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高《红楼梦》韩译本“红”系颜色词翻译研究
2022-08-17荣慧艳李书宁
荣慧艳 李书宁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语学院,北京 100029)
一、引言
《红楼梦》是我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堪称我国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在思想、文化、语言等方面都有独特的魅力。在语言方面,作者通过运用种类繁多的颜色词,使《红楼梦》具有了独特的美学价值。其中,表现“红色”范畴的颜色词是分化最为细致的一类,这些颜色词修饰对象、构词方式、表达的感情色彩各有不同。目前对于《红楼梦》各种语言的翻译研究堪称蔚为大观,但对于《红楼梦》韩译本中的颜色词翻译研究尚且不足。本文将着眼于崔溶澈、高旼喜《红楼梦》韩译本中的“红”系颜色词翻译,将这些词按照各自的特点分为三类,对其准确性进行分析。研究这些颜色词的翻译状况将有助于理解《红楼梦》中的文化因素,也或将对后续的《红楼梦》韩译本修正有所裨益。
笔者依照曹莉亚(2012)在《〈红楼梦〉颜色词计量研究》一文中对颜色词的界定标准,对其所整理表格略作调整①,将“红”系颜色词做出如下归纳:
修饰对象服饰、织物自然物、器物、建筑人体酡、猩、茜、红、绛、大红、水红、红晕、银红、猩红、桃红、海棠红、杏子红、石榴红、血点、玫瑰、荔色、藕合色、蜜合色、杨妃色红、烧、醉、绛、丹、火、朱、霞、红色、朱红、微红、嫣红、丹霞、落霞、胭脂、醉眼、丹砂、冻脸、宝炬、残虹丹、樱、红红、红晕、通红、微红、鲜红、红扑扑、赤、红赤、紫绛、桃瓣
二、分类依据
颜色词以其隐含情感和态度的特征,自古以来一直被文人们用作传达情感、表明态度的工具,并由此产生了许多国俗语义词,如表相思的“红豆”、表年轻美貌的“红颜”“红袖”等。而在《红楼梦》中,“红”所传达的意义更为丰富多彩,有蕴含喜庆、富贵、年轻、美丽等积极意义的一面,亦有表示凶恶、病态等消极意义的一面。依据上图标准分类的原因有以下三点:
第一,修饰服饰、织物的“红”系颜色词与中国传统色彩中的许多颜色有密切关联,在所有修饰对象的种类中分化最为细致,色调、名称也最为多样。第二,与修饰服饰的颜色词不同,描写自然物的“红”系颜色词表达方式十分多样,但修饰的对象仅限于简单的两三种,例如在原文第五十回中,众人作咏梅诗的诗句里便出现了九种描述红梅之色的表达方式。而描写器物、建筑的例子较为零散,数量较少,故并入此类。第三,修饰人体的“红”系颜色词在不同的语境中传达了不同的感情色彩,且词性变化十分灵活,研究该类颜色词的翻译亦有益于探索两种语言的相通之处与差异。
三、服饰、织物类翻译
《红楼梦》中,作者对服饰、织物着墨甚多,用以表现各人物的性格以及贾府的盛衰转变,其中涉及该类修饰对象的“红”系颜色词有20种。
(一)单纯词
例1.乌帽猩袍的官府(第一回)
例2.绛绒簪缨(第八回)
例3.玉色红青酡绒三色缎子(第六十三回)
例4.茜纱窗下,公子多情/茜纱窗真情揆痴理(第七十九回/第五十八回)
例5.穿红着绿的丫头/红里的兜肚(第一回/第三十六回)
(二)合成词
在翻译合成词、喻体颜色词②时,由于“红”系复合·喻体颜色词分化得十分细致,但韩语中的“红”系颜色词并不具备如此详细的体系,故而有许多词汇在韩语中基本上无法找到对等的译语,导致了不同汉语颜色词译为同一韩语颜色词的情况,如此便无法准确传递原文中的色调,造成了译文的偏差。例如:
例6.桃红撒花袄(第六回)
例7.水红妆缎狐肷褶子(第四十九回)
例8.杨妃色绣花绵裙(第八十九回)
同时也有同一颜色词出现多种译法,且各种翻译色调差异较大的情况。
例9.鸳鸯穿着水红绫子袄儿(第二十四回)
例10.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妆缎狐肷褶子(第四十九回)
例11.底下水红撒花夹裤(第六十三回)
例12.只得一个弹墨花绫水红绸里的夹包袱(第五十一回)
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水红”一词在译本中出现了四种译法,由上到下分别为“淡粉红色”“粉红色”“红色”“淡红色”。
该类“红”系颜色词翻译中存在部分误译,误译与补偿建议如下表:
原文原翻译补偿建议猩袍绛绒水红石榴红猩红藕合色杨妃色楊妃色
四、自然物·器物·建筑类
修饰服饰的“红”系颜色词中,一个词代表一种颜色,色彩种类多样;而修饰自然物·器物·建筑的“红”系颜色词与服饰类最突出的差异是,语言形式多样,形容事物的种类有限。
(一)单纯词
从构词角度来看,该类颜色词中单纯词有8例,分别为“红、烧、醉、绛、丹、火、朱、霞”。这些词中除本身具色彩义的“红、朱、丹、绛”之外,其他都是借物表色的颜色词。
据笔者统计,译者在翻译此类单纯颜色词时,多数还是采取了直译的策略,但意译与省略翻译也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二)合成词
此类颜色词的翻译由于文体、时代、语言的限制,或许无法完美再现诗句呈现的意境,但在形式上基本做到了对仗工整,并且很好地完成了意义传达,留给了读者广阔的想象空间。
原文原翻译补偿建议朱红/
五、人体类
此类“红”系颜色词最为突出的特点有两点:一是情感色彩分明,二是词性灵活。通过分析译者对于该类的“红”系颜色词翻译,可以发现中韩两国语言方面的差异。
该类“红”系颜色词的修饰对象较为单一,基本上仅限于修饰面颊、血、唇,且色调有限,故而单纯词与合成词的差别并不大。据笔者统计,译者在翻译人体相关的“红”系颜色词时仍是偏重使用直译法,但对于形容词活用作动词的“红”系颜色词,译者部分使用了颜色词的动词形式,部分根据上下文传达的羞愧、害羞等不同感情对颜色词进行了意译,使得译法更加多样化,也更贴近本国读者的语言习惯。
例9.林黛玉满脸飞红(第八十五回,害羞)
例10.五儿急得红了脸(一百零九回,急切)
例11.只见宝钗满面通红(九十一回,病)
例12.(薛蝌)那脸上红扑扑儿的一脸酒气(一百回,醉)
例13.五儿早已羞得两颊红潮(一百零九回,羞)
六、结语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发现,译者在翻译《红楼梦》“红”系颜色词时总体的特点有两个:一是译者偏向于使用韩国固有色彩词去翻译。这属于考虑到了译语读者的文化背景而采取归化的情况。但由于汉语颜色词与韩语颜色词在系统上的差异性,具体来说,汉语颜色词中对颜色种类的划分更为多样,而韩语颜色词通过大量的词缀对每一种颜色的明度、纯度等属性描述得更为细致,故而中韩颜色词的体系并不具有很大的重合度。再加上汉语颜色词中大量“喻体词”的存在,这些因素都使得单纯的色彩词翻译升格为了文化翻译,加大了翻译的难度。所以在韩译本中,即使有时将同一个中文颜色词用韩语的多种表达形式进行了翻译,但色感可能并没有得到最妥当的传达。这其中以汉语合体词和喻体词的翻译为甚,译者在翻译时出现了将表颜色的词误解为表花纹的情况。所以这部分的翻译尚需更多的考证与修改。
二是直译法在各个类别中都占据了很高的比例,这是因为中韩两国同处于汉字文化圈,相近的文化因素较多,宏观上看,通过直译可以找到对应的译法,并且基本能对等翻译的基本颜色词占了一大部分,这也是直译法占据多数的原因。同时,也有一些直接用汉字音标注的例子,如“绛珠草”“赤眉”等,我们可以看出作者在翻译专有的文化词时考虑到了语言的经济性与准确性,这也说明了译者在翻译时尽量遵守了忠实原文的翻译原则。
通过考察崔·高《红楼梦》韩译本中的“红”系颜色词翻译,可以促进我们对这部巨著的理解,也对将来其翻译修订或能起到些许作用。
[注 释]
①经考辨,曹莉亚在《〈红楼梦〉颜色词计量研究》中所列举的“猩猩”一词并不属于颜色词,故本文中不另探讨该词翻译。
② 喻体词指喻体词通常以常见的动植物或自然界物体外表的颜色进行类比,以联想方式去描述一种颜色。这种构词方式赋予了颜色词极大的形象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