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事件系统理论的绿色农业创业生态系统演化路径研究——以新希望集团为例

陈睿绮 李华晶

(北京林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1 研究背景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强调，生态文明建设关乎中华民族永续发展，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要推进绿色循环低碳发展，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随着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不断深入，绿色农业成为各领域学者重要关注话题，同时也为绿色农业创业生态系统(green agricultural entrepreneurship ecosystems，GAEEs)的研究和实践提供了契机。在新发展理念下，发挥农业企业的主体作用和环境的生态优势，是有效推进乡村振兴发展的重要措施。中国农业快速发展，实现了文明社会化、治理有效化和生活多样化。然而，农业却是温室气体排放的第二大贡献者，其高耗能的生产技术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各种环境问题，极大影响了农业的发展[1]。2021年印发《“十四五”全国农业绿色发展规划》，作为我国首部农业绿色发展专项规划，强调要以深化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以构建绿色循环低碳发展的农业产业体系为重点，加强农业资源保护利用，加强农业面源污染防治，加强农业生态保护修复等重点任务。

经济活动与环境之间的协同发展问题不可忽视，人们也意识到创业活动深受创业环境及相关主体互动作用的影响[2]。在参与主体的网络结构下，主体间复杂的交互作用促进了创业生态系统的构建和发展，使其成为智慧进化的结果[3]。随着知识经济的发展及信息技术的不断渗透，以生态化网络结构对接科技创新群落、技术开发群落及市场应用群落实现可持续创新发展成为绿色创业的最佳实践[4]。GAEEs作为由绿色农业与创业生态系统融合的复杂网络框架，亟待对其内涵及演化进行深入研究。在创业主体与环境的互动中，必然会形成各种创新资源的流动，因此，GAEEs只有回归网络——资源流动的起点，才能有效解释其动态演化规律。社会资本作为网络组织中的独特资源，其在GAEEs演化过程中的流动规律有其独特的表现形式[4]，为探析GAEEs演化提供了新思路。

事件系统理论解答了何种类型事件更易影响实体的资源投入和注意力转移并触发其改变行为、特征或激发新事件；强调了事件强度对实体的主效应，新颖性强、关键性强、颠覆性强的事件越能引起实体改变、发展和演化，为量化事件影响提供了依据[5]。企业组织是动态的、层次结构化的实体，随着事件的持续时间和时间变化或事件强度的演变，事件产生的影响会不断扩散。因此，本研究基于事件系统理论，对绿色农业企业经历的关键事件进行事件强度、事件空间和事件时间三维度分析，能更好地描述GAEEs演化路径的动态性。事件系统理论通过制定明确的命题，阐明了事件强度与事件之间影响组织的时空过程和相互作用[6]。

因此，基于我国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目标规划，以及乡村振兴发展的现实背景，研究目的在于：首先，通过文献梳理，厘清GAEEs复杂框架内涵。其次，以农业企业新希望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希望)的创业事件为纵向研究案例，运用事件系统理论相关内容，构建案例分析框架，充分体现要素关键性及演化动态性。最后，对GAEEs演化路径特点及规律的归纳，为农业企业的绿色创业实践提供指导。本研究主要有以下3个贡献：①构建GAEEs理论内涵体系，推动了绿色农业与创业生态系统研究融合，为创业理论提供新观点；②提炼GAEEs三阶段演化路径，揭示创业生态系统的动态规律，为创业生态系统演化研究提供新主张；③推动了事件系统理论在创业领域的应用，提出并检验了关键事件和社会资本要素交互下的多层面作用机理。

2 理论基础与研究框架

2.1 绿色农业创业生态系统

绿色农业的研究基础涉及产业生态学理论、生态环境价值理论、生态修复理论及价值补偿理论等[7]，主要研究成果集中于评价指标体系建立、评价方法运用及影响因素探究。绿色发展既是农业发展的手段，也是农业发展的目的，推动农业绿色发展的关键，在于运用先进的科学技术、物质装备和管理理念，以形成资源利用高效、生态系统稳定的农业发展新模式。农业绿色发展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即农业生产效率高和农业面源污染少，二者共同构成农业绿色生产效率[8]。可见，农业绿色发展是在农业的全产业链条中，通过绿色技术等手段与工具，实现农业资源友好和生态环境保护的协调发展。

绿色创业是企业重要的战略导向，可以帮助企业提高战略决策速度，率先采取行动以塑造环境，从而进一步构筑绿色差异化优势[9]。绿色创业作为一种既能达到经济效益又能储存生态效益的创业活动，涌现出很多学者对其展开研究[10]。随着绿色创业研究不断深入，研究视角不断细化，学者们开始探讨不同视角、不同领域或不同行业的绿色创业。创业者与其他主体及环境间的主动和反复作用，使得创业机会涌现成为一种结构形态[11]。农业龙头企业绿色创业将经济、社会、环境目标与企业组织相结合，被视为农业可持续发展的驱动力[12]；同时，绿色创业导向对农业新创企业环境绩效具有正向影响[9]。

生态系统视角较早运用于组织研究领域，解释了组织产生、存活和成长的历程[2]。随着组织生态和企业种群等概念的提出，企业群落的生存发展与其所处外部环境的关联性受到关注。COHEN[13]明确提出创业生态系统是在特定区域内，各参与主体之间通过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群落，这个群落可以促进和支持新企业的建立与成长，以实现企业可持续发展、创造社会和经济价值的目标。从要素视角出发，创业生态系统是由创业所需要的人力、资金、物质资源及激励性政策所构成的、能够容忍失败的创业环境，有利于促进创新要素的流动[14]。

以生态系统理论为基础的创业生态系统研究存在不同的理论框架，主要划分为平面结构和因果关系，前者重在分析创业生态系统的构成要素，后者侧重于探讨要素之间的作用关系。因果关系模型强调制度、文化、网络、知识及服务体系等要素，其中网络为整个系统提供了信息流，使资源得到了有效分配[15]。创业生态系统是一种高度多样化、多行为主体和多层次的现象集合，文化、社会和物质三属性为创业者提供资源，同时以社会和文化属性(如高校、政策等)为支撑，共同实现了创业生态系统的价值创造功能[16]。

2.2 创业生态系统演化

创业生态系统是一个由相互依赖的创业主体和环境共生演化而成的交互群落，以实现催生新企业创建与发展的目标[17]。对创业生态系统的实践研究有利于提升区域创业活动的活跃程度，并积极促进创业活动对于经济、社会的推动作用，充分利用和发挥创业生态系统对创业活动产生的正面作用。目前，世界上许多国家开始重视创业生态系统的构建与发展，但在全球范围内公认成功的创业生态系统很少，其原因是忽视了对创业生态系统结构、特征及演化过程等问题的探索。

创业生态系统作为一个复杂系统，其主体与环境间的互动如何促进演化是当前创业领域研究的核心内容。例如，运用MATLAB仿真分析和演化博弈理论，在众创空间创业生态系统发展过程中，对参与者行为策略演化的影响进行研究[18]；运用结构方程模型，探讨创业生态系统内种间协同效应对创业企业绩效的影响[19]；结合复杂系统理论和科技创业理论构建多Agent模型，模拟区域科技创业生态系统的演化规律[20]；通过案例研究，发现创业生态系统演化是一个伴随着创新创业资源的聚合、整合和耦合逐渐形成的动态积累过程[21]。

在创业生态系统演化研究中，引入社会资本有利于解释个体、组织和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社会资本是一个企业在关系网络中，能够利用的各类资源的总和，呈现出生产性、网络性、增值性等基本特征[4]。而创业生态系统的形成具有路径依赖特征，个体、种群、群落以及生态系统不断涌现是创业生态系统演化的过程，它起始于创业主体间的互动，基于主体间的强弱联系实现创新资源流动。同时，企业在不同阶段做出的战略决策，实现了从个体到系统的资源动态积累。李娜娜等[4]将社会资本划分为3个维度，即关系资本、认知资本及结构资本，其与创业生态系统发起、成长、成熟演化三阶段融合，其中关系资本主导发起阶段，认知资本主导成长阶段，结构资本主导成熟阶段。即创业生态系统的发起源于创业主体人际层面的活动实践；认知资本使得创业生态系统更多具备了非人格化特质，群落层面沟通范式提高了创业成员合作的有效性；跨群落关系互动促进创业生态系统中结构资本的壮大，使得其冗余资源减少，多样化合作关系跨群落实现对接，更多市场机会得以开发。尽管创业生态系统演化的研究视角呈现多样、差异化等特点，但还是忽略了网络关系中资源的本质影响，因此在创业领域研究中，有必要引入社会资本，以更全面地推进网络化资源和组织的相关研究。

2.3 事件系统理论

事件系统理论尝试探索事件的3个属性(时间、空间和强度)对相关实体的影响程度。强调事件在新颖、破坏性和严峻的情况下变得突出，且事件可以起源于任何层次级别，其影响既能保持在该级别内，也能在整个组织中向上或向下传播，从而改变或创造新的行为、功能和事件[22]。一方面，在案例和定性研究中，能够通过事件链形成系统的研究范式；另一方面，在定量研究中通过测量事件的属性，能够量化事件并构建更全面的模型。因此，事件系统理论的运用，扩大了定量和定性研究范围[23]。

其中，事件强度强调事件的新颖性、颠覆性和关键性。新颖性将事件区别于已发生的行为、特征和事件的程度，事件越新颖，越容易引发实体对该事件的深入探索，从而推动行为、特征和事件的创新与变革。事件的颠覆性指事件本身对实体常规活动的扰乱和破坏，因此，实体需要进行更深层次的信息加工，调整现有的行为、特征模式以适应颠覆性事件。关键性决定了实体对该事件付出的关注程度及需要为事件调配的资源程度，越关键的事件，组织对其的重视和关注程度就越高，新行为、新特征和新事件在组织中产生的可能性越高。当事件强度一定时，事件越能满足实体的发展需求(事件时机)，持续时间越久(事件时长)，由企业更高层起源(事件起源)，覆盖企业层级越多(事件纵向扩散范围)，横向涉及面越大(事件横向扩散范围)，距离实体越近(事件与实体距离)，越能对实体产生影响[24]。

事件系统理论更系统、全面地反映了事件在时间、空间以及事件强度特征层面的受影响程度，为事件所影响实体的发展提供了有力解释。同时，对创业事件进行剖析和评价的过程，可使创业企业深度了解创业过程，构建团队集体的共享愿景[25]。目前，事件系统理论被运用于多项研究中，因为其在面向不同特征和过程的理论研究之间起桥梁作用，能更好地呈现事件相关的组织多层次性与时间动态性。从研究结果看，学者们的关注点总体上可分为个体、组织和社会3个层面。例如，运用事件系统理论，结合连续创业者的创业过程，分析如何通过事件塑造创业能力[23]。聚焦“局”内多个行为主体之间的互动过程，对“局”的多方面影响机制进行探索[26]；分析二次创业平台企业如何在事件中塑造数字生态跳升能力[27]，以及互联网企业伪社会责任事件的演进及治理[28]。基于事件系统理论，研究在非常规公共卫生突发事件下的应急响应机制[29]。

2.4 研究框架

现有研究主要围绕农业绿色发展水平测度、评价及影响等方面进行。对于创业生态系统的研究视角，大部分学者还是将其描述为由创业相关主体及环境构成的创业生态群落，忽略了网络关系的本质影响;且事件系统理论也较少运用于创业领域研究中。综合已有研究，在农业绿色发展、资源使用量与保有量问题亟待解决的背景下，尚缺少将农业绿色发展与创业生态系统相结合的多角度研究。因此，本研究将绿色农业与创业生态系统理论融合，按照事件系统理论中事件新颖性、颠覆性和关键性划分依据，基于时间和空间维度，运用案例研究探索GAEEs演化规律。将微观个体层面与宏观系统层面建立联系，明晰创业个体与生态系统之间的互动过程及演化路径，进而完善创业生态系统演化的相关研究。

绿色农业与创业生态系统的理论研究有差异，但也呈现出一定的关联性。因此，本研究以创业生态系统理论框架为基础，整合绿色农业研究要点，提炼出了GAEEs分析框架模型(见图1)。该框架由4个部分构成：①制度环境和互动关系，是GAEEs构建的本质，即在制度环境下，各社会资本要素进行的横向或纵向的互动联结行为；②GAEEs社会资本要素，划分为关系资本、认知资本和结构资本；③进行创业活动所输出的绿色创业行为，通过生态环境相关指标体现；④绿色农业经济效益提升，即GAEEs达成的最终社会经济目标。

图1 GAEEs分析框架

综上分析，本研究将GAEEs定义为：在特定区域内，由绿色农业创业行动主体与其所处环境构成的有机整体，通过社会资本要素之间互动关系形成网络联结，具有层次性、系统性和演替性特征，有助于资源高效利用、环境稳定友好、社会制度完善，不断推动绿色价值升级。其中，绿色创业型农业企业为核心行动主体，通过内部横向、纵向互动和外部联结，促进要素的协调性与统一性，进而推动企业成长及GAEEs高效演化。

3 研究设计

3.1 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探索性案例研究方法，以新希望为研究对象。研究设计的合理性在于：首先，案例研究强调从具有现实意义的管理问题出发，寻找理论无法解释的现象，并对该现象进行描述，通过揭示其内生或外生原因完善相关理论[28]，因此，案例研究方法适合展开过程研究；其次，农业企业从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型发展，经历了更多内部事件和外部事件，需要选择探索性案例研究方法对该过程进行研究；最后，对案例事件发生顺序及影响程度进行分析，可以充分突显时间和空间属性。

事件系统理论强调特征导向和过程导向，将时间融入到组织管理研究中，以动态视角阐释事件如何对实体产生影响。通过运用事件系统理论，一方面可以探索演化路径；另一方面能够构建科学研究框架，梳理农业企业创新创业活动和关键事件发展脉络。因此，本研究运用事件系统理论可以充分探究GAEEs演化路径，增强了案例研究的动态性。

为实现研究目标，本研究案例选择的标准如下：①选择代表性农业企业。在近40年的发展历程中，新希望立足农牧行业，拥有世界第二、中国第一的饲料产能，被评为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同时，在2021年首次入选世界500强企业。因此，选择中国优秀的农业企业进行研究具有一定的模范性。②具有创业资源优势。2017年，新希望作为农业领域唯一一家龙头企业入选国家级双创基地，为GAEEs的形成提供了资源条件。③可供分析的事件充足。该企业自创立起持续成长并取得了一定成果，具有丰富的事件供观察分析，可通过官方网站、新闻报道等获取大部分信息。基于以上标准，本研究选择新希望为研究对象，通过获取大量与该企业相关的实践资料，丰富了案例研究的参考依据。

3.2 事件来源与收集

农业产业化代表企业新希望成立于1982年，从创业初期的单一饲料产业发展成为集农、工、贸、科一体化发展的大型农牧业民营集团企业。本研究依据李娜娜等[4]基于社会资本理论诠释所提出的创业生态系统演化阶段划分标准，以关系资本诠释、认知资本诠释及结构资本诠释为划分依据，结合新希望绿色农业发展历程，将新希望GAEEs演化划分为3个阶段：GAEEs发起阶段(1982～1997年)，GAEEs成长阶段(1998～2012年)，GAEEs成熟阶段(2013年至今)。

本研究主要采用二手资料方式对数据进行收集，此方式能直观、全面地获取数据，有助于规范事件的表述形式。数据主要来源于3种渠道：①新希望官网大事记，通过对新希望发展历程中记录的关键事件进行整理和编码，形成事件数据库；②通过中国知网检索相关期刊文献，整理并分析相关信息；③通过公开的新闻报道和网页资料收集企业在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事件，对不同来源的数据和资料进行验证与匹配，以确保相关数据和资料的真实性，更准确地梳理企业关键事件的发展脉络。

3.3 关键构念识别及描述

在进行案例分析之前，需要明确关键构念，包括关系资本、认知资本、结构资本相关概念。通过梳理已有文献，得到如下构念描述。

(1)关系资本CHEUNG等[30]认为，企业的创建主要来源于创业主体进行的社会活动，这些社会活动内嵌于人际网络中。因此，本研究认为关系资本是指在人际关系网络中的个体社会资本，其相关要素有信任、规范等。

(2)认知资本认知资本是指可以通过语言、编码和叙述进行沟通的资源，具体表现为共同语言、共享知识、共同愿景和相似的价值体系等。因此，本研究对认知资本的界定，侧重于强调群体范围内的共享资源以及群体活动层面的共享愿景[4]。

(3)结构资本在资源有限的条件下，通过网络结构进行动态调整，最终实现了资源的再分配。因此，本研究认为结构资本是指结构性竞争中的再分配资源，具体表现为跨群落关系的形成，即由于群落资源不足所形成的二次创业活动。

3.4 事件编码

根据编码规则，各事件的编码内容均包括事件代码和事件描述，事件代码由3个部分组成，即事件发生层面首字母、事件发生年份加事件序号(见图2关键事件序号)。例如，HY201610表示2016年发生的行业层面事件，事件序号为10。事件属性各维度及含义见表1。

图2 新希望关键事件的发展脉络

表1 事件属性、维度及含义[24]

本研究分析层次为GAEEs演化过程中经历的关键事件，通过对企业关键事件发展脉络的归纳，揭示事件与GAEEs演化之间的关联性，从事件对企业行为、特征和激发后续事件的影响视角切入，探索GAEEs演化路径。关键事件编码、事件描述及事件属性强度见表2。

表2 新希望关键事件分析

4 演化路径分析

4.1 发起阶段

引致GAEEs发起的关键事件是相关政策支持及创业个体关系、物质等资本的积累，即改革开放时期对个体私人经营的支持，以及刘永好四兄弟作为专业户拥有的关系资本储备。从事件强度来看，新希望在1982年二次创业成功，成为首家私营农业企业具有关键性，因为这是最早从城市走向农村发展的私营企业，意味着新希望在创业初期就已经走在了最前面。此外，为了进一步开拓市场，1988年新希望以饲料业为主业成立研究所，并建立起国内最大的鹌鹑生产基地，这些事件具有强烈的颠覆性。从事件新颖性维度来看，随着企业不断发展，由刘永好创立的重点涉足农业的新希望被划分出来，走出了“国企+民营”模式，具有新颖性。

关键事件的发生引起了外部环境的改变。基于事件时间属性，1982～1986年，中央连续5年发布以农业、农村和农民为主题的“一号文件”，对农村改革和农业发展作出具体部署，在持续时间长、强时机下，刘永好抓住了创业机会。但是，1990年民营企业开始被负面言论笼罩，企业数量减少了一半，经历了寒冬。此时，新希望开始进行业务扩张，第一批面向社会招聘的人员上岗。1992年，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发表和党的十四大顺利召开，将我国从计划经济轨道带入了市场经济快车道，面对有利于个体、私营经济政策出台的历史性机遇，刘永好四兄弟不失时机，把握了这个企业发展的契机，推行了组建全国性的民营企业、面向全国求发展和低成本扩张的发展模式三大战略性决策。

创业者的行为进一步影响其他创业主体的特征。从事件空间属性来看，在政策环境支持下进行创业活动，属于环境层事件，随后企业迅速开拓市场，在行业层引起反响，全国私营企业排名首位。此时，新希望并没有将重心放在行业层，没有过早地追求与其他创业主体合作，而是在1996年，从企业组织内部出发，通过明晰产权、实行员工薪酬标准制度和经营绩效考核制度、健全管理架构等组织层事件，为企业更大的发展奠定基础。该阶段事件的发展主要影响组织层，GAEEs发起阶段是创业个体对企业内部管理、制度的规范，以及与外部环境互动的结果呈现。新希望在GAEEs发起阶段的发展路径见图3。

图3 发起阶段创业种群演化路径

发起阶段，新希望通过创业前期内嵌于人际网络中的关系资本优势，开创了私营企业在农业市场的发展，经历了关键事件之后，企业资产、产能和产值得到了大幅度提升。新希望农业发展初期，重点关注企业内部管理的完善，完成了农业创业的起步，以及由关键事件引发的事件链条，从层次起源和扩散方向上体现了从创业个体到创业种群的发展过程。据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命题：

命题1促成GAEEs发起的关键事件起源于环境层，受有利或不利的环境因素影响，其主要影响力发生在组织内部，纵向扩散程度强，依赖创业者积累的一定关系资本规范创业活动，从而实现了由创业个体到创业种群的发展。

4.2 成长阶段

推动GAEEs成长的关键事件是企业组织内部的快速扩张。即新希望被评为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以及新希望六和股份有限公司成为中国最大农牧上市公司。从事件强度属性来看，2011年农牧板块成功上市后，新希望六和被《财富》杂志评选为中国企业500强；于福布斯中文版首次发布的A股最大的100家上市家族企业榜单中位居榜首，新希望的不断壮大，也为其他企业树立了行业标准，事件具有很强的新颖性和关键性。

从事件时间属性来看，1999年新希望首次走出国门，在越南建立第一家工厂后，加快了进军海外差异化市场的脚步，呈现出事件持续时间长的特点。2006～2010年，“十一五”期间，我国农业克服严重自然灾害影响，物质技术装备条件得到改善。优粮工程、动植物保护、种养业良种等一批重大农业建设工程和农机具购置补贴等政策的实施，有效改善了农业生产条件；农田有效灌溉面积、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水平得到提升，科技对农业生产的贡献越来越大，加速了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转型发展。在这样的时机下，新希望成立了国家技术中心，在满足城乡居民对农产品更多样化需求的同时，深入农村规模化、技术化养殖，发挥了农业龙头企业的带头作用。

从事件空间属性来看，组织内各事业部的战略协同，自下而上引起了行业层和环境层的行为变化。2002年在企业成立事业部后，挖掘了海外差异化市场带来的机会，实现了与其他企业的全国性合作，进一步带动了行业发展。但随着环境层中，政府对农村规模化养殖要求的不断加强，以及强调现代农业的加速转型发展，使得新希望通过引进国际型高级人才、现代企业管理机制和成立技术中心等行为，实现了组织范围内的资源共享和组织创业活动层面的共同价值体系。总体来看，组织层和环境层事件产生的影响最终体现在行业层。新希望GAEEs成长阶段的发展路径见图4。

图4 成长阶段创业群落演化路径

组织内部实现的资源共享、共同愿景及价值体系，用于指导后续企业创业交易行为。在传统农业加速向现代农业转型的时期，以及“三农”指导背景下，新希望开始运用技术提升生产、生态环境，初步实现了农业的绿色发展。新希望收购上游企业供应商，致力于打造全产业链；注册投资公司，丰富资金来源；实现了组织内、行业内及外部环境的充分互动。自下而上的事件扩散方向，明晰了从创业种群到创业群落的发展过程。据此，本研究提出以下命题：

命题2指导GAEEs成长的关键事件起源于组织层，以渗透到行业层为最终目标，其主要影响力集中在组织内部与行业内部，横向、纵向扩散程度强。在环境层事件作用下，创业主体与行业内其他企业进行互动，发挥认知资本优势，实现GAEEs从发起阶段到成长阶段的进一步发展。

4.3 成熟阶段

促使GAEEs逐渐成熟的关键事件是与行业内、行业外企业或政府合作。即在适时政策环境下，通过信息优势掌控资源流向，使自身利益最大化。从事件强度属性来看，2016年，新希望收购本香农业70%股权后，以“公司+家庭农场”等发展方式实现了业务重心的调整，此事件在行业内具有很强的新颖性。同时，新希望积极响应国家“双创”号召，在2017年举办了新农民、新技术创业博览会；2018年入选国家第二批双创示范基地；与全球高校合作，实现了新希望体系内及产业链上下游企业输出技术服务，这些事件在行业内及行业外具有强烈的颠覆性和关键性。

从事件时间属性来看，新希望在2014年发起的“中澳农业及食品安全百年合作计划”，旨在促进中澳两国在农业基础设施建设、农产品贸易等方面的互利互补，呈现出事件持续时间长的特点。2017年新希望发布的“新农计划”指出，企业将在5年内帮助中国农村培训十万名农技员，此事件在“双创”背景下呈现出持续时间长、时机强的特点。同时，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和成熟，组建了新希望数科集团，与腾讯合资成立了新腾数致公司，统筹规划数字农业、数字城乡和数字金融，实现了运用数字技术服务平台赋能农户的新模式。

从事件空间属性来看，新希望发生在行业内和行业外的事件，分别向两极扩散引起了组织层和环境层的行为变化。2018年，企业在行业内的发展模式转变后，组织内部提出“四化”发展战略，即以信息化促管理规范化，以数字化、智能化提升运营效率；同时，建立跨职能部门，形成产业支持小组以强化企业发展；发布乡村振兴白皮书，收购兴源，布局生态保护，进一步推进了绿色农业发展。环境层面上，2018年11月，新希望在国家“双创周”经验交流会上，表彰了全国范围内232名新型职业农民和优秀农业创业者，不断向行业内、行业外企业输送创业型人才。新希望GAEEs成熟阶段的发展路径见图5。

图5 成熟阶段GAEEs演化路径

生态系统中合作关系强弱的变化以及资源跨群落的流动使更多的创业机会得到开发，创业主体发挥自身研发、生产等价值优势，与行业内、行业外主体互补联结，进而开发出更多发展模式，实现更大意义上的创新。随着互联网、大数据等数字技术的快速涌现，新希望抓住契机，积极投身乡村振兴实践，以促进农村产业融合发展，绿色农业实现全面发展。从跨群落结网行动的事件中，体现了从创业群落到成熟GAEEs的发展过程。据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命题：

命题3推进GAEEs成熟的关键事件起源于行业层，其主要影响力两极扩散到了组织层和环境层，横向、纵向扩散程度强。创业主体通过与行业内企业、行业外企业、金融机构、高校、政府等主体的合作实现并升级各方价值，发挥结构资本优势，最终引领GAEEs走向成熟阶段。

总体而言，关键事件的发生使得企业在GAEEs演化中进行的创业活动具有范围上的差异，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地引起了一系列的事件链[24]。基于关键事件的属性特征，绿色农业企业会根据相关主体的特征来采取相应的行动策略，由此不断获取、积累、转换自身资源，最终使GAEEs功能达到更高水平[27]。

5 结语

本研究运用事件系统理论，从资源视角引入社会资本，通过对新希望农业企业的案例分析，对GAEEs演化路径展开探索性研究。主要研究结论如下：①不同社会资本在GAEEs不同发展阶段发挥作用。在发起阶段需要创业个体发挥关系资本优势，通过特定的人际关系实现创业活动社会化特点，加快形成了创业种群；成长阶段需要创业企业与种群内其他企业进行合作，认知资本在合作过程中涌现，实现了创业种群内的共享资源和共同价值体系。认知资本将创业种群关系引领到创业群落关系，促进了创业生态系统的成长；成熟阶段需要创业企业开展跨群落创业活动，即通过与科技创新、技术开发等市场应用群落进行合作，以数字技术服务平台赋能绿色农业发展，此时，关系资本和认知资本不断积累固化后升华为结构资本，形成更稳定的区域性价值体系，最终构建形成完整的GAEEs。②GAEEs演化阶段的关键事件起源于不同层次。发起阶段，关键事件起源于环境层，通过政策发布支持创业者运用关系资本发起创业活动，影响范围自上而下扩散到各个层次，且持续时间较长；成长阶段，关键事件起源于组织层，传播速度快，且对后续事件发生的影响力强；成熟阶段，关键事件起源于行业层，事件持续时间长，对各个层次产生的影响显著。进一步地，本研究将社会资本与事件系统理论结合，较好地解释和描述了资源如何影响GAEEs演化。通过对新希望企业的案例分析，结合资源动态积累促使创业生态系统演化的研究发现，绘制了从一般性角度阐释GAEEs的演化路径(见图6)。

图6 基于事件系统理论的GAEEs演化路径示意图

由图6可见，第一阶段关系资本发挥主要作用，经历环境层关键事件后引发后续事件，创业者利用有限创业资源抓住创业机会，依靠政策环境支持迅速发展，实现从创业个体到创业种群的发展，这是GAEEs发起阶段；第二阶段认知资本发挥主要作用，经历组织层关键事件后引发后续事件，企业依据当下经济环境，与行业内企业进行合作，向外输送自身优势资源，成为行业内模范，使得企业绿色、可持续成长，实现从创业种群到创业群落的发展，这是GAEEs成长阶段；第三阶段结构资本发挥主要作用，经历行业层关键事件后引发后续事件，企业积极开展数字化服务跨群落合作，顺应数字经济发展背景，系统稳固发展，实现从创业群落到创业生态系统的发展，这是GAEEs成熟阶段。

本研究对于农业企业在实践中进行绿色创业活动具有指导意义：①在乡村振兴背景下，绿色农业创业者要及时识别出市场信息变化，制定实施市场需求导向的创业战略，同时还要关注相关政策的变动，识别更有利于自身发展的合作企业或机构，以及重视创业环境的绿色和可持续发展。②绿色农业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应该对发生的事件进行整理，包括事件发生时间、经过、应对措施等信息，并通过后续的反思和总结，提升企业应对类似事件的敏感程度，以避免出现资源浪费、事件与制定的决策匹配度不高等问题。以此实现充分地、科学地、合理地利用好农业资源，使得农业资源的利用能够各得其所，产生最大效率。③在绿色农业制度环境建设过程中，应注意制定高适配度的政策，健全农业的支持保护体系。以此帮助企业对社会资本进行适时调整，使关系资本、认知资本和结构资本达到最优配置，从而高效推动企业发展，激励企业针对事件积极做出决策，使其在面对环境变化时掌握主动性。

当然，本研究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也是后续研究进一步努力的方向：①事件系统理论的应用方面，还需尽可能多的获取一手性数据资料，不断细化和突出关键事件的独特属性；②绿色农业案例的分析方面，还可以开展多案例的对比研究，重点结合绿色农业数字化的新近动态，通过多样性案例分析提升结论的普适性和指导性；③研究方法的拓展性方面，可以开展事件属性等重要环节的量化分析，进一步探究多层面要素之间的动态作用关系，以期更为细致地揭示GAEEs演化路径的微观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