式的基础之上,相关学者进行了改进。如张杰等综合考虑代理商、中间产品等因素的影响,基于贸易附加值视角从微观层面提出了国内附加值率,而马盈盈、盛斌也从贸易附加值角度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标进行了改进。(2)从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因素来看,目前相关的全球价值链升级影响因素研究主要从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面展开。从微观层面上看,张盼盼、陈建国从制造业企业的角度出发,通过实证研究论证了企业融资约束对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负向影响。从中观层面上看,郎郸妮、刘宏曼从农业全球价值链的角度出发,通过系统GMM方法研究了生产性服务业发展对于农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正向影响。从宏观层面上看,胡昭玲、宋佳从出口价格变化的角度出发,实证研究了一国制度发展对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正向影响。
(3)从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效应来看,相关研究主要从经济效应和社会效应两个层面展开。首先从经济效应来看,任志成、张幸从上市公司层面出发,借助不同测算方式下的GVC指数和全要素生产率发现GVC参与显著改善了非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其次从社会效应来看。史青、赵跃叶关注全球价值链嵌入的就业效应,发现企业出口国内附加值率的提升对就业规模有明显的促进作用。
其次从与技术溢出相关的研究来看,相关学者指出技术溢出来源于知识与技术的外部性,而与此相关的研究也主要集中在技术溢出的主要渠道和作用途径两个方面。
(1)从技术溢出的主要渠道来看,相关学者指出国际进口贸易、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直接投资是最主要的三种渠道。其中,Coe和Helpman
通过构建C-H模型论证了相关国家借助进口贸易渠道实现的技术溢出;Potterie和Lichtenberg 在C-H模型的基础上研究了国家借助外商直接投资渠道实现的技术溢出。而在以上的技术溢出研究之间,Fosfuri和Motta 则在古诺模型的基础上发现了对外直接投资的逆向技术溢出。(2)从与技术溢出作用途径的相关研究来看,李小平从静态和动态两方面入手,从竞争效应、干中学效应和规模经济效应三个方面论证了进口国家借助国际贸易渠道实现技术溢出的途径。杨红丽、陈钊从水平溢出和垂直溢出两个层面出发,提出了示范效应、竞争效应、培训效应和联系效应是外商直接投资对东道国实现技术溢出的主要途径。而付海燕发现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的主要途径是跨国子公司在东道国取得技术溢出并向母国反馈,即技术溢出可通过增强一国技术创新能力推动制造业的全球价值链升级。
综上所述,目前绝大多数与全球价值链相关的研究都着眼于从宏观或微观层面去探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核算、影响因素及其经济社会效应。而技术溢出相关研究也都还聚焦于技术溢出来源及其影响因素。即是说目前与技术溢出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的相关研究较少,而这也是本文研究的出发点所在。
三、理论机制及待检验假说
为探讨“引进来”和“走出去”的技术溢出对中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影响作用,本文借鉴耿晔强和白力芳的分析,认为在全球价值链国际分工背景下,各国按照其优势资源参与国际分工。跨国公司在=[0,1]的区间进行产品生产,其中,区间[0,]在发展中国家,区间[,1]在发达国家。值越大越表明一国处于价值链越高端。借鉴韩亚峰、冯雅倩的研究,本文以()和()衡量一国单位产品生产的技术和劳动投入,以()衡量该国在全球价值链特定位置的生产单位,通过对研发环节和生产环节的技术和劳动投入的高低排序知=()()是单调递增函数。
沿用韩亚峰、冯雅倩的研究思路,本文假定一国产品生产只使用技术和劳动两种要素,生产函数为函数,成本函数如式(2):
()=···1-
(1)
=··+·-·
(2)
在此基础上本文假设一国单位产品价格为,构造利润函数,根据利润最大化准则得到式(3)和式(4):
∂∂=(1-)·····--=0
(3)
∂∂=····-1·1---=0
(4)
利用式(4)除以式(3),将结果代入生产函数,可得一国在价值链生产中的资本和劳动力投入,如式(6)和式(7)。
[(1-)]··=(+)
(5)
(6)
(7)
鉴于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具有类似的生产函数和成本函数,我们依据式(6)和式(7)直接写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各自在价值链生产中的资本投入和劳动投入,得到其价值链分工中的生产成本函数:
(8)
(9)
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凭借自身优势资源参与价值链生产,选择其在价值链分工中的地位。故当价值链分工处于均衡状态时,均衡点满足:
(10)
进一步地,基于相关学者关于外商直接投资、进口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等可以通过示范效应、产业关联效应、竞争效应以及人力资本流动效应等方式实现双向技术溢出,强化一国技术能力的研究结论,本文参考李群峰和韩亚峰、冯雅倩的技术溢出模型,构建一个函数式的双向技术溢出模型。其中,、、分别衡量的是发展中国家通过外商直接投资、进口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获得的双向技术溢出,即“引进来”和“走出去”的技术溢出。和衡量的是发展中国家对双向技术溢出的市场集聚效应和研发吸收能力,和分别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技术水平,衡量的是技术差距,衡量的是影响发展中国家技术力量的其余因素。
(11)
在式(11)的基础上,为明确“引进来”“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影响,验证产业集聚和研发投入的特定效应,本文从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和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三个方面对式(11)进行简化整理。以式(12)的外资技术溢出为例,将之代入式(10),构建如式(13)的隐函数:
(12)
(13)
对式(13)中的隐函数求导可知∂∂=-(∂∂)∂∂>0,即提高一国对于外商直接投资的吸引力,强化外商直接投资的正向技术溢出,有利于该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
同理,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产业集聚和研发能力有类似结果。由此,我们提出待检验假说H1:
假说H1:在技术溢出视角下,强化中国双向技术溢出效应有利于我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向高端攀升。
但相关学者发现发展中国家在借助技术进步推动制造业价值链攀升时会面临发达国家核心技术封锁,技术转化配套能力不匹配等问题,从而导致对国外技术溢出的过度依赖,甚至丧失自主研发能力,形成“低端锁定”困局。这说明单纯依靠双向技术溢出推动价值链攀升是远远不够的,提升自身研发能力十分必要。一方面,发展中国家通过提高自主研发能力,强化对技术溢出的吸收和对外部知识的获取,放大双向技术溢出对我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积极作用;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的研发能力影响着双向技术溢出的发生与否及其强弱程度。从产业集聚层面来看,尽管产业集聚往往可以形成双向技术溢出的规模效应,推动制造业价值链向高端发展,但也存在将双向技术溢出的劣质成分放大的可能,造成对双向技术溢出质量的“稀释”,进而阻碍制造业价值链向高端发展的可能性。由此,我们提出待检验假说H2和H3:
假说H2:双向技术溢出可进一步通过消化吸收推动我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
假说H3:双向技术溢出在产业集聚效应下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影响尚不明确。
四、计量模型及变量说明
(一)计量模型构建
为验证前文理论和假说,明确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下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影响,本文以我国31个省(市)(不考虑港澳台地区)作为研究对象,构建2004—2017年的省域面板数据,建立如下计量模型:
ln=+·ln+·ln+·+·ln×ln+
·ln×+·+++
(14)
ln=+·ln+·ln+·+·ln×ln+
·ln×+·+++
(15)
ln=+·ln+·ln+·+·ln×ln+
·ln×+·+++
(16)
其中,表示省份,表示年份。为制造业价值链地位,采用技术复杂度表示,其值越大说明制造业价值链地位越高。、和为外商直接投资、进口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引致的技术溢出,为研发能力、为产业集聚。为控制变量,具体包含人力资本、物质资本、基础设施和经济自由度。为个体效应,为时间效应,为随机误差项。
(二)指标构建
(1)被解释变量:制造业价值链地位。如同前文文献综述,目前学界关于制造业价值链地位的衡量方法很多,但考虑到本文的研究主要基于我国省域层面的面板数据展开,而出口技术复杂度能够合理地从省级层面测算各省份的制造业价值链地位。基于此,本文借鉴邱斌、叶龙凤等的研究,同时考虑到发达国家牢牢控制着研发设计等技术复杂度较高的行业,而发展中国家只能从事产品组装生产等技术复杂度较低的行业的现实,认为一国或地区的出口技术复杂度能反映其制造业的全球价值链地位。更具体地,在当前的全球价值链分工背景下,人均GDP较高的发达国家专业化从事技术复杂度较高的产品生产,而人均GDP较低的发展中国家专业化从事技术复杂度较低的产品生产。由此,本文以出口技术复杂度作为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地位的代理变量。测算时沿用邱斌、叶龙凤等的方法,将行业的出口复杂度定义为特定产品出口国的人均GDP的加权平均值,并进一步通过加权平均值的方法将行业出口复杂度扩展至省级层面。具体的权重如式(17)和式(18)所示。
(17)
(18)
其中,代表第类行业的技术复杂度,指的是省第类行业出口额,为省总出口额。为省人均GDP,为避免通货膨胀的影响,本文采用物价指数对人均GDP进行消胀处理。
(2)核心解释变量:双向技术溢出。现有研究指出外商直接投资、进口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是双向的外国技术溢出的主要渠道。陈昭、林涛指出一国企业所获得的创新性技术溢出与外商直接投资金额紧密相关,而在此之前,黄犚、张台秋认为外商投资金额或者进口商品越多,物化于该渠道的技术溢出就越多。沿着这一逻辑,同时受限于相关的数据可得性,本文使用三种渠道下的投资额和进口额的对数值作为双向技术溢出的代理变量,以此衡量技术溢出的大小。具体地,本文借鉴郑展鹏、王洋东的研究,采用各省滞后一期的外商投资总额对数值和进口贸易额对数值衡量外资技术溢出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采用各省历年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对数值衡量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
(3)门限变量: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陈秀英、刘胜指出外国技术溢出是否发生以及发生的强弱程度与一国的吸收能力紧密相关。由此,本文借鉴丁一兵、张弘媛和戴翔、徐柳等的研究,以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程度衡量我国对外国技术溢出的吸收能力,以考察双向技术溢出在我国技术吸收能力的影响作用下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间接作用。同时,本文进一步将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程度作为门限变量纳入到后续的门限回归当中,以检验其门限作用。具体地,本文采用各省当年内部支出额对数值衡量研发能力,采用各省工业产值占全国工业产值的比重与省生产总值占全国生产总值的比重之比衡量产业集聚程度。考虑到数据一致性,本文采用人民币兑美元年均汇率进行换算。
(4)控制变量:为减轻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和估计偏差问题,本文借鉴以上学者的研究,在计量模型中加入人力资本、物质资本、基础设施和经济自由度等控制变量。其中人力资本采用人均受教育年限衡量,测算方式为6*小学比重+9*初中比重+12*高中比重+16*大专及以上比重,物质资本采用各省历年固定资产投资总额衡量,基础设施采用各省每万人的公路里程数衡量,经济自由度采用市场化水平衡量,测算方法为1-国有单位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的比例。
(三)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价值链测度数据来自于国研网对外贸易数据库,外商直接投资、进口贸易和研发投入等控制变量数据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对外直接投资数据来自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人力资本数据来自于《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而经济自由度数据来自于《中国劳动统计年鉴》。人民币兑美元年平均汇率数据来自于国家统计局,物价指数数据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在以上数据来源的基础上,本文借鉴孙昊、胥莉的方法,考虑到本文缺失数据多为年份之间的数据,采用均值插值法对少数缺失数据进行插值补全。相关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描述性统计
五、实证结果
(一)基准回归估计
本文对模型(14)—(16)进行混合回归,通过F检验和Hausman检验认为固定效应模型更为合适,同时考虑误差项自相关、异方差和截面相关问题,本文进行了“引进来”和“走出去”的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基准研究,结果如表2所示。其中,第(1)列和第(2)列是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为核心解释变量的结果,第(3)列和第(4)列是进口贸易技术溢出为核心解释变量的结果,第(5)列和第(6)列是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为核心解释变量的结果。
首先,从“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直接效应来看,在控制双向固定效应的情况下,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显著推进了我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这与假说H1相符;但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却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表现出了不显著的负向作用,这却与假说H1不符。具体来看,在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方面,结果表明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可以通过示范效应、竞争效应、培训效应和关联效应等途径推动我国技术进步,进而促进我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也与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类似,可通过竞争效应、规模效应和干中学效应等途径促进我国制造业技术进步,推动全球价值链攀升。在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方面,该技术溢出却表现出对制造业价值链的不显著负向作用。其中可能的原因是,中国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起步较晚,行业分布不均,逆向技术溢出存量较低,尚不足以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发挥积极作用。据《2018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2018年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中亚洲国家占比64.4%,发展中国家占比86.2%。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的质量较差,形成逆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不显著负向作用。
其次,从“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间接效应来看,在控制双向固定效应的情况下,双向技术溢出在研发能力的间接作用下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呈显著的正向作用,但在产业集聚的间接作用下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呈显著的负向作用。这与假说H2相符,同时也回答了假说H3。具体地,从双向技术溢出与研发能力的交乘项回归结果来看,该结果表明,在一定的双向技术溢出水平下,研发能力的增强可以提高我国对外国技术溢出的消化吸收能力,进而促进技术进步,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即是说,双向技术溢出可以经过我国制造业消化吸收后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从双向技术溢出与产业集聚的交乘项的回归结果来看,该结果表明,在一定的双向技术溢出水平下,产业集聚程度的提高会对我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造成显著的阻碍作用。可能的原因是,产业集聚会“促成”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的劣质成分的规模效应,扩大进口贸易技术溢出的挤出效应,进而妨碍我国制造业研发效率的提升,最终掣肘制造业价值链攀升。
表2 基准回归
(续上表)
(二)异质性检验
为检验“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地区异质性,本文按我国地区划分标准,将31个省(市)划分成东、中、西三个地区进行异质性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异质性检验
从“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直接作用来看,整体结果与基准回归差异不大,但也存在细微差异。具体地,尽管东部和中部地区的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都表现出了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正向作用,但中部地区的正向推动作用却是最大的。类似地,除东部地区外,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也对中西部地区的制造业价值链攀升呈现显著的正向作用,其中,仍然是中部地区的正向推动作用最明显。这说明在当前情况下,双向技术溢出对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的直接作用有明显的异质性特征。
从“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间接作用来看,在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的间接作用下,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间接作用的异质性特征就更加明显。
首先从双向技术溢出与研发能力的交乘项回归结果看,在一定的技术溢出水平下,东部地区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未在研发能力的间接作用下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表现出显著的积极作用,而中西部地区却表现出了负向作用。这一差异性的结果说明,与较强的研发能力相伴的往往是较强的吸收能力,这可以有效发挥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正向作用。在研发能力较弱时,由于缺乏对技术溢出的有效吸收,往往导致技术溢出以先进生产要素形式参与利益分配,主导我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形成价值链“低端锁定”困局。其次从双向技术溢出与产业集聚的交乘项的回归结果看,在一定的技术溢出水平下,除东部地区外,中西部地区的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均表现出一定的正向作用,可东部地区却是负向作用。这说明,随着产业集聚程度的增强,其规模效应更多体现为垄断等非效率特征,形成对技术溢出的挤出,掣肘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积极作用,这一点从产业集聚回归结果可以得到印证。当产业集聚程度较低时,其对制造业价值链向高端攀升的正向作用尚未显现,此时产业间技术溢出更多地表现为规模经济等效率特征;当产业集聚达到一定程度后,其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正向作用逐渐显现,产业间技术溢出更多地表现出垄断等非效率特征,造成对技术溢出的挤出效应,阻碍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正向作用。基于此,本文认为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作用存在门限效应特征,后文将对此进行进一步研究。
(三)稳健性检验
首先是内生性处理。由于经济惯性,模型中可能存在双向技术溢出与制造业价值链攀升“互为因果”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对此,本文采用核心解释变量的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采用面板工具变量法进行内生性处理。其次是考虑数据异常问题。本文对各个变量按1%的口径进行数据缩尾平滑处理,在一定程度上规避数据异常对结果的影响。最后改变估计方法,考虑到模型中可能存在的非线性关系,采用极大似然估计法进行稳健性检验,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稳健性检验
从表4的检验结果可知,在控制模型内生性后,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正向作用仍然稳健。而技术溢出和研发能力与产业集聚两者的交乘项结果与基准回归差异不大。这说明了前文回归结果的稳健性,也进一步验证了基准回归关于假说H1、假说H2和假说H3的论述的合理性。需要指出的是,技术溢出与研发能力、产业集聚的交乘项的回归结果未完全表现出显著性。可能的原因在于:我国研发能力与产业集聚程度整体水平不高,地区水平参差不齐,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双向技术溢出在研发吸收能力和产业集聚效应下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影响。从其余稳健性检验结果看,结果与基准回归并无明显差异,这印证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六、进一步分析——门限效应研究
(一)门限回归模型
在前文异质性检验的基础上,本文认为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作用存在门限效应特征。对此,本文借鉴Hansen
和郭涛、孙玉阳的研究,构建非动态面板门限回归模型进行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的门限特征验证,分析其对双向技术溢出促进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作用异质性。对此,本文设定如下单门限回归模型:ln=+·ln·(≤)+·ln·(>)+·ln+·+
·ln×ln+·ln×+·+++
(19)
ln=+·ln·(≤)+·ln·(>)+·ln+·+
·ln×ln+·ln×+·+++
(20)
ln=+·ln·(≤)+·ln·(>)+·ln+·+
·ln×ln+·ln×+·+++
(21)
其中,为模型门限变量,具体为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程度,(·)为指示变量,当大于门限值时取值为1,反之则为0,为门限值。考虑到经济社会中可能存在多门限值情况,本文进一步将式(19)到式(21)的单门限门槛回归模型扩展为双门限门槛回归模型,具体如下:
ln=+·ln·(≤)+·ln·(<≤)+·ln·(>)+
·ln+·+·ln×ln+·ln×+·+++
(22)
ln=+·ln·(≤)+·ln·(<≤)+·ln·(>)+
·ln+·+·ln×ln+·ln×+·+++
(23)
ln=+·ln·(≤)+·ln·(<≤)+·ln·(>)+
·ln+·+·ln×ln+·ln×+·+++
(24)
(二)门限回归结果
本文逐次将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效应作为门限变量,基于模型(22)到模型(24),得到的门限效应检验结果表明以研发能力为门限变量时,模型(23)存在两个门限值,而以产业集聚为门限变量时,模型均存在一个门限值。对此,后续门限回归分别取双重门限回归和单门限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延续前文的分析思路,从“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的直接作用来看,不管回归是以研发能力为门限变量还是以产业集聚为门限变量,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都表现出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这与假说H1相符。类似于基准回归,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的回归结果也与假说H1不符,这说明前文结果是稳健的。同时,本文具体地对门限回归结果进行分析。首先在以产业集聚为门限变量的回归结果当中,本文发现在不同的产业集聚程度下,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直接效应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的影响作用表现出单调递减特征,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和对外投资逆向技术溢出结果与此类似。这说明随着产业集聚的扩大,其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正向作用逐渐显现,同时也形成了规模经济对技术溢出的挤出效应,放大外商直接投资的劣质成分,阻碍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积极作用。类似地,从以研发能力为门限变量的结果中可以看出,在不同研发能力的情况下,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整体上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影响表现出“递增—递减”的趋势,但对外投资逆向技术溢出却表现出“递减—递增”的趋势。可能的原因是,中国制造业对外投资起步较晚,行业分布不均,从而导致逆向技术溢出存量较低,尚不足以表现出显著的正向作用。另外,这一差异性的回归结果也肯定了研发能力在外国技术溢出推动我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的间接作用当中扮演的“关键先生”角色。
表5 门限回归结果
其次,从“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的间接作用来看,整体上与前文没有太大差异,即双向技术溢出与研发能力的交乘项的回归结果为正,与产业集聚的交乘项的回归结果为负。这也验证了前文的假说H2,并回答了假说H3。即是说,双向技术溢出可以通过消化吸收后促进我国制造业的全球价值链攀升,但会在产业集聚的间接作用下阻碍制造业全球价值链攀升。
七、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主要结论
基于中美贸易摩擦和新冠疫情对中国“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冲击的基本现实,本文构建了分析“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作用的理论模型,利用中国省级面板数据,实证检验“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向高端攀升的影响,探究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的间接作用。研究发现:(1)以外商直接投资和进口贸易为代表的“引进来”技术溢出显著促进了我国制造业价值链攀升,且这一作用通过了稳健性检验。这说明外商直接投资技术溢出和进口贸易技术溢出可以通过竞争效应、示范效应、干中学效应等促进技术创新,助力制造业价值链向高端攀升。(2)以对外直接投资为代表的“走出去”逆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向高端攀升产生了不显著的负向作用,可能的原因是,中国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起步较晚,行业分布不均,从而导致逆向技术溢出存量较低,尚不足以发挥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对价值链向高端攀升的积极作用。(3)研发能力和产业集聚能显著促进制造业价值链攀升,但两者与双向技术溢出的交互作用却完全相反。具体地,双向技术溢出在与研发能力的交互作用下能显著推动制造业价值链攀升,但在与产业集聚的交互作用下阻碍了制造业价值链攀升。可能的原因是,产业过度集聚造成“产业同构”现象,阻滞资源流通,抑制企业研发积极性,放大技术溢出的“劣质成分”,造成规模经济对技术溢出的挤出效应,陷入“成也集聚,败也集聚”的困局。(4)“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的攀升作用在我国具有明显的地区异质性,这与地区研发吸收能力与产业集聚程度相关。通过门限回归发现,“引进来”的技术溢出在研发能力的门限作用下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表现出先递增再递减的影响力,“走出去”的技术溢出却表现出先递减再递增的影响力。类似地,在产业集聚的门限作用下双向技术溢出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表现出单调递减的影响力。
(二)政策启示
(1)继续扩大技术引进贸易,特别是高新技术引进。理论上,“引进来”的技术溢出可以推动制造业价值链攀升,但这一效应与技术质量紧密相关,这需要在扩大技术引进贸易的同时加强政策引领,对技术引进质量严格把控,强化对技术引进的吸收。特别是在中美贸易摩擦和疫情冲击背景下,企业更需合理研判全球经济形势,探寻新形势下扩大技术引进贸易的可能来源和可行性,推动制造业价值链向高端攀升。
(2)精准施策。鉴于要素禀赋特点的地区异质性,各地区政府应因地制宜支持企业发展。东部地区应注重研发创新能力的巩固提高,同时合理控制产业集聚程度。中西部地区则更应该注重自主创新研发能力提升,促进产业集聚。同时,东中西部地区都应重视高技术企业发展,营造良好技术创新环境,加强对国外先进知识技术的吸收能力,积极引进海外高层次人才,有效利用海外创新资源促进产品技术进步或提高产品技术水平,从而推动我国制造业价值链向高端攀升。
(3)合理引领产业发展,探索合理最优集聚程度。鉴于产业集聚程度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异质性特征和门限效应的存在,政府应合理布局,引领产业发展,尤其是产业空间布局,发挥产业集聚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积极作用,同时地区政府应注重探索最优产业集聚程度,在不同的产业集聚阶段选择产业集聚推进、产业集聚转移和产业集聚适度等不同战略,最大限度发挥产业集聚对制造业价值链攀升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