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区博物馆馆藏清末翰林颜楷书法

刘茂群（成都市温江区文物保护管理所，四川 成都 611130）

一、颜楷生平

颜楷祖籍山东曲阜，一家世代为官。曾祖父颜朝斌，咸丰九年（1859年）被保举升为湖北提督，赐号建威将军；祖父颜海扬，曾任安徽凤台县令；父亲颜辑祜，曾任河南固始县知县。颜楷于光绪三年（1877年）出生于四川省华阳县（今四川省成都市双流区），因出生时适逢曾祖父八十大寿，所以小名“八十子”。颜楷成人后，自号“拔室”，即取自“八十子”的谐音。颜楷兄妹三人，作为家中长子，他的人品、才学堪称兄弟姐妹的表率。三妹颜机，后经骆成骧作媒，嫁与四川辛亥革命风云人物尹昌衡为妻。

颜楷自幼聪明过人，一直跟随父亲学习。1891年他随父进京，拜父亲朋友李稷勋学习词章、吴德潇学书法。后颜楷又去到湖南衡阳东山书院，跟随著名学者王壬秋学经，深得王的器重。1898年戊戌变法后，颜楷回成都，入华阳县学。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颜楷考中举人，两年后在会试中考上二甲第三名进士。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被清廷派往日本学习法政。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回国，任翰林院编修，加侍讲衔。翌年，颜楷接受其“南学”同窗好友、广西巡抚张鸣岐的邀请，到广西巡抚衙门担任总文案，因才学出众、人品高洁，与时任广西提学使的清代四川唯一一位状元骆成骧和广西按察使王芝祥，并列为“三贤”。时任广西陆军小学堂监督的尹昌衡，因倾慕颜楷、骆成骧的人品才学，特拜二人为师，三人既有师生情谊，也是挚友。

颜楷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为师人品高洁、垂范后学，名列蜀中“五老七贤”之列。在四川保路运动中，被群众推举为“川汉铁路股东会”会长、四川保路同志会干事长。颜楷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地说道：“筑路系国家安危，积资为川人血汗，不能不拼死力争。”辛亥革命后，四川总督赵尔丰因血腥镇压保路运动被处决，当时很多人都主张将其家人一并斩杀，虽然赵尔丰曾经抓捕甚至想杀害颜楷，但颜楷仍然力排众议，认为其家人无辜，反对诛杀其子孙，反而将其孙子留在府中收养数年。辛亥革命后，颜楷不问政治，洁身自好，仅在1914—1918年主办过四川法政学校。之后，他闭门读书，潜心书法，专心向佛。

颜楷精工书法，名满蜀中，其妻邹辛士擅长绘画，夫妻二人长期卖字鬻画，所得钱款除少量用于养家糊口，其余均捐作善款赈济灾民。1927年3月，颜楷在成都病逝。长子颜浚，受家庭熏陶教育，自小研习书法，后成为知名书法家；幼子颜济，父亲去世时年仅3岁，由母亲抚养成人，是中国作物遗传育种学家、小麦族生物系统学的奠基人。

二、温江区博物馆馆藏颜楷书法

颜楷自幼精研书法，小小年纪即以善书闻名，后又得名家指点，自是笔精墨妙，不同凡响。16岁那年，颜楷报考由军机大臣兼户部尚书翁同龢主持的国子监下设的“南学”，名列第二。翁见其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造诣，非常惊喜，当场出题考验，颜楷才思敏捷，操翰成章，字也十分俊美，翁同龢大为赞赏，连称：“为南学得一隽士矣!”

图1 《颜楷行书五言诗轴》

图2 “秋阳渐老胎金鞠，晓露初凝放玉兰”

清代盛行研究金石文字，汉魏碑刻临摹蔚然成风，突破了宋、元、明帖学的藩篱，开创了碑学，形成了雄浑大气的书风。颜楷幼年即喜临摹碑刻，勤奋刻苦，上追汉晋，取法甚广，尤其专注于研究和临习汉魏碑刻碑。他将魏碑笔法与馆阁体结合，融会贯通而自成一家。其擅长的碑体楷书极富碑帖韵味，结字严谨，法度纯熟，圆润粗重、丰神俊逸，很得世人追捧。颜楷一生无数次临摹爨龙颜碑、张迁碑及石门铭，每每下笔之前，凝心聚神，细细观摩，而后挥毫泼墨，一气呵成。长期的研习，使其书法日臻精妙，笔势沉稳丰润，挺拔遒劲，雄强茂密，大气磅礴，自有一种厚重古朴之美。

颜楷的书法很受社会各界喜爱，倾慕者既有达官贵人、社会名流，因其亲善好施，在走卒贩夫、引车卖浆者中也颇有声誉。自后半生公开卖字以来，登门求书者络绎不绝。除本地人外，更有日本人和朝鲜人慕名而来。他书写的诗词楹联，在川渝各地的很多寺庙、道观都可得见。民国时期，滞留成都北郊昭觉寺的朱德元帅也曾请颜楷为寺内观音阁书写匾额。至今矗立于成都市青羊区祠堂街少城路成都人民公园内的“辛亥秋保路死事纪念碑”碑文也出自颜楷笔下。

温江区博物馆收藏书画颇丰，大量川籍学者、书家和在四川游宦、流寓以及方外文人名士都在这里留有墨宝，他们多为清代和民国初年的书画名家，收录于《益州书画录》的就有50余人。其中有状元、进士、举人、翰林等大学问家，也有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社会名流。蜀中名宿和“五老七贤”赵熙、宋育仁、颜楷、方旭、刘咸荥、林思进等的书画均有收藏，还有清廷高官如乾隆状元、官拜内阁大学士的王杰以及咸丰状元、两代帝师翁同龢等的样品。

温江区博物馆丰富的书画藏品中，有数十幅颜楷的书法作品，有扇面、立轴、对联、横幅和条屏，字体有行书和楷体，楷书多为碑体楷书，或圆劲秀逸、玉润温雅，或天骨开张、多力丰筋，古拙妩媚兼而有之。

《颜楷行书五言诗轴》是温江区博物馆收藏的一幅颜楷书法作品，纸本，行书，纵129 cm，横62 cm，书写内容为陶渊明《饮酒》（十四）：“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该作是1917年春颜楷受友人之托书写，4行40字，整篇结字内紧外松，行笔稳健，行中带草，运笔流畅，字体大小不一，版面排列错落有致。起笔字体比较端正，及至末尾，走笔如飞，潇洒自如，行草韵味渐浓。整体观感统一和谐，起伏跌宕。款署“良甫仁兄雅属，丁巳春日颜楷”。款尾钤白文方印“后裔圣孙”，朱文方印“颜楷私印”。《颜楷行书五言诗轴》如图1所示。

颜楷后半生专攻书法，心无旁骛，书法日臻精妙。温江区博物馆收藏的另一件《颜楷楷书五言联》书写于1927年，是颜楷晚年的一件精品力作。纸本，楷书，上下联均为纵173.5 cm，横43 cm。上联“山断峭崖立”出自陆游五言诗《晚泊慈姥矶下》，下联“风清晓漏闻”是诗圣杜甫之孙杜审言《秋夜宴临津郑明府宅》中的诗句。此联行笔稳健，遒劲流畅，结字自由放达，气势磅礴，有如风起云涌，变化无穷，透露出作者深厚的书法功底。上联“立”字平正沉稳，屹然挺立。下联走笔如飞，飞白处，见其奔放不羁。款署“丁卯春颜楷”，款尾钤白文方印“后裔圣孙”。

“秋阳渐老胎金鞠，晓露初凝放玉兰”（图2）是温江区博物馆收藏的颜楷的另一副楷书七言联，上、下联均纵137.5 cm，横32.5 cm，纸本。此联书写于1921年，是颜楷书法艺术成熟期的代表作，字体端正，行笔稳健，体势凝重挺拔，极富碑体韵味。上联款署“青云世仁兄正”。下联款署“辛酉秋颜楷”。下联款尾钤白文方印“后裔圣孙”，朱文方印“颜楷私印”。

颜楷一生痴迷碑刻艺术，尤喜爨龙颜碑，临摹碑文数百遍，深得其艺术精髓。温江区博物馆收藏数件颜楷节临爨龙颜碑书法，字体在隶、楷之间，将馆阁体的雅致秀美、规整严谨与汉魏碑刻的厚重古朴融为一体，结字方正，运笔刚劲强健，奇逸纵横。其中一件《颜楷临爨龙颜碑楷书轴》为小楷，纸本，纵128 cm，横59 cm，节临爨龙颜碑自“清源流而不滞”至“考龙骧辅国将军八郡监军晋太守”共9行189字，为颜楷1917年受朋友所托临习之作，字体端正，行笔稳健，字字运笔流畅，稳中寓巧，内紧外松，沉稳古雅，秀美俊逸。款署“继云山仁兄属临口龙颜碑节百八十九字，丁巳春初颜楷”。款尾钤白文“后裔圣孙”印、朱文“颜楷私印”。该作对于研究颜楷书法发展具有重要价值。《颜楷临爨龙颜碑楷书轴》如图3所示。

图3 《颜楷临爨龙颜碑楷书轴》

颜楷世代出自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妻子邹辛士也博通文史，工诗善画。温江区博物馆收藏了一件邹辛士与钱鸿（字雪樵，清代画家，擅绘花鸟）合写的花鸟佛像斗方册页。邹辛士创作的无量寿佛图，以大笔蘸墨，寥寥数笔画衣服纹饰，面部以工笔细细勾勒，双目有神。是幅笔墨粗率苍劲、风格奇古、气势博大，款署“无量寿佛庚辰九秋敬造为味六尊供养，辛士”，款尾有白文方印“辛士”。

三、结语

颜楷博学多识，做过官员，办过学堂，后半世专攻书法，以卖字为生，安于清贫，乐善好施，在乱世中保持了谦谦君子之风。他的书法在龙颜、宝子之间，熔铸汉魂，自成一体，在中国书林占有一席之地。温江区博物馆丰富的颜楷书法藏品，具有很高的艺术欣赏价值，体现了颜楷高超的书法造诣，为研究颜楷书法艺术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