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 年4月21日，蒋介石为被迫退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党代表及共产党人官长举行晚宴

□ 贾晓明

1926 年4 月21 日，蒋介石为被迫退出国民革命军第1 军党代表及共产党人官长200 多人举行晚宴，席间发表演讲，谈及中山舰事件的情况。此事的原委还要从第二次东征时说起。

随着第二次东征的胜利，蒋介石在国民党中的地位得到加强。“权利欲极强的他”，“不能安于现状”，不仅经常和苏俄顾问、汪精卫发生冲突，更对中共党组织在国民革命军和黄埔军校中日益发展壮大的影响力感到不安。早在东征途中，蒋介石就召集连以上的军政人员开会，表示黄埔军校和第一军“不可分裂”，向周恩来等提出把军校和第1 军中所有共产党员的名字以及所有加入共产党的国民党员的名字都告诉他，结果被周恩来以此事需要请示中共中央为由予以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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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 年3 月20 日，蒋介石制造了中山舰事件。当天，蒋介石借口“共产党阴谋暴动”，擅自调动部队逮捕了海军局代理局长、共产党员李之龙，并在广州宣布实行紧急戒严，将国民革命军第1 军第2 师中一些具有共产党员身份的党代表和政治工作人员拘留在广州卫戍司令部。同时，蒋介石还派刘峙带兵包围省港罢工委员会，缴获部分工人纠察队的枪支，又包围并搜查东山苏联顾问住宅及海军局、航空局、参谋团、军械厂等机关单位，收缴卫队枪支、监视苏联顾问，更派兵进入黄埔军校，严密监视共产党员。

中山舰事件发生时，以苏共中央委员、苏联红军总政治部主任布勃诺夫为团长的苏联代表团正在广州考察。事件发生后，布勃诺夫使团处于被软禁状态，但他们没有提出抗议，也没有打算进行反击。3 月20 日下午5 时，苏联驻广州顾问团的首席军事顾问季山嘉派副手鄂利金去见蒋介石，要求撤走对顾问团的包围。蒋介石表示发生的“一切都是违反他的心意的”，并“表示歉意”。当天晚上，布勃诺夫偕鄂利金再赴蒋介石处，询问蒋介石的意图。蒋介石提出俄国顾问的“许多错误”，应允次日至布勃诺夫处再议。21日，蒋介石爽约未至，顾问团得到消息称：“蒋介石坚持要求驱逐俄人及共产党人。”对此，苏联代表团和顾问团举行会议，认为这一事件是由于顾问团“军事工作和总的政治领导方面的严重错误引起的”，为“巩固革命势力的统一”，决定采取让步措施，撤去和蒋介石有分歧的季山嘉、鄂利金以及罗加乔夫等人的职务。接着，派索洛维也夫以苏联驻广州领事馆参议名义与蒋介石磋商。22 日，索洛维也夫找到蒋介石，询问“此次事件是对人还是对俄发动的”。蒋介石回答“是对人，而非对俄”。索洛维也夫“听得此意，此心大安”，于是告知蒋介石让季山嘉等人回国的决定。同日上午10 时，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开会。会上，汪精卫虽仍对蒋介石擅自行动表示不满，但由于得知苏方已经做出撤换季山嘉等人的决定，退让、妥协的局面已经形成，感到大为失望。由于蒋介石事先做了工作，其提出的关于“俄顾问及共产党各问题”得到除汪精卫外的与会人士的普遍支持，就连前一天还要发兵攻打蒋介石的谭延闿等人也改变原来立场，站在蒋介石一边。会议决定“令俄顾问主动引去，第2 师党代表撤回，对不规军官查办”，“汪主席患病应予暂时休假”。此后，汪精卫称病不出，不久就悄悄地离开了广州。

3 月24 日，布勃诺夫偕季山嘉等人回国，蒋介石亲自送行，两人谈话两小时。几天后，布勃诺夫途经上海，向中共中央介绍了中山舰事件的情况，并要求对蒋介石作“有条件的妥协”。由于布勃诺夫使团和苏联顾问妥协退让方针的影响，加之“事前毫无思想准备，在错综复杂的矛盾面前”，陈独秀等“被迫妥协下来”，决定“维持汪蒋合作的局面，继续对蒋采取友好的态度”，并决定派张国焘赶赴广州，执行这一政策。张国焘到广州后，立即召开中共广东区委紧急会议，传达中央的政策，要求一致遵行。

中山舰事件后，蒋介石的所作所为，引起各军的强烈不满，纷纷要求蒋介石做出解释。很多中共党员更是表示蒋介石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违反了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要对蒋介石坚决反击。20 日当天，毛泽东等人曾到苏联顾问住处，提议“对蒋介石采取强硬态度。毛泽东建议，动员所有在广东的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秘密到肇庆集中，依靠驻防的叶挺独立团的力量，争取第2、3、4、5、6 各军的力量，开会通电讨蒋，指责他违反党纪国法，必须严办，削其兵权，开除党籍”。毛泽东的建议遭到苏联顾问的拒绝。中共广东区委负责人陈延年和部分领导人张太雷、周恩来、聂荣臻等都力主讨伐。他们分析当时的形势后认为，“国民革命军6 个军中，只有第1 军是直属蒋介石指挥的，其他5 个军都不会听他的，有的还想乘机搞掉蒋介石。而在第1 军的3 个师中，有两个师的党代表是共产党员，9 个团的党代表，我们占了7 个，团长中金佛庄、郭俊是共产党员，营以下各级军官和部队中的共产党员也不少，至于同情左派的革命力量就更大了。第1军又是以黄埔军校教导团为底子的，党的传统影响很大，我们是完全有能力反击蒋介石的”。得出“力量对比，很明显，于蒋介石不利”的结论，主张坚决用武力反击蒋介石的反革命行为。一面积极集中广东力量，一面向在上海的中共中央请示行动方略。3 月30 日，中共广东区委就“中山舰事件”发表一封致国民党中央、国民政府、国民革命军及广东人民的公开信。信中指出，帝国主义和反革命派对于共产党的种种造谣污蔑，旨在分裂国民革命的势力，分裂联合战线，破坏国民党，推翻国民政府，号召革命派与革命群众团结起来，打败敌人此种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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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深知被迫退出国民革命军第1 军的共产党人都是优秀人才。为了笼络他们，蒋介石呈请国民党中央“共产分子退出各军以后，应由本党予其相当工作，或授其高等军事学，以备军中之用”，并对来访的中共中央代表张国焘保证，即使军队和军校中的中共党员“犯有错误”，也是他的好学生，“一定要重用”。同时宣布以国民革命军政治训练部的名义，特设一个高级政治干部训练班，集中从第1 军被迫离开的共产党员和政治工作人员进行学习，指定周恩来担任班主任并主持授课。

蒋介石虽然在中山舰事件中“获得甚多”，但自觉羽翼尚未丰满，“彻底反苏反共的时机尚不成熟”，他又打起“总理信徒”“革命左派”的旗号，企图以此来“修复”因中山舰事件而严重受损的自己与共产党、国民党左派以及苏联的关系。中山舰事件刚刚过去，蒋介石就写了一份“自请处分”的呈文，表示制造中山舰事件是“为党国计，不得不施行迅速之处置”，错误在于“事前未及报告”，为此“自请严厉处分”。随后，他又对共产党和苏联顾问频频示好，说自己“时时以总理之意为意，对于共产分子……提携不遗余力”。又说“俄国力量，直接间接帮助我们，故要革命成功，须联苏俄共同打倒帝国主义”。他还花时间和接替季山嘉的斯切潘诺夫等苏联顾问搞好关系，经常和他们“密议”，“开诚谈从前季山嘉之非”、“工作程序之不适当”和“中国共产党于党务之工作及军队中之宣传亦铸成许多错误”，更就今后“应注意改正之点”进行请教，并在人事任免等重大问题上征求他们的意见。为安抚国民党左派，蒋介石找到陈公博，让他帮助组织一个“左派核心”。这个组织以蒋介石为首，包括谭延闿、朱培德、何香凝、邓演达、陈果夫、邵力子、陈公博等人（这个组织只在何香凝家里开了一次会，以后便不了了之）。此后，蒋介石不仅命令将李之龙释放，还对帮助他制造中山舰事件的孙文主义学会分子进行打击，罢免了王柏龄第20 师师长、陈肇英虎门要塞司令、欧阳格代理中山舰舰长、吴铁城新编第11师师长兼广州公安局局长的职务，并对他们处以驱逐出境、逮捕监禁等惩罚，又下令取消了孙文主义学会。

蒋介石通过中山舰事件迫使苏联顾问做出让步，同时将和他有矛盾的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赶走后，为了进一步控制军权，又一手策划了把共产党员排挤出政权和军队的活动。蒋介石以军队中的“党代表多为幼稚的跨党人员，容易产生纠纷”为借口，要求军中“共产党员名单送交各高级长官，共产党在军队中完全公开”。4 月3 日，他还向国民党中央提出“请整军肃党准期北伐”建议案，提出“应即于一月内召集全体中央执行委员会，整顿纪律，检查分子。对于共产党之入本党者，须守本党纪律，实行三民主义之工作……本党之内不准组织其他小团体，须事事公开，不得有秘密行动。如有运动本党党员加入共产党者，一经检举，则处以严律”。同时还提出所谓“军制之意见”，鼓吹“近日第1 军因本党党员与共产党员之裂痕，日深一日，几如水火之不能相容，如不从速解决，则北伐必无胜算之理。又军中党代表制，中正认为革命未成功以前，此制不能取消。唯党代表资格应有相当限制，凡跨党党员，不宜任党代表之职，且须限入党在若干年月以上者，方有任党代表之资格……又军中官长，信仰不一，精神必难团结，思想冲突，行动更易差误。我军既以三民主义为主义，唯有以信仰三民主义者为干部，而共产主义及无政府主义分子，应暂时退出，以求各军精神之团结而谋革命之成功”。4 月11日，蒋介石又呈请国民党中央，委任其心腹、第1 军军长何应钦兼任黄埔军校教育长，调邓演达为第1 军政治部主任（兼黄埔军校潮州分校教育长），以取代周恩来的职务。同时，蒋介石以“一律调回，加以训练”为借口，命令把第1 军的政治工作人员，从政治部主任到连队指导员（孙文主义学会骨干缪斌除外）“统统撤换”，另派“人员在军中实习政治相当工作，宣传三民主义”。很快，250 多名共产党员被迫退出国民革命军第1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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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月21 日（一说为20 日），蒋介石又在黄埔军校特设宴会招待退出第1 军的共产党员、党代表及官长。宴会上，蒋介石称“凡做党代表及政治工作的同志学生，无论他是否共产分子，我看他们差不多平素是最亲爱的、最有希望的同志”。又说“共产分子在第1 军内虽然是不多，但是这些分子一个可以当十个用的，并且是有团结的，可以随时制服其他一切的”。接着，他发表长篇演讲，向在场的共产党员解释中山舰事件的起因，说他制造中山舰事件的本意是“要纠正矛盾，整顿纪律，巩固本党革命基础，不得不如此”。但其随后的言论大多词不达意，且漏洞百出，前后无法自圆其说。最后说，中山舰事件的真相要等他“死了之后，才可以完全发表”。宴会结束后，蒋介石对自己的讲演非常满意，认为在场的共产党员听后“众疑释然”。

此后，离开第1 军的共产党籍政工人员前往大佛寺，进入了高级政治训练班学习。训练班开学时，蒋介石赶来训话。他告诉大家，参加训练班的每一个学员“各位自己绝不是没有错误的”，所以在训练班里，共产党员要学习“领导中国国民革命的，是中国国民党”的道理，并号召共产党员“退出共产党，做一个纯粹的国民党员”，“等到国民革命成功，再加入共产党也不会迟”。蒋介石此后又不断重复这些讲过的话，以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实在讲得太多了，好像一个老太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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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周恩来对训练班实行军事管理，建立起分队、区队。每星期周恩来亲自讲授国内外的政治报告课一次，内容有《反吴（佩孚）与反帝国主义》《中国政治军事的观察》《政治工作的设施及运用》等。此外，周恩来还邀请邓中夏、彭湃、苏兆征、阮啸仙、恽代英、陈延年等人来训练班作报告，分述工运、农运、青运的发展状况和理论。在周恩来的指导下，训练班共产党员们的组织生活“一切如常”。

训练班结业后，周恩来“将大部分学员派往国民革命军第4军叶挺独立团”，一部分被分配到各军的政治部宣传部门工作，另有部分被分配各军担任政治指导员。临别前，周恩来告诫学员们，要在新的岗位继续发挥共产党员在革命军中的骨干作用。这批学员，在随后的北伐战争中，均做出了各自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