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及影响因素研究——基于京津冀地区、长三角地区和粤港澳大湾区的实证考察

方春妮，潘 磊

（1.湖北大学 体育学院 休闲体育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62；2.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7）

党的十九大指出要把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作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大举措之一，区域协调发展是今后我国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和取向；2020 年8 月20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安徽合肥主持召开扎实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座谈会时强调在当前全球市场萎缩的外部环境下，我们必须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

2019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首次提出建立长三角体育产业联盟，推动跨区域体育项目合作；2021 年，上海市体育局、江苏省体育局、浙江省体育局、安徽省体育局共同印发《长三角地区体育产业一体化发展规划（2021—2025 年）》，明确提出体育产业一体化是长三角一体化的重要内容，对助力体育强国建设具有重大意义。国家体育总局印发《“十四五”体育发展规划》也明确提出，体育发展要深入对接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等国家重大区域发展战略，推动各地区体育产业融合互动发展。放眼全球，伦敦、纽约、巴黎、东京等城市圈区域在发展过程中充分利用了大规模的跨国企业集群、完善的公共基础设施和强大的文化吸引力逐步建立了先进的协调的体育服务生产体系，不仅形成自身经济功能与非经济功能网络联结的均衡发展，构建良好的一体化市场投资运营环境，同时对其他区域体育文化和生态产生了重要影响和辐射作用（刘东峰，2018；黄海燕 等，2019）。可见，推动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不仅符合全球体育产业发展规律，更是积极响应国家重大区域发展战略的重要体现，对推动体育强国建设和区域协同发展具有鲜明时代意义。

“一带一路”倡议、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是我国三大区域发展战略，而粤港澳大湾区、京津冀地区、长三角地区（以下简称“三大核心区域”）是三大区域发展战略的核心，是我国资源战略性配置的关键区域，同时也是体育产业充满活力和创造力的重要区域，这3 个地区的主要任务是塑造要素有序自由流动的区域市场一体化新框架。三大核心区域的发展基础和外部环境条件有较大差异，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水平、发展重点及路径选择因而不同。通过对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水平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比较并精准施策，有助于推动区域体育产业高质量协同发展。本研究在理解国家区域协调高质量发展战略基础上，以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发展一体化进程为研究对象，实证对比分析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演变水平及影响因素，并提出推动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的建议。

1 研究基础

市场一体化是区域资源要素自由流动的动态过程，学界对市场一体化较为认可的定义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2005）提出，即在一个区域内各地市场主体的行为受共同的供需关系决定，商品、资本、人才和服务等资源要素不受“经济边界”阻碍，使这些资源要素在同质条件下价格趋于一致，从而最大化该区域的经济生产效率。

随着区域协同发展纳入到国家重大发展战略中，业界和学界开始关注体育产业市场一体化问题。一方面，《长三角地区体育产业一体化发展规划（2021—2025 年）》提出，要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以区域共同体育品牌和协同项目为基础，破除体育资源和要素跨省市流动的行政壁垒和体制机制障碍；另一方面，早期学者认为，体育产业市场一体化是地理位置相邻的区域，为获得市场集聚效应和互补效应，对区域内流动的生产要素和产品服务等进行重新配置的发展方式，其本质是通过体育产品服务和生产要素在一定区域内的自由流动，进而促进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生产效率（周清明等，2008；孙立海 等，2011）。随后，廉涛等（2020）将新制度经济学理论引入其中，认为我国体育要素市场开放不足，体育资源跨区域流动遇到较大障碍，形成了较高的市场交易成本，该研究将体育产业市场一体化定义为，各级政府打破行政边界，形成区域体育产业合作组织，从而获得潜在利润，其实质是促进体育产品和生产要素的区域内自由流动。由此可以看出，体育市场一体化的实质是通过体制机制等制度创新，实现体育产品服务和要素资源自由流动，区域共同体育市场形成是一体化的实现标志。

已有研究主要从水平测度、影响因素和市场效应3 个方面研究市场一体化相关问题。在水平测度方面，学者采用不同研究方法对区域市场一体化水平进行了分析，研究结果多表明国内市场一体化程度有明显提高，市场趋于整合。如吕冰洋等（2020）采用价格法、行伟波等（2009）采用贸易流法、陈磊等（2019）采用生产法测度了区域市场一体化，上述研究结果均表明国内市场趋于一体化，且具备较高水平，但区域一体化程度有差异。

在影响因素方面，已有研究主要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基础设施建设、地方政府行为、对外开放程度等方面进行了探讨。如李琳等（2017）和杜茂宝等（2018）认为经济发展活力、交通基础设施有利于促进市场一体化；王晓东等（2012）认为非政府因素的流动渠道和流通组织对统一市场构建带来影响。随着新经济地理学的盛行，基于经济地理视角的研究逐渐形成统一分析框架，罗勇等（2016）和陈昭等（2018）采用“密度、距离、分割”3D 分析框架研究了区域市场一体化影响因素，结果表明密度和距离因素正向促进了市场一体化水平。

在市场效应方面，学者主要分析了市场一体化对区域经济发展、对外贸易、区域创新等方面的影响。如黎文勇等（2019）发现市场一体化对城市功能专业化和区域经济发展质量具有明显促进作用；李国鹏等（2018）发现新兴国家一体化对区域贸易流量没有显著影响；白俊红等（2020）认为市场整合可通过影响创新要素流动对区域创新空间产生影响。

当前体育市场一体化研究主要是从局部区域协同发展视角切入。廉涛等（2020）剖析了长三角区域体育产业一体化发展的空间结构特征。肖婧莹等（2019）、周良君等（2019，2020）分析了粤港澳大湾区体育产业协同发展的困境与出路，提出了完善协同发展机制、打造多中心和多主体联动发展模式；马道强等（2015）、李燕等（2019）、高奎亭等（2018）讨论了京津冀区域体育产业协同发展的现状、路径及举措。

现有文献对体育市场一体化研究的不足主要体现在研究对象多为局部区域，如长三角地区、粤港澳大湾区或京津冀地区；在研究方法上主要采用定性研究，相对缺乏比较研究或基于数据支撑的区域市场一体化的实证研究，因此难以深入洞悉我国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整体进程。综上，本研究以全局视野对三大核心区域采用定量研究方法考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及其演进趋势，并探究体育市场一体化差异的影响因素。

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2.1 研究方法

形成区域共同体育市场是体育市场一体化的实现标志。那么，通过对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或市场分割程度的测量，可以较好地反映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的阶段水平。目前，学界常用价格法、贸易法、生产法、经济周期法等测度市场一体化，其中价格法由于数据较易获取，且包含了商品和要素市场的整合程度，常被学者采用，此外3 种方法对数据要求较高，且较难获取，已有文献中较少使用。考虑到体育产业统计数据有限，尤其是体育要素市场统计数据严重缺失，本研究采用学界通用的价格法测度体育市场一体化。事实上，学界同行的做法也是基于商品市场整合程度来测度评估整个市场一体化水平（李琳 等，2017；李晓 等，2017）。

价格法是“一价定律”的衍生拓展，“一价定律”的基本原理是在由商品和要素组成的市场中，当要素或商品至少有一个可自由流动时，商品的价格最终会趋于相同。价格法的理论基础是“冰山运输成本”，该理论认为在没有交易成本的自由竞争市场上，同一商品在区域间的价格相等，而现实是交易成本存在，区域间同一商品价格即使在完全套利的情况下也不会相等而是在一定区间内波动，也就是说任意两个市场之间对某种商品的价格比应考虑各类成本等因素后的稳定值，如果这一比值在合理区间，表明两地市场趋于一体化，而超过合理区间则表示两地间市场壁垒比较严重（陈磊 等，2019）。以，两地为例，假设某种商品的价格分别为P和P，两地间该商品的交易成本为（0＜＜1，为单位商品价格的函数），只有当P（1-）＞P或P（1-）＞P时，套利机会才存在，两地间商品才会产生贸易流动，而上述条件不成立时，两地间商品相对价格P/P将在无套利区间［1-，1/1-］内波动。

基于“冰山运输成本”理论模型，本研究采用相对价格方差来考察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如果方差变小，表示两地体育市场一体化程度在提高，反之则减少。具体而言，通过构建区域间体育商品价格的绝对值来计算方差，表示为：

公式（1）中Q表示在给定时间，任意两个地区、之间的体育商品相对价格，取绝对值是为了避免因地区前后放置顺序差异对相对价格符号带来的影响。为更准确度量相对价格方差，需要剔除相对价格中由商品异质性导致的效应，体育商品可以分解为由商品自身特性引致的价格波动（如季节波动）和市场因素，分别记做和ε，只有消除，才能得到由市场因素带来的差异，一般采用去均值法来消除这一因素，即：

2.2 数据来源

本研究使用国家统计局发布的省域体育娱乐商品价格指数（上年=100）来度量体育商品价格，体育商品价格主要反映了实物类体育用品价格，国家体育总局发布的数据显示体育用品是我国体育产业的主要组成部分，2018 年体育用品制造与销售增加值占全部体育产业的比重达到56.8%。因此，在体育产业相关数据较为匮乏的情况下，可用体育用品相对价格方差变动趋势来反映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我国香港地区和澳门地区分别使用旅行与体育用品、康乐文化体育类商品来反映体育商品价格。本研究使用的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数据如GDP、人口、外汇汇率等来源于国家统计局等官方网站。需要说明的是，体育娱乐商品包括体育户外产品和娱乐产品，旅行与体育用品包括旅行及相关的体育户外用品，康乐文化体育类商品包括文化和体育产品。我国香港地区、澳门地区和内地对体育商品的统计方式虽有差异，但考虑到体育与娱乐、文化、旅游有较强的共性特征及关联性，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进程中多是与文化、娱乐、旅游等产业市场的融合互动（肖婧莹 等，2019），在数据较为匮乏的情况下使用此类数据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我国香港地区、澳门地区和内地的体育商品价格情况。

3 我国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演进

3.1 全国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及其演进判断

以京津冀地区、长三角地区和粤港澳大湾区为代表的城市群是我国区域协同和市场一体化发展的典型代表。2015 年发布的《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提出要形成区域一体化发展格局，并指出京津冀是引领这一格局的典型区域；2019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指出推动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对提高区域连接性和政策协同性，引导全国区域一体化发展具有重要意义；2020 年10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 周年庆祝大会上的讲话指出，要抓住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重大历史机遇，推动三地经济运行的规则衔接、机制对接，提升市场一体化水平。由此可见，三大核心区域市场一体化水平引领着全国区域市场一体化发展水平，本节通过分析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来判断全国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水平及其演进特征。

鉴于国家统计局自2003 年开始公布体育娱乐商品价格数据，测算2003—2018 年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京津冀地区：0.000 444，长三角地区：0.000 218，粤港澳大湾区：0.000 177）及其演进（图1）。

图1 2003—2018年我国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演进Figure 1.Evolution of Integration of Three Core Regional Sports Markets from 2003 to 2018

2003—2018 年，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其次是长三角地区，京津冀地区最低。从演变趋势来看，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呈现相同的发展态势，均在2008—2010 年市场一体化水平最低，随后小幅波动趋于整合，这与我国市场一体化发展趋势基本保持一致（苏剑 等，2021）。这一时期体育市场一体化分割较为严重的原因可能有两个方面：一是为顺利举办2008 年北京奥运会，体育市场发展的资源要素主要流向了经济发达地区和沿海发达地区，区域体育发展呈现较强的非均衡性，2008 年北京奥运会后，提出要进一步推动我国由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迈进，区域体育发展开始由非均衡性的重点发展向协调一体化推进，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逐渐提升；二是这一时期我国经济正处于增长速度换挡期，改革开放进入到攻坚阶段，同时受到金融危机影响，为减少外部环境造成的损失，地方政府加大了对市场的干预程度，市场一体化进程有所减缓（李琳 等，2017；李朝鲜，2020）。

总体而言，粤港澳大湾区波动幅度较小，明显低于京津冀地区，反映了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相对较高且较为稳定，而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还不平稳，这表明影响三大核心区域体育产业市场一体化水平既可能存在共性因素也有差异因素。

三大核心区域是我国区域一体化发展的缩影。20 世纪90 年代，在兼顾公平的原则下，我国实行了区域非均衡协调发展战略；21 世纪初，在注重公平的原则下，区域发展战略调整为协调发展战略，沿海发达地区率先启动了区域一体化进程，京津冀地区于2004 年达成“廊坊共识”，长三角地区于2003 年举办了城市峰会并初步形成了长三角城市群，粤港澳大湾区于2005 年首次被提及并被列入重大行动计划，但直至党的十八大以后，三大核心区域一体化发展才上升为国家战略。跟随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我国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进程也是自21 世纪初在沿海发达地区率先起步，从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演进历程来看，考察期内（2003—2018 年）我国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整体呈现先下降后上升趋势，但各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有较大差异，主要受区域比较优势的影响。京津冀地区在政策方面具有比较优势，三地签署了多项体育合作协议，2022 年北京冬奥会由北京和河北张家口共同举办便是最好的例证。长三角地区是我国最具经济活力的区域，在基础设施条件和市场活力等方面具有比较优势。如长三角地区建立了全国首个以微观市场主体为基础的体育企业联盟，江苏和浙江的体育用品制造业不仅在全国具有重要地位，而且在各自省内制造业中占有一席之地，长三角地区人口众多，体育消费需求也较为旺盛。粤港澳大湾区是我国对外开放的先驱口岸，在经济多元化、贸易往来、投资便利化等方面具有比较优势，如粤港澳大湾区国际体育用品博览会已连续举办10 余年。因此，政策法规、基础设施、对外开放水平等宏观经济社会条件差异和比较优势决定了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有所不同（周良君等，2019）。

3.2 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阶段演进及其特征

根据我国体育产业发展进程，结合图1 演进特征，本研究将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进程分为3 个阶段：启动期（2003—2008 年），初步合作期（2009—2013 年），深入合作期（2014 年至今），表1 反映了各阶段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

表1 我国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阶段水平Table 1 Integration Stage Level of Sports Markets in Three Core Regions

总体来看，三大核心区域在不同阶段的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表现不一，京津冀地区呈现大幅提升趋势，长三角地区在最近几年才呈现较大提升态势，粤港湾大湾区则呈现螺旋上升态势。从区域内部来看，三大核心区域内部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也有较大差异。如京津冀地区，在考察期内（2003—2018 年），北京与天津的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一直处于较高水平，而天津与河北的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在前两个阶段较低，可能的原因是北京的各类体育要素资源较为丰富，而天津、河北与北京相比在经济社会发展各方面都有一定差距，天津与河北之间的竞争关系可能大于合作关系，即两地都希望与北京加强联系，而天津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对较高且为直辖市，所以竞争优势相对较大。在长三角地区，上海与安徽的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一直较高，而上海与江苏的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长期较低，这与传统认知或有不同，上海与安徽的平均距离最远，但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上海与江苏则相反，这表明距离很可能不是阻碍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的因素，与此同时，或许正是由于安徽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低，一直想融入长三角地区，进而通过扩大对外开放，尤其是开放省内体育商品贸易市场来获得与长三角地区的深度对接，而江苏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高，区域体育要素资源较多，与上海更多的是竞争关系。粤港澳大湾区在考察期内，广东与澳门地区的体育市场一体化平均水平最高，我国香港地区与澳门地区的体育市场一体化平均水平最低，可能的原因与长三角内部较为类似，广东有广阔的消费市场，我国澳门地区则有政策优势、产品优势，内地与港澳可发挥各自优势进而促进双方体育产业市场一体化发展，我国香港地区与澳门地区同属特别行政区，在区域发展中可能竞争关系大于合作关系。

启动期内，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指数：0.000 107），京津冀地区最低（指数：0.000 700）。总体来看，这一时期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主要受政策驱动，河北与天津协助北京筹备、举办奥运会，三地主要在奥运场馆建设等方面联动，而由市场资源配置引发的区域间体育交流互动较少；长三角地区和粤港澳大湾区经济多元化，微观体育市场主体数量较多，区域内体育产业资源要素受市场竞争影响较大，地区内的体育商品贸易与互动交流较为活跃，如在2003 年粤港澳三地便举办了区域性的体育用品博览会，2007 年长三角地区举办了区域性的全民健身活动和体育赛事。从三大核心区域内部来看，京津冀地区北京与天津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天津与河北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低；长三角地区上海与安徽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上海与江苏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低；粤港澳大湾区广东与香港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我国香港地区与澳门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低，与前文总体水平分析较为一致。

初步合作期内，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指数：0.000 266），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低（指数：0.000 330），长三角地区和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有所提高，而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有所降低。这一时期，京津冀地区率先启动区域体育合作，2010 年三地签署了《京津冀体育产业合作协议》，并在健身休闲产业、体育旅游等方面探索合作，可以看到这一时期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较前一期有明显提高；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也开始迈入实质性阶段，与京津冀地区不同，体育赛事成为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合作的“先行棋”，2009—2011 年长三角地区共同举办了丰富多样的区域性体育赛事活动，2012 年江浙沪三地召开了首次长三角地区体育产业协作会议，标志着体育产业正式进入长三角一体化进程，但这一时期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提高并不明显，主要原因是江浙沪三地联系较为密切，体育产业合作已开始进入实质性阶段，而安徽尚未纳入，可以看出江浙沪三地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较前一阶段有明显提高，而安徽与上海、浙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呈现下降态势，与江苏之间的一体化水平提高不明显。粤港澳大湾区三地于2009 年在我国澳门地区提出了构建珠江口湾区，但三地主要在优势产业发展、贸易自由、文化教育等方面开展了合作交流，体育方面的交流互动并没有显著增加（周良君 等，2011）。此外，2008 年金融危机对我国香港地区产生了重大影响，这一阶段香港地区名义GDP 年均增长仅为6.5%，远低于我国澳门地区的24.7%和广东的12.2%，我国香港地区与广东、澳门地区的体育市场一体化程度有所降低。

深入合作期内，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指数：0.000 036），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低（指数：0.000 086），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较前两个阶段均有显著提升，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提升最为明显。这一时期，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进程深入推进，各区域推行了多项体育产业合作。京津冀地区自2017 年开始举办区域体育产业大会和协同发展高峰论坛，打造了体育产业资源交易平台，当前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特征与第一阶段较为类似，三地主要是以2022 年北京冬奥会为契机开展深入合作，抓住了国家区域发展战略机遇和政策优势。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合作明显加深，由第二阶段的赛事合作拓展为打造体育旅游业、体育竞赛表演业等区域体育产业链，以重点项目（如户外、汽车运动等）为抓手，以信息化共享平台（如体育资源交易平台、体育装备采购平台、体育设施认证中心、体育产业大数据平台等）为依托推动体育市场一体化，这一时期安徽与三地的体育市场一体化进程较前一阶段有明显提高。粤港澳大湾区举行了体育产业发展论坛，在体育赛事方面进行了深入合作。

值得注意的是：1）京津冀地区和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演进规律有较大差异，两地区分别呈现直线上升和螺旋上升趋势，本研究认为这或是由两地区发挥的比较优势不同而造成的，京津冀地区主要受政策驱动，2008 年北京奥运会和2022 年北京冬奥会对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产生重大影响，而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动力主要来自自由市场，直至深入合作期，国家提出将粤港澳大湾区上升为国家战略，该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受政策影响进而大幅提升，政策驱动和市场经济或均是推动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的工具手段；2）展望未来，随着国家区域协同发展战略的深入推进，三大核心区域体育产业合作将迈向深层次的实质合作阶段，在政策驱动下，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将进一步提高，粤港澳大湾区和长三角地区较为活跃的市场经济，再加上政策驱动，有望成为全国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的标杆。

4 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影响因素分析

4.1 影响因素理论分析

影响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的因素既有共性特征，也存在差异。因此，为推动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提升一体化水平，就需要准确识别影响各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的主要因素，进而提出有针对性的举措。区域市场一体化可被认为是区域空间经济结构的统一，以克鲁格曼为代表的新经济地理学认为，空间经济结构的形成与演变主要受规模报酬、运输成本和要素流动之间的相互作用。克鲁格曼运用“中心—外围”模型分析了产业集聚的形成原因，制造业处于中心，农业处于外围，区位因素取决于规模经济和运输成本的相互影响，在假设工业生产具有报酬递增，农业生产规模报酬不变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业生产活动趋于空间集聚。在此理论背景下，2009年世界银行发布了《重塑世界经济地理》报告，首次提出了3D 分析模型（图2）。该模型认为高密度、短距离、高整合是区域经济一体化成功的基本条件，这一分析框架逐渐成为学者研究区域经济的重要理论支撑。

图2 区域市场一体化影响因素理论模型Figure 2.Theoretical Model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Regional Market Integration

密度（density）反映的是区域经济活动的聚集度和强度。一般认为，区域密度越高，微观经济主体越活跃，区域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单位面积产生的经济效果越强，也就越能吸引周边地区要素资源从而进行集聚，随着时间的推移，要素资源有序流动和分工开始形成，规模效应凸显，区域市场逐渐向一体化发展，这也是区域一体化初级阶段通常采用的策略。

距离（distance）反映了一地区要素与商品到达另一地区的难易程度以及运输成本。一般认为，距离越近要素和商品流动越为容易，交易成本越低，反之则越难、越高。此外，距离还反映了文化、社会制度等方面的差异，不同地理位置的社会文化环境有较大差异，对商品贸易同样会产生影响。在区域市场一体化的中级阶段，一般通过修建基础设施，如区域之间交通、信息等的互联互通（陈昭 等，2018）。

整合（division）反映了区域商品和要素流动的制度障碍，如贸易保护、地方政府偏好等。一般认为，高度整合能带来区域间资源要素的畅通高效率流通，而分割则造成区域间物流、人流、资金流等的不畅，如体育商品、资源要素等在同一省域流动的效率要高于在省际间的流动。在区域市场一体化的高级阶段，通过制度改革来提升区域一体化水平。

4.2 变量设计

本研究被解释变量是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借鉴已有文献，某地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用该地与其他区域间的年度体育商品相对价格方差来表示，如2003—2004 年北京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表示为2003—2004 年北京与天津、河北两地的体育商品相对价格方差均值（李雪松 等，2015；崔庆波 等，2016；李琳 等，2017）。

本研究核心解释变量采用世界银行发布的3D 分析框架。根据3D 理论模型和相关文献，本研究选择人口密度和就业人数密度来表征密度因素，人口密度和就业人数密度越高，区域经济活动越强，聚集资源要素能力就越强（罗勇等，2016）；选择交通密度和通信设施来表征距离因素，交通越发达，通信越频繁，区域间交流合作机会就越多、效率越高（李雪松 等，2015）；选择对外开放水平和政府干预度来表征整合因素，对外开放程度越高，政府干预越少，表明区域市场经济发展环境就越好，区域市场越趋于整合，其中政府干预度用财政支出与GDP 比重表示，一般而言，财政支出占GDP 比重越小，表明政府对区域经济发展干预就越少，区域市场环境就越好（陈昭 等，2018）。具体变量设计详见表2。需要说明的是，由于体育产业领域的面板数据难以获得，本研究在设计解释变量时较多考虑了宏观经济因素，经济活动强度、交通基础设施等宏观经济因素属于区域体育产业发展的基础条件，改善基础条件设施有助于推进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

表2 各变量含义Table 2 Variable and Its Definition

4.3 模型构建

本研究建立如下回归模型来分析区域体育产业市场一体化影响因素：

公式（3）中，表示某一区域体育产业市场一体化水平，、、、、、分别表示6 个核心解释变量，和分别表示控制变量，～分别表示各变量的系数，表示常数项，表示随机误差项。考虑到人口密度、就业密度、交通密度和人均GDP 数值较其他变量明显偏大，为减少误差，本研究对这4 个变量取对数。考虑到自变量对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有滞后影响，在借鉴相关文献（罗勇 等，2016；李琳 等，2017）的基础上，本研究采用滞后一期的自变量数据。

4.4 实证结果与分析

1）描述性统计。表3 报告了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3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Table 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

2）本研究实证分析采用stata 软件对面板数据做回归检验，为消除异方差影响，在模型中加入robust。从模型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释变量密度因素、距离因素和整合因素对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均产生了显著影响，但具体影响因素和影响效果有差异（表4）。

表4 模型回归结果Table 4 Model Regression Results

密度因素中，人口密度与长三角地区、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指数呈现负相关，即人口密度越大，该指数越小，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越高，而京津冀地区则相反，可能的原因是长三角地区和粤港澳大湾区经济较为活跃，能够吸引较多人流，进而带来体育物流、体育信息等资源要素的大量聚集，同时产生“溢出效应”，而京津冀地区北京是“领头羊”，体育资源要素过度集中在北京，“虹吸效应”明显而“溢出效应”不显著。就业人口密度对京津冀地区、长三角地区没有产生显著影响，表明就业机会并不能显著影响这两地的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

距离因素中，公路密度因素显著阻碍了京津冀地区和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邮电业务总量因素显著阻碍了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这与前文分析基本吻合，并不是距离越近基础设施越好，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就越高，可能的原因是，正是由于距离较远，交通基础设施状况差异较大，欠发达地区融入发达地区的意愿就越强烈，发达地区市场主体进入欠发达地区抢占市场的动机就越强烈，如河北正是通过2008 年北京奥运会和2022 年北京冬奥会与北京深度合作，安徽也是积极对接长三角地区。公路密度因素和邮电业务总量因素对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影响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粤港澳三地平均距离较近，交通等基础设施整体水平较高，距离因素已经不是影响三地体育市场一体化的主要因素。

整合因素中，对外开放程度和外商投资水平对京津冀地区、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产生了显著影响，但对两地区的作用截然相反，两因素促进了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但阻碍了粤港澳大湾区地区，可能有两方面原因：一是京津冀地区对外开放程度整体较低，扩大开放有利于体育资源要素的流动，有助于促进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而粤港澳大湾区对外开放程度整体较高，但广东与香港地区和澳门地区之间的差距较大，在此情况下，如果一地扩大对外开放就使得邻近区域体育资源要素大量涌入，进而对本地体育商品市场价格产生巨大冲击，这时区域之间的体育合作就可能受到政策干预，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就会下降；二是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更多地表现为政策驱动，政府财政支出有助于改善体育市场发展环境，进而推动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而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经济整体表现活跃，市场在体育资源要素配置中发挥主导作用，如果财政支出比重过大，表明政府干预市场经济程度越深，反而不利于粤港澳大湾区以自由市场经济为显著特征的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

控制变量中，人均GDP 和外商投资水平对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均产生了显著影响。人均GDP越高，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就越高。外商投资水平促进了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阻碍了京津冀地区和长三角地区，这也再次证明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需要外向型的自由市场经济体系。

结合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进程和3D 理论模型，本研究认为，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影响因素的差异表现为不同阶段特征。对京津冀地区而言，3 个阶段因素对该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均产生了显著影响，但第三阶段整合因素即区域政策协同是当前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的主要影响因素，考虑到京津冀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差异较大，第一阶段的密度因素和第二阶段的距离因素表现不足，也就是说，如果只依赖政策协同可能无法持续有效推进体育市场一体化进程；影响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的因素现处于第二阶段即距离因素，第三阶段的整合因素表现不足，未来加强政策协同应是当务之急；影响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的因素现处于第三阶段即整合因素，未来持续性优化体育市场发展环境，降低政府干预是重点。综上，未来三大核心区域推进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的重心和路径各有不同。

5 结论与建议

5.1 结论

1）2003—2018 年，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进程相似，但水平有差异。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均是在2008 年前后最低，随后小幅波动趋于整合；考察期内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最高，其次是长三角地区，京津冀地区最低。

2）分阶段来看，三大核心区域在不同阶段的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表现不一。我国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发展可分为启动期（2003—2008 年）、初步合作期（2009—2013年）、深入合作期（2014 年至今）3 个阶段，其中启动期内粤港澳大湾区、初步合作期内长三角地区、深入合作期内京津冀地区的体育市场一体化水平分别达到最高；从阶段趋势来看，京津冀地区呈现大幅提升趋势，长三角地区在近几年才呈现较大提升态势，粤港湾大湾区则呈现螺旋上升态势。

3）密度因素、距离因素和整合因素对三大核心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产生了显著影响，但具体影响因素有差异。京津冀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主要受距离、密度和整合因素的影响，长三角地区体育市场一体化主要受距离和密度因素的影响，粤港澳大湾区体育市场一体化主要受密度和整合因素的影响。

5.2 建议

1）京津冀地区应在充分发挥政策协同优势的基础上，着力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和区域体育产业布局。一是应进一步利用2022 年北京冬奥会举办机遇，深入挖掘三地可合作的内容，加强以体育旅游、冰雪产业为主的体育服务业和以体育专用设备制造为主的体育制造业协同发展。二是河北积极对接北京非首都功能转移，进一步完善体育产业发展所需的基础设施建设，以重大项目为载体，推动体育产业资源要素和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等充分流动。三是根据各区域发展优势和定位，构建互补的体育产业链，在雄安新区和天津自贸区内推动体育商事制度改革，简化审批流程，积极引入体育类外商投资企业，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

2）长三角地区应在现有较为活跃的体育市场基础上，进一步加强政策协同。一是应进一步完善区域内体育产业合作机制，充分发挥体育产业联盟作用，实现重点体育项目载体功能，积极推动体育产业融入区域国民经济社会一体化进程中。二是各地区应补短板、强优势。安徽融入长三角的动力和意愿最强，但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对较低，因此应进一步加强包括体育在内的基础设施建设，着力发展区域经济，积极承接其他区域的体育产业转移和做好配套服务；江浙地区体育制造业较为发达，应抓住制造业与服务业融合机遇，积极推进与上海体育服务业的深度融合，加快制造业服务化转型，延伸体育制造产业链，形成双向互动格局；上海应以高端体育服务业为主导，与周边地区形成互补，进一步扩大体育对外交流，依托上海自贸区临港新区探索体育产业创新试验区建设，依托虹桥枢纽商务区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现代体育服务业集聚区（黄海燕，2020）。

3）粤港澳大湾区应继续深化市场一体化制度安排和政策规划，持续推进投资贸易自由化、便利化水平。一是要完善广东省偏远、落后地区交通、信息、公共体育服务等基础设施建设以缩短经济距离，通过实施政策干预来推动区域体育市场一体化。二是各城市群“广佛肇”“深惠莞港”“珠中江澳”根据自身体育资源禀赋优势，通过实施重大体育项目，在体育培训、体育旅游、体育场馆、体育竞赛表演等服务业领域发挥聚集效应和溢出效应来深化区域体育产业合作；深化广东体育制造与港澳国际口岸合作，进而走向全球。三是应进一步探索创新内地与港澳合作新形式，在湾区内简化和优化商事制度，推动体育投资和体育贸易自由、高效畅通。

4）三大核心区域体育产业市场一体化高质量发展既要地方化也要全球化。一是三大核心区域体育产业发展要积极对接全球优质体育信息流、人才流和资金流，在推动建立规则统一开放和要素自由流动市场环境的基础上进一步精准规划和引导体育发展战略、布局重大产业、供给公共服务和保障体制机制。二是通过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打造国际合作新平台，增添共同发展新动能，形成国际化高品质的区域综合体育服务体系。三是通过科技赋能，连接更多的行业资源，力图打造出全球范围内的体育产业资源共享平台，构建起政府、国际资源、合作伙伴、代理商、体育产业从业者的大生态圈，为三大核心区域的体育要素全球化自由流动开辟出更加广阔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