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大服务业开放如何影响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
2022-07-29刘星翰何启志
刘星翰,戴 翔,何启志
(1.无锡太湖学院商学院,江苏 无锡 214064;2.南京审计大学经济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5;3.浙江工商大学统计与数学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1 引言及文献综述
改革开放尤其是加入WTO以来,中国抓住全球价值链 (GVC)分工带来的战略机遇,实现了制造业长足发展。但是受制于要素禀赋结构和经济发展阶段的影响,中国在全球产业链分工格局中仍处于中低端。当前国际国内形势均发生了深刻变化,中国继续走 “低端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传统老路已经面临可持续困难,亟待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而制造业转型发展以及攀升全球价值链,正如已有研究指出,离不开生产性服务业尤其是高级生产性服务业的支撑[1]。但遗憾的是,过去几十年来国内经济的高速增长,并未逻辑地带动服务业快速发展,出现所谓经济高速增长和服务业发展滞后并存之 “谜”[2]。当然,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尤其是在全球价值链分工条件下,一国无需在所有产业或产品生产上具有优势,只要在部分产业或者产品生产的部分环节上具有优势,同样可以参与国际分工,并形成自身独特的竞争优势。这是因为,全球化条件下一国可以通过 “借船出海”和 “借鸡生蛋”的方式,利用全球资源实现自身发展。从这一意义上说,国内服务业发展滞后并不一定会成为制约制造业转型升级和攀升全球价值链的关键因素。特别地,当前中国进一步扩大开放的重要方向和战略举措之一,就是要从制造业领域不断向服务业领域开放,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扩大服务业开放来利用全球服务要素,为制造业高端化发展提供服务要素支撑。这就提出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扩大服务业开放能够促进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吗?
实际上,早在关于服务业发展对制造业转型升级支撑作用的相关文献探讨中,就已经蕴含扩大服务开放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可能产生的作用。从投入产出关联角度看,生产者服务业作为高端要素的飞轮,将人力资本、技术、知识等先进要素带入制造业,从而促进制造业转型升级[3],而这一过程的本质是制造业投入服务化[4]。如果说上述理论逻辑主要阐释的是高级要素投入所带来的是技术和效率提升作用,进而促进制造业转型升级的话,那么投入产出关联机制的另一面就是成本效应。况且,分工演进基本理论表明,分工细化和深化正是效率和成本两种不同作用力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5]。从具体类别看,服务业投入一方面可以表现为通过软件 “嵌入”生产硬件,即软件程序等嵌入机器设备等工作母机,从而大大提高机器生产设备性能和产出效率[6];另一方面可以表现为生产者服务业所聚焦的各种产品研究与开发服务等,比如前期的市场调研和市场细分服务、研发中创意思想和设计服务、生产中具体技术服务等[7],从而可以提升产品定价能力和市场控制能力。循此逻辑不难理解,如果扩大服务业开放从而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利用服务要素时,其对国内制造业转型升级进而攀升全球价值链,似乎能够发挥积极促进作用。除了从产业关联角度开展研究外,还有一部分文献直接探讨服务业发展对制造业攀升价值链的影响。已有研究认为,价值链分工条件下投入产出关系,与制造业和服务业之间投入产出关系具有内在逻辑一致性,即不同生产环节和阶段之间投入产出关系同样具有 “匹配性”问题。高端服务投入对其他生产制造环节,同样具有诸如技术和效率提升以及成本节约等作用[8]。正是基于上述基本逻辑和认识,较为一致的观点认为,依托生产者服务业尤其是高级生产者服务业发展,是促进制造业实现价值链攀升关键路径。对此,部分学者从历史经验角度提供一些经验证据。有学者认为,发达国家之所以占据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成为全球价值链分工中贸易利益最大攫取者,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其产业结构不断 “软化”,即以产业结构中服务业占据主导地位为表现的产业高级化,而依托服务业尤其是生产者服务业发展,发达国家可以不断地向制造业生产过程投入现代服务业所包含人力资本、信息、技术、知识、管理等高端生产要素,从而在制造业服务化过程中实现其附加值创造能力不断增强,并借此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长期掌握和控制着制高点。伴随技术进步从而服务业只能在一国国内发展格局被打破从而向全球蔓延时,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应该通过增加生产者服务进口,来促进中国制造业价值链升级[9]。
已有文献研究的背后逻辑虽然蕴含扩大服务业开放可能对制造业转型升级有促进作用,但对实践现象稍加观察,似乎与已有文献理论逻辑不完全吻合。从全球产业分工格局角度看,发达国家无论是在制造业领域还是服务业领域,均占据全球价值链中高端。从这一意义上说,也可以认为是生产者服务业尤其是高级生产者服务业支撑发达国家制造业强有力的国际竞争优势,确保其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主导力和控制力。但从发展国家角度看,虽然当前服务业全球化和碎片化已成为经济全球化的重要趋势,但发展中国家似乎并未能够据此破解服务要素供给不足的困境,进而实现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提升。正如已有研究[10]指出,目前全球价值链分工中存在机会不均等和地位不平等问题还十分突出。因此,帮助更多发展中国家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并实现价值链分工地位提升,理应成为全球价值链重构重要方向和努力目标。从这一角度看,扩大服务业开放似乎并未如已有文献研究所预期,能够破解国内服务业发展不足,从而起到支撑制造业转型升级乃至攀升全球价值链应有作用。关于这一点,至少从发展中国家角度看的确如此。而问题关键恰恰在于,从扩大服务业开放角度寻求国内服务业发展不足的破解路径,相较于发达国家而言,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意义更为重要。这一问题引人深思:扩大服务业开放虽然可能有助于破解服务要素供给不足问题,但以此路径实现制造业服务化就一定能够促进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提升吗?
2 传统理论修正及待检验假说
对上述问题的回答,意味着对传统理论的认知,即生产者服务业对制造业转型升级和价值链攀升具有积极支撑作用的观点有必要进一步拓展分析。在服务业全球化背景下探讨扩大服务化开放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的作用,对传统理论重新认识,需要在3个方面进行区分:①开放条件和封闭条件的不同;②服务要素的来源不同,或服务要素的国民属性差异;③不同服务要素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影响不同。
实际上,已有文献在探讨服务业发展对制造业转型升级乃至攀升全球价值链影响时,着重于从整体层面考察,忽略内含 “服务”本身贡献。也就是说,无论是在产业中观层面探讨还是企业微观层面研究,讨论的都是 “服务”进入制造业生产领域后,制造业生产活动的最终和整体结果。如果服务投入环节和生产制造环节仍然具有分工关系,尤其是这种分工关系分属于不同企业,特别是具有不同国民属性企业时,只对制造业使用服务投入后最后整体表现泛泛而论,所得结论可能同样具有误导作用。也就是说,以往文献研究所揭示的服务业和制造业关系主要适合于封闭条件,但却不适合开放条件。如前所述,制造业服务化关键作用在于 “中间投入效应”,而作为中间投入的服务,其本身通常表现为高端生产要素,从而具有较高价值增值功能和附加值创造能力,甚至在制造业生产过程中起主导作用,因而投入越多,对制造业生产效率和总体价值增值能力影响越大,决定着价值链分工地位。需要指出,上述情形虽然只是全球化的一种情形,对于跨国公司而言是成立的,而对于非跨国公司而言未必成立,但是考虑当前全球价值链分工从微观经济主体角度看,主要是由跨国公司推动的特征事实。因此,上述影响或者说作用原理应该具有主导性。伴随全球价值链分工深入演进尤其是向服务业领域不断拓展,服务作为不同制造业生产环节和阶段粘合剂传统角色和地位正在不断改变,已经成为价值创造过程中重要一环,某些服务投入诸如研发设计等甚至成为高附加值创造的代名词[11]。正是由于服务的角色、地位和功能不断改变,依托服务优势强化对制造业产业链控制,甚至成为当前产业发展一个重要趋势。比如,谷歌高调进入机器人领域、互联网技术对制造业 “入侵”、 “云计算”对制造环节接管等均是依托服务而对制造业产生足够影响力甚至控制的有力证明。在这种新发展模式下,由于具有高端生产要素属性的服务投入,不再从属于制造生产过程甚至具有主导和控制作用,因此,制造业所表现出来的转型升级和竞争力提升等,只不过是因为内含服务投入后最终整体层面上 “统计幻象”。当然,从参与全球竞争角度看,由于更多考虑的是国家层面,或者说主要考虑国民属性,因此当制造和服务环节具有相同国民属性时,究竟是制造生产环节处于主导和控制地位,还是服务活动环节处于主导和控制地位,抑或是二者在价值创造和竞争力提升中贡献孰大孰小, “统计幻象”问题都可以认为是不存在的。然而,问题恰恰在于,当全球价值链分工拓展至服务业领域时,如同制造业生产环节具有不同国家属性和国民属性一样,服务投入同样具有国内外来源差异性问题。
国内外要素稀缺性不同、在价值链中所处地位和功能不同,对价值链控制和主导能力就不同,从而所能获得要素收益也不同。基于同样逻辑,如果国外服务要素由于其质量等方面更加优于本土服务要素,且在价值链中更具有主导和控制能力,那么由此所形成的利益分配关系中国外服务要素也必将占据更有利的地位,从而更多分工和贸易利益本质上被国外生产要素所攫取。总之,不论何种情形,只要制造业服务化实现路径中存着国外服务要素投入,那么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提升就会面临很大不确定性。
总之,无论是从对价值链控制能力和主导能力看,还是从参与全球价值链获益能力看,在全球价值链不断向服务业领域深化拓展背景下,区分制造业服务化发展过程中服务要素投入的国内外差别,对于正确衡量和认识制造业服务化对其攀升全球价值链真实作用,具有极为关键的意义。扩大服务业开放尽管为利用国外服务要素提供渠道和可能,但从价值链主导力和控制力角度看未必有助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改善。实际上,在全球价值链组织模式和治理结构研究诸多文献中,有许多研究表明跨国公司正是利用其垄断地位而对东道国配套企业进行压榨[12]。世界知识产权组织 (WIPO)发布的 《2017年世界知识产权报告》指出,以研发、设计和品牌等为主要形式的无形资本在全球价值链中发挥重要作用,并将利润从价值链的制造环节向服务部分转移,价值链上大部分利润被上游服务要素提供者获得。诸如此类文献和研究发现所揭示的逻辑机制,说明服务要素作为中间投入而进入制造业生产过程时,来自国外服务投入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产生影响极有可能是负向的。
当然,扩大服务业开放不仅表现为国外服务要素进入制造业从而推动制造业服务化发展,与此同时也可以产生广泛竞争效应、学习效应和溢出效应等,从而促进国内服务业发展。如果说扩大服务业开放能够在反向拉动服务业发展上发挥更积极作用,从而国内服务业发展又能够为制造业转型升级,或者说依托本土服务要素投入增加而促进制造业服务化发展的话,那么其结果将如同传统文献所揭示理论逻辑一样,必将有助于促进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而基于前述分析可见,扩大服务业开放后如果国外服务要素直接进入制造业,据此实现制造业服务化对全球价值链攀升实际上是有负向作用的,而通过反向拉动国内服务业发展进而影响制造业服务化,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有正向促进作用,因此扩大服务业开放究竟能否促进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结果具有很大不确定性,取决于两种相反力量对比结果。据此,本文提出以下3个待检验理论假说。假说1:总体看,扩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具有不确定性影响,既有可能促进也有可能是抑制。假说2:扩大服务业开放后,制造业服务化水平提升如果依托的是国外服务要素投入,那么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会产生抑制作用。假说3:扩大服务业开放后,制造业服务化水平提升如果依托的是国外服务要素投入,那么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会产生促进作用。
3 实证研究设计
3.1 关键指标选取及测度
(1)被解释变量: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 (GVC)。客观而言,虽然许多学者在全球价值链测算方面做出许多努力和尝试,但目前并不存在一个被学术界普遍接受和认可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测度指标。现有指标体系要么侧重于从经济属性角度进行测度,即主要从附加值创造能力角度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进行度量,要么从物理属性角度进行测度,即主要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具体环节和阶段进行度量。应该说,两种维度测算方法各有优劣。相比较而言,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指数 (GVC_Position)被学术界广泛采用,本文也采用这一方法测度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其计算公式为:
(1)
式中,IVi表示一国制造业行业i出口到贸易伙伴国的出口国内增加值,然后又被贸易伙伴国加工出口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部分,FVi表示一国制造业行业i出口中含有的从其他国家和地区进口的国外增加值部分。式 (1)测算的指数越高,表示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越高。
(2)核心解释变量:服务业开放 (Sopen)。与现有文献采用服务贸易比重、服务业利用外资规模等作为服务贸易开放程度的度量指标不同,本文使用世界银行发布政策研究性文件 《服务贸易应用政策:数据库与限制指数指南》中提供的服务贸易限制指数 (STRI)作为服务业开放度衡量指标。之所以采用这一指标是因为与一般货物贸易开放不同,服务业开放主要是境内开放,也就是说更多属于境内政策规制,因此采用STRI更能综合反映国内服务业开放程度。该数据库提供了68个经济体在金融服务等23个细分服务行业的STRI指数。需要指出,由于不同制造业行业对服务投入需求不同,同一制造业行业对不同服务业服务需求也不尽相同,因此服务业行业层面STRI指数难以准确度量真实开放度,或者说难以反映制造业行业需求真实开放度。为此,利用投入产出表中制造业和服务业投入产出关系进一步测算不同制造业行业层面服务业开放度指数。具体而言,就是以各服务业进入制造业中占所有服务比重为权重,计算所得所有细分服务业STRI加权平均数。
(3)其他控制变量。除了服务开放度变量外,结合现有关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影响因素的研究文献,本文还考虑以下两类控制变量:①影响制造业企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外部环境因素;②可能影响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制造业企业自身因素。前者主要包括所在行业竞争程度 (HI),以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表示;贸易自由化 (TL),以进口贸易渗透率表示;地区利用外资情况 (FDI),以当年实际利用外资存量额与当期GDP比值表示。后者主要包括企业规模 (Size),以出口企业当年总销售额的对数表示;企业资本密集度 (Cap),以企业固定资产净值与企业平均员工数之比表示;企业年龄 (Age),采用企业成立实际年限的对数表示;企业全要素生产率 (TFP),借鉴Head-Ries (2003)的方法进行测算所得。
3.2 模型设定
综述分析,设定实证模型为:
GVCijt=α0+β0Sopenijt+β1Tl+β2HIijt+β3FDIt+β4lnSizeijt+β5lnAgeijt+β6Capijt+β7lnTFPijt+ηi+ηt+ηj+εi,t
(2)
式中,ln表示自然对数符号,主要是为了在不影响估计结果条件下降低数据波动性而对原始变量进行自然对数处理。
3.3 数据来源及说明
企业层面测度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指数,所使用的微观数据主要来自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和中国海关数据库。测度服务贸易开放度指数所使用的数据主要来自世界银行提供的服务贸易限制指数数据库和欧盟发布的2016版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 (WIOD)。反映制造业企业自身特征变量数据同样来自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和中国海关数据库,可能影响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外部环境变量中贸易自由化、地区利用外资情况、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测度所用数据主要来自历年中国统计年鉴、省际层面的历年统计年鉴、中经网数据,样本区间为2012—2013年。
上述各关键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此外,为了避免可能的多重共线性而带来的不利影响,计算各关键解释变量相关系数。结果表明,各关键解释变量之间并不存在显著共线性问题。
表1 各指标描述性统计
4 实证分析
4.1 基准回归分析
基准回归估计结果见表2,从中可见,服务业开放度变量 (Sopen)在各列中系数回归估计结果均显著为负,由于服务业开放度指标值越大表明开放程度越低,因此表2得出的回归估计结果意味着,服务业开放度扩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确实具有促进作用。由此前文理论假说1中 “促进作用”的理论预期得以验证。
表2 基准回归估计结果
4.2 稳健性检验
考虑回归估计结果的稳健性和可靠性,可以从3个维度对基准回归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①对被解释变量——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指标的测度,借鉴Antràs等[13]提出的出口上游度指标作为表征变量;②基于双边缩尾和双边截尾消除可能存在的极端值;③采用工具变量法解决可能内生性问题。
基于对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指标重新测度,实证检验所得具体结果见表3。据此可见,服务业开放度变量系数估计值在各列中回归估计值依然显著为负,且与表2所得回归估计结果相比,并无实质性改变,进一步证实扩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企业攀升全球价值链具有积极作用。
表3 基于指标重新测度的稳健性检验
基于双边缩尾和双边截尾消除可能存在的极端值,回归估计结果见表4。可见,无论是进行双边缩尾后的回归估计结果,还是进行双边截尾后的回归估计结果,服务业开放度变量系数估计值都依然显著为负,且与前述回归结果相比均无实质性变化,再次证实扩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积极促进作用。
表4 基于双边缩尾和双边截尾的稳健性检验
为解决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和扩大服务业开放之间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本文再利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 (TSLS)进行回归分析。在扩大服务业开放的工具变量选择上,本文对世界银行提供的STRI数据库中其他67个经济体的STRI指数进行加权平均,将所得结果作为中国服务业开放度指数的工具变量。采用这一做法的合理性在于,服务业开放程度往往与经济发展水平高度相关,并且与全球服务贸易规则有关。因此,从这一意义看采取上述方法测算STRI指数与中国服务业开放指数应该有高度相关性;另一方面,其他经济体服务业开放程度与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无直接相关性。各细分服务业部门限制指数具体测算公式为:
(3)
(4)
式中,Pc表示中国人均GDP,Pi表示经济体i人均GDP。在构建工具变量基础上进行的两阶段最小二乘法回归估计所得具体结果见表5。表5后几行一并给出工具变量选择相关检验结果。从中可见,过度识别检验 (Hansen J)的P值检验结果显示大于0.1,说明所选择工具变量满足外生性条件;Cragg-Donald Wald F统计量的检验结果表明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Anderson正则相关性检验结果表明在1%水平上强烈拒绝工具变量识别不足的原假设,说明不存在工具变量识别不足问题。至于本文最为关注的扩大服务业开放这一核心解释变量,在解决可能内生性问题后其系数估计值仍然显著为负,再次验证前文理论假说1中 “促进作用”的理论预期。
表5 基于内生性问题处理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5 机制检验
在明晰扩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现实影响效应后,接下来进一步解决的问题是,从具体作用机制看,是否会通过前文理论分析指出两种不同理论机制,而产生完全不同作用效果。对这一问题的回答,实际上更加有助于正确认识和理解扩大服务业开放促进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理论机制,以及为采取更加有效对策举措提供更加可靠的经验证据支撑。前文分析指出,扩大服务业开放后,一方面,我国制造业发展在服务业要素投入选择上有更宽的渠道和更多的品种,也就是说国外服务要素可以直接进入我国制造业领域;另一方面,扩大服务业开放竞争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等会反向拉动国内服务业发展,从而进一步夯实本土服务要素支撑本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和攀升全球价值链基础。因此,从本质上看,其实就是制造业服务究竟是依托国外服务要素投入还是依托本土服务要素投入而实现的问题。为识别上述两种作用机制可能差异,首先需要测算制造业服务化,并区分制造业服务化的国外服务要素投入和本土服务要素投入。在制造业服务水平测度上,本文借鉴刘斌等[14]采用的完全消耗系数法,具体测算方法为:
(5)
(6)
(7)
(8)
5.1 制造业服务化作用效果:国外服务要素投入视角
模型 (7)的回归结果见表6。由表6可见,服务业开放度变量与基于国外服务要素投入实现的制造业服务化变量交互项,其系数回归估计值在各列中均显著为正,由于变量Sopen指数值越高表示服务业开放程度越低,因此上述结果意味着扩大服务业开放后,如果制造业服务化实现是依托国外服务要素投入,那么其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会产生抑制作用。至此,前文理论假说2得到较好的逻辑一致性计量检验。
表6 基于国外服务要素投入的制造业服务化作用效果
5.2 制造业服务化作用效果:本土服务要素投入视角
模型 (8)的回归结果见表7。由表7可见,服务业开放度变量与基于国外服务要素投入实现的制造业服务化变量交互项,其系数回归估计值在各列均显著为负,说明扩大服务业开放后,如果制造业服务化的实现是依托本土服务要素投入,那么其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会产生促进作用。至此,前文理论假说3得到较好的逻辑一致性计量检验。综合表6和表7可见,扩大服务业开放会通过 “制造业服务化”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产生显著影响,并且依托国外和国内两种不同来源服务要素投入而实现制造业服务化,对攀升全球价值链产生截然相反的两种效果。
表7 基于本土服务要素投入的制造业服务化作用效果
6 结论及启示
本文在对传统理论进行修正基础上,提出扩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影响的新理论假说。理论分析认为,扩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服务化水平提升主要通过两种作用渠道实现,一是增加国外服务要素投入,二是在促进国内服务业发展基础上增加本土服务要素投入。前者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产生抑制作用,后者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产生促进作用。进一步利用经验数据的计量检验结果表明:①扩大服务业开放对我国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具有显著促进作用。②从具体作用机制和渠道看,扩大服务业开放后,因国外服务要素投入增加而实现制造业服务化,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有抑制作用,而因反向拉动国内服务业发展从而本土服务要素投入增加推动制造业服务化,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有促进作用,二者表现出截然相反的作用效果。③综合以上分析结果可以认为,扩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尽管存在两种截然不同且作用相反的机制,但反向拉动国内服务业发展进而支撑起本国制造业转型发展和攀升全球价值链,意义更大,作用力更强。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在对 “实行高水平对外开放,开拓合作共赢新局面”做出重要战略部署时明确指出: “坚持实施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对外开放,依托我国大市场优势,促进国际合作,实现互利共赢。”所谓更宽领域实际上是指从制造业向服务业领域拓展,而所谓更深层次是指国内经济活动规制和规则体系等,这一方面显然更多涉及服务经济活动问题。可见,扩大服务业对外开放是未来中国进一步扩大开放的重点方向和重要内容。经济全球化条件下,一国不可能也无需在所有服务业产业领域或者服务提供环节具有优势,按照比较优势原理开展分工与合作依然是实现资源优化配置的重要途径。但在扩大服务业开放过程中,要做好重点领域和开放时序安排,要注重统筹开放和安全。这是因为无论是从未来产业结构演变自身角度看,还是从促进制造业攀升全球价值链特定维度看,扩大服务业开放在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中都应该被置于重要地位,作为重点因素考虑。也就是说,在全球价值链不断向服务业领域拓展大背景下,服务业不仅已经构成全球价值链重要组成部分,从而成为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的重要影响因素,而且作为影响制造业乃至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可能产生主导力和控制力作用角度看,更应该成为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重要考虑因素。所以,在扩大服务业开放过程中,一定要避免简单的 “拿来主义”,或者说要突破传统的仅仅是 “互通有无”和 “取长补短”贸易思维,而是要从动态发展视角,注重服务业开放所能产生倒逼国内改革的效应、竞争效应、学习效应、溢出效应等,有助于拉动和促进国内服务业发展,尤其是高级生产服务发展各种效应。总之,扩大服务业开放最终目的,不是简单地扩大选择服务要素投入来源地,也不是简单地增加选择品种类别,而是要着眼于自身产业发展角度,正确看待服务业开放问题,正确安排服务业开放重点领域和时序。比如,如何遴选具有更强产业关联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等服务业部门开放,如何打造良好营商环境以促进服务业开放的竞争效应和溢出效应等良性作用机制发挥,如何扩大服务开放包括路径选择以及政策设计等,是未来中国扩大服务业开放需要重点探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