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画像中的日、月图像探微
2022-07-28王丹
王 丹
(河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汉代的日、月图像存在不同的表现形式,有的以日、月画像为主要部分,有的是与人首蛇身的形象组合出现,呈怀抱、托举状,这种形象被称为伏羲、女娲,或被称为日神、月神,还有的被称为“羲和捧日,常羲捧月”,抑或是与星象一起出现。学者们大多以人首蛇身图像展开讨论,关注点多是将日、月图像作为这种图像的组成部分来论证。有的学者认为这是伏羲女娲,例如王煜的《汉代伏羲、女娲图像研究》[1]认为汉代手持日、月是伏羲、女娲图像的一种形式。朱鹏的《汉画像中人首蛇尾擎日月图像研究述论》[2]通过对人首蛇身形象的考察,论证了这种形象是伏羲、女娲。一些被命名为“羲和捧日,常羲捧月”的汉化像石受到了学者的质疑,例如陈江风在《“羲和捧日、常羲捧月”画像石质疑》[3]中认为,捧日、月的并非羲和、常羲,而是伏羲、女娲。一些学者将这种与伏羲、女娲结合的图像定义为“阴阳主神”,例如贺西林的《汉画阴阳主神考》[4]一文将这种形象认定为阴阳主神;张爱美在《汉画像中的日、月崇拜》[5]一文中将日、月看作是阳、阴的代表,从自然崇拜、祖先崇拜、生殖崇拜进行了介绍。还有一些学者从天文的角度对汉画像中的日、月进行了研究,例如《南阳汉代天文画像石研究》[6]中一些文章从天文的角度对日月位置、太阳黑子、日食月食等方面进行了论述;吴曾德的《南阳汉画像石中的神话与天文》[7]一文将南阳汉画像石中的日、月图像从神话和天文方面进行了论证。可以看出这些研究或关注与日、月结合的其他形象,或只涉及某一地区的特定图像。本文拟较为全面地梳理日、月图像的形式,以期总结汉画像中日、月图像的位置及其意义,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教。
一、汉画像中的日、月图像
汉代的日、月图像表现形式多样,大致分为以日、月为主的图像,与人首蛇身形象组合出现的图像,飞鸟怀抱日、月图像及其他形式。
(一)以日、月为主的图像
在汉代画像中,马王堆汉墓出土的T 形帛画中的日、月图像时间较早。该墓属于西汉早期墓葬,马王堆一号、三号墓出土了类型相似的T 形帛画,例如一号墓出土的T 形帛画右上方有一轮红日,红日中有一只三足乌,与日相对的左上方是一弯新月,新月上有一只蟾蜍和玉兔。[8]40但这幅图中的日、月并不是画像的主要部分。在已知的汉画像中,最早的以日、月为主的图像是在河南唐河针织厂汉墓出土的,这座墓是西汉晚期的墓葬,在南北主室的的天顶上分别出现了月亮图像和太阳图像。[9]太阳图像位于北墓室的天顶,中间有一只三足乌;月亮图像位于南墓室的天顶,中间有一蟾蜍。与河南唐河针织厂汉墓相似,陕西米脂东汉画像石墓中亦出土了日、月为主的图像,“四号墓前室顶部置太阳石刻,太阳染成红色;后室顶部置月亮石刻,月亮染成黑色。太阳和月亮周围以蔓草花纹”[10]。值得注意的是,河南地区和陕西地区这两幅图的共同之处在于日、月图像是相对独立的,分布在南北墓室的顶部,但这两地区又有明显的差别,河南地区的图像具有地区独特的天文特征,而陕西地区只是单独的日、月画像。根据《中国画像石全集》所收录的画像石,江苏地区和山东地区也出土了东汉早期单独的日、月图像。山东邹城出土了东汉晚期的太阳纹、月亮纹画像,“太阳纹画像为南耳室藻井盖石,中间刻一圆形太阳,周围有放射的三角形光芒。月亮纹画像为北耳室藻井盖石,中心刻一圆形月亮”[11]图版39。月亮纹画像中疑似有蟾蜍,但《邹城汉画像石》中并无介绍。邹城出土的此种汉画像石,多为藻井盖石上的画像。
(二)与人首蛇身组合的日、月图像
与人首蛇身组合的日、月图像多样,单手托举、双手托举、怀抱日月都是其表现形式,人首蛇身的形象也不一。对于此类图像,学术界存在不同的见解。有的学者认为此类托举、怀抱日月的人首蛇身形象为伏羲、女娲;有的学者认为是常羲、羲和;还有的学者认为是阴阳主神。贺西林在《汉画阴阳主神考》中提出:“汉画中与日月密切关联,或临近日月,或托举日月,或怀揽日月的对偶像或对偶交尾像,无可争辩的是阴阳主神。”[4]因为学者的认识不同,汉画像资料中相关图像的命名也存在差异,笔者更倾向于此类画像为伏羲、女娲,墓中画像所代表的含义应该是统一的,不会出现同一形象的图画代表不同含义的情况。
榜题是证明画像内容的直接证据,要想证明与日、月结合的人首蛇身形象是否是伏羲、女娲,最好的证据就是看是否存在榜题,四川简阳鬼头山崖墓出土的3 号画像石棺后挡上就有此榜题,为“伏希”“女絓”[12]80,即“伏羲”“女娲”,此类图像多出现在川渝地区的石棺后挡上,所以有学者认为川渝地区这种出现在石棺后挡上手托日、月的人首蛇身均为伏羲,女娲。[1]笔者对此持赞同观点。但遗憾的是此画像虽有托举动作但并无日、月图像,只能与其他相似图像进行对比。例如四川南溪出土的石棺后挡上的被命名为“单阙·伏羲·女娲”[12]106的画像,托举日、月的形象亦为人首蛇身画像,分列在单阙两侧,一手拿着规、矩,一手托着日、月,两者最相似之处便是冠式,同样是右边的形象有“山”字型的冠式,①参看各类画像石,伏羲的冠式并不一致,“山”字型的发冠是其中一种较为重要和统一的冠式,因此这种冠式也是证明伏羲形象的一种方式。而左边的形象梳着发髻。这类形象普遍存于与日、月形象结合的画像中,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相似形象的画像为伏羲、女娲。另外,从画像中所持的规、矩也可以判断出与日、月图像结合的画像是伏羲、女娲。
但是,汉画像中还存在一些人首蛇身的形象并不持有规、矩,因此此类画像中的形象被命名为“羲和”“常羲”“日神”“月神”。例如山东邹城郭里乡出土的东汉晚期的被命名为“羲和捧日画像”[11]29的汉画像石,捧日的形象为人手蛇身,两后足,尾有鳞片,双手托日,日中有一金乌。笔者认为此形象并非“羲和”,而是“伏羲”。首先东汉王延寿在《鲁灵光殿赋》中提到“伏羲麟身,女娲蛇躯”,这就证明了在东汉时期伏羲的形象为麟身,也对应了该画像石中的形象。再观察此形象的冠式,与山东地区同时期的一些伏羲形象相似,冠为“山”字型,所以此捧日的形象应该为伏羲。另一方面,从羲和的角度分析,关于羲和最重要的记载出自《山海经》,《山海经·大荒东经》中记载:“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13]245根据《山海经》的记载可知,羲和为女性。《淮南子·天文训》中记载:“日者,阳之主也。”“月者,阴之宗也。”[14]36可知“日”是“阳”的象征,但是在汉代的观念中,男阳而女阴,羲和为女性,为“阴”,与捧的“日”相抵牾,但伏羲是男性形象,正与“日”相符,所以该画像应该为“伏羲捧日”。在河南南阳王庄出土的画像石被命名为“常羲捧月”[15]125,时代为东汉时期。《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记载:“有女子放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有十二,此始浴之。”[13]272常羲是女子,为阴性,“月”是阴性的象征,所以有常羲的可能,但是在相关记载中并没有关于常羲具体形象的描述,该形象与星宿结合,位于墓顶,和南阳地区同时期的与天像组合女娲形象极为相似,所以此图像应该为“女娲捧月”。[16]
河南南阳麒麟岗画像石墓为东汉早期墓葬,墓中出土了怀抱日月的画像(图1),对此画像的命名并不统一,《中国美术全集·画像石画像砖》(一)将此命名为“日神、月神画像石”[17]72,而在《南阳麒麟岗汉画像石墓》中此图像被称为“羲和捧日图”“常羲捧月图”[18]144-145。此图像为人首蛇身形象,右面画像头戴山形冠,背部有羽毛,怀中有一日轮,左面画像背部亦有羽毛,梳高髻,怀中有一月轮。日、月中虽没有金乌和蟾蜍,但是两者的发冠与发髻与同墓的其他伏羲、女娲形象相似,王煜认为此画像为伏羲、女娲,笔者亦赞同此观点。陕西神木大保当亦出现了相似的画像,但为站立的形象,同样是伏羲有山字型冠,怀抱日月,怀中有金乌,手中持规;女娲有高髻,怀抱月轮,手中持矩。①信立祥主编《中国美术全集·画像石画像砖》(二),第310 页。书中认为此画像中的人形鸟足为羲和、常羲,但是两形象手中分别握有规、矩,所以根据这一特征,此形象应该为伏羲、女娲。只是伏羲、女娲形象在传播的过程中产生的变体。而山东地区怀抱日、月的伏羲、女娲形象则多手中持有规、矩。
图1 南阳麒麟岗石墓墓门门楣底画像
需要指出的是,各地区各时期的伏羲、女娲形象并不统一,有持规、矩与日、月结合的画像,也有只与日、月结合的画像,同时在伏羲、女娲形象演变的过程中,手中的规、矩有的变成了乐器,有的演变成了仙草或棍棒等。另外,伏羲和女娲的形象也发生了变化,伏羲的冠式不一,女娲的发髻也不一。一种可能是,此类画像传播到某一地区后,该地区并不能很好地认识画像的意义,在制作过程中或融合本地文化,或工匠即兴创造,使得画像具有多样性,但大致形象趋于统一。也存在伏羲举月、女娲举日的画像,这种情况应该是工匠的失误。
(三)飞鸟怀抱日、月图像
汉画像石中也存在一些与飞鸟结合的日、月图像,主要表现为飞鸟怀日、月,这种画像集中分布在河南地区与川渝地区,但两地画像的风格又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主要表现在河南地区为飞鸟怀日、单独的月并多与星象结合,而川渝地区则多为人首鸟身怀日、月的形象。
河南南阳地区出土了较多的与星象结合的日、月图像,例如河南南阳丁凤店出土的被命名为“天像画像石”的画像,“图右刻一满月,内雕一蟾蜍,周围有繁星。星上部两个二星连线,四星连线和三星连线成角者为苍龙星座。中刻一金乌,前刻两组相连三星,一字形者为织女,即牛须,女须星,右刻一颠倒仙人,手持华盖,侧身而立”[16]图版521。此画像是南阳地区日、月图像的代表。有学者认为,日月同时出现,反映的是日月运行。[6]但有意思的是多数的画像石为金乌怀日,月的形象是单独的,月轮中有一蟾蜍。据《山海经·大荒东经》载:“大荒之中,有山,名孽摇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13]247说明金乌是承载太阳的工具,所以在天像图中太阳和金乌结合。有些关于天像的汉画像中金乌怀抱的月中有蟾蜍,被命名为“日月合璧”,有研究将此解释为关于日食的记录。[7]6-13
川渝地区怀抱日、月的图像与河南南阳地区的图像不同,表现为人首鸟身,主要刻在画像砖上,例如1955 年四川省成都市新都区新繁镇清白乡出土的被命名为“月神画像砖”“日神画像砖”。[19]127-128这两幅画像砖分别砌在“西王母”砖的左右两侧,都为人首鸟身的羽人形象,右边画像带山形冠,腹部有一圆轮,圆轮中有金乌。左边画像头梳髻,腹有圆轮,圆轮中图像不清,应当为蟾蜍、桂树。四川简阳出土了带有榜题的日、月图像,怀抱日、月的形象亦为人首鸟身。[12]434川渝画像砖中此类图像非常普遍,而且已经定型,都是怀日形象戴冠,怀月形象头梳髻,翅膀羽尾,背部生出羽毛,日轮中有金乌,月轮中有蟾蜍和桂树。头戴冠、背部生羽毛,这与河南南阳麒麟岗汉画像石墓墓门门楣底画像非常相似。这类形象多出现在川渝地区的画像砖中,或是因石砖的空间有限,而简化的伏羲、女娲的形象。
(四)其他类型
除了以上的三种情况,日、月形象也存在其他的一些形式,比如陕西地区出土的日、月图像多存在于门楣上,处于门楣的左右两角,但形象也不统一,有的只是单纯的日、月形象;有的在日、月中刻画金乌和蟾蜍;有的日、月是被托举在门楣两侧,而门楣中多是狩猎图、车马出行图、异兽图等非凡界画面。说明在陕西地区的汉墓中门楣左右两角上刻画日、月已成为固定的形式,但是日、月图像与哪种画像结合则有较大的随意性。江苏铜山县苗山出土的画像石,此画像被命名为“神农画像”“治水画像”。[20]图版说明22-23“神农画像”中刻一神农,左手执耒耜,右手牵大鸟,右刻一月轮,月中有玉兔和蟾蜍,下刻一口衔神草的背部生羽的神牛。相传炎帝牛首人身,他亲尝百草,用草药治病;他发明耒耜,教民垦荒种植五谷。东晋王嘉《拾遗记》云:“时有丹鸟衔九穗禾,有坠地者,帝乃拾之, 以植于田。”[21]12这幅画像便是对传说直接的反映。“治水画像”上刻日轮,内有金乌,左刻一兽首蛙足人身的怪物,口中喷水,中间有一马,下部为一头大象,鼻衔仙草。《山海经·海内经》记载:“黄帝生骆明,骆明生白马,白马是为鲧。”[13]300相传鲧是治水功臣禹之父,此画像委婉地表现了治水的传说。“神农画像”“治水画像”表现了古代人民已经认识到了日、月在农业生产中的作用。山东济南市大观园出土的“莲花、日月画像”,“画面中部为一八瓣莲花,上边是月亮,中有蟾蜍,下边是太阳,中有金乌,左右为仙人起舞”[22]56。猜测与佛教早期在中国的传播有关。
综上所述,汉画像中的日、月有时为主要画面,有时与伏羲、女娲组合出现,而被认为是“羲和”“常羲”“日神”“月神”的形象应该也是伏羲、女娲。与星象一同出现的日、月形象代表着古代对于天像的认识,四川画像砖上的人首鸟身画像应该是伏羲、女娲的变体。当然也存在着其他的日、月形象,都反映了古代人民对于日、月的认识。
需要指出的是汉画像中各种形式的日、月图像是同时存在的,马王堆T 形帛画中的日、月图像是西汉早期的图像,但是并不作为主要的画面出现。以日、月为主的图像最早出现在西汉晚期,但整个东汉时期都有此类画像出土。王煜在《汉代伏羲、女娲图像研究》中提到手持日、月的伏羲、女娲最早见于西汉中晚期的河南洛阳,到了东汉早中期河南南阳麒麟岗出现了怀抱日月的伏羲、女娲,伏羲的发冠也有了变化,东汉晚期川渝地区伏羲、女娲多出现在画像石棺上,形象也有了差异,并且东汉晚期川渝地区的伏羲、女娲图多与日、月有关。[1]而其他形式的日、月图像也多出现在东汉时期,所以各种日、月图像在时间上是并存的,这也反应了两汉人民对日、月多方面的认识和思考。
二、日、月图像的位置及意义思考
(一)日、月图像的位置
日、月图像在墓中的意义需要结合其在墓中的位置与组合来讨论。在日、月为主的图像中,河南唐河针织厂出土的画像位于南、北墓室的顶部。陕西米脂东汉画像石墓出土的“太阳石刻”和“月亮石刻”分别位于前室顶部、后室顶部;山东邹城出土的东汉晚期的太阳纹、月亮纹画像,分别为南北耳室的藻井盖石,而藻井亦位于建筑的顶部。与伏羲、女娲组合出现的日、月图像位置差距较大,河南南阳麒麟岗画像石墓中出土怀抱日、月的画像,为石墓墓门门楣底画像,处于门楣底的左右两侧,而同是麒麟岗汉墓出土的另一伏羲、女娲怀抱日、月的画像则出现在墓室的顶端,[15]102-103该画像由9 块石板组成,伏羲、女娲图像位于画面的两侧,怀抱日、月,日中刻有三足乌,月中刻有蟾蜍。画像的中间上部为朱雀,下部为玄武,东刻青龙,西刻白虎,中间是带有山形冠的黄帝。①《南阳麒麟岗汉画像石墓》中认为是黄帝,而王煜将其称为太一,笔者倾向于太一。周围有群星,祥云围绕。河南地区多出土星像画像,此画像应该也是星像画像的一种表现形式,日、月分布在左右两侧,代表着日、月在天空的两侧。川渝地区与伏羲、女娲组合出现的日、月图像多分布在石棺的后挡上,也有的图像在石棺的侧板,这一地区的石棺风格相似,前挡为阙,阙被认为是升仙的天门,石棺两侧图像不一,后挡为伏羲、女娲与日、月的组合,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日、月在墓主升仙过程中的作用。有学者就南阳地区的天文画像进行过统计,南阳地区的天文图像大多出现在墓室的顶部。[23]1-5而在川渝地区,“主墓室的正壁(或后壁、北壁)中央嵌砌有‘西王母’‘日神’‘月神’画像砖,构成天国主神组画,其他砖在墓室两侧”[19]30。川渝地区人首鸟身的画像砖多与西王母组合,位于主要墓室的正壁高处。
综上所述,日、月图像通常同时出现,不同的地区具有各自的特色,与其他图案组合并且多位于主要墓室的顶部或者相对高处,川渝地区石棺上的日、月画像多位于后挡。多数情况下,日、月会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但也有分别位于前、后室顶部的情况,前、后室分别为墓室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顶部刻画日、月,将整个墓室组成阴阳相合的完整整体。
(二)日、月图像的意义
在汉代,墓葬被认为是死后去的另一个世界,与生前的现实世界并没有差异,只是在死后进入到另一个世界生活,墓门被认为是两个世界分界点。例如陕西地区的门楣上多出现日、月的图像,日、月分布在门楣的两端,门楣上的图案多以西王母组合、车马出行图、狩猎图有关,这些图像多伴随着异兽,是仙界的表现,这些画面反映了汉代人民在死后的不同阶段。西王母是升仙过程的关键环节,相传西王母住在昆仑山上,掌握不死之药,门楣上与西王母相关的组合就体现了墓主在死后得不死药升仙的过程,日、月则是上天的象征,有学者指出:“墓门是进入昆仑仙境的通道,墓主经过门及描绘于其上的装饰物所代表的死后旅程,就可以直接进入仙界,在此之前,他只是凡人的一员,经此,则有可能与仙人同列,成为仙界的一员。”[24]26而车马出行图、狩猎图则表现的是墓主升仙后的生活,这种画面也是墓主生前活动的反映。与墓门的作用相似,汉画中的阙被认为是升仙过程中的天门,阙原为阳间的门厅,后多出现在汉墓中,尤其是川渝地区,多与日、月组合出现在石棺上,有的石棺上甚至在阙上写有“天门”的榜题。日、月画像代表了升仙的道路,《续汉书·律历志》载贾逵引《五纪》云:“日月循黄道,南至牵牛,北至东井。”[25]3029可知日、月运行的轨道称为黄道,《晋书·天文志》中载:“中间为天衢,其间为天门,黄道之所经也。”[26]300日、月所行的黄道经过天门,所以天门与黄道紧密联系,墓门门楣上的日、月图像,石棺上的阙与日、月图像同时出现就代表了墓主的升仙轨迹。
同时在汉代的思想中,阴阳五行是主流,日、月代表着阴阳,而阴阳是支配万物的力量,《吕氏春秋·大乐》中提到:“太一生两仪,两仪出阴阳。阴阳变化,一上一下,合而成章。……万物所出,造与太一,化与阴阳。”[27]91《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中载,“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始终也,生死之本也。……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28]360。在墓室的顶端或相对高处刻画日、月图像,即是对日、月相对高度的反映,也使墓室成为阴、阳相合的整体,这样墓主在另一个世界中,便可以生生不息。
另外,星象画像中的日、月图像代表了古代人民对天文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日轮、月轮中的金乌和蟾蜍,是对太阳黑子和月亮上高山枯海暗影的反映,而阳乌怀中的蟾蜍则是对于日食的记录。日、月图像与其他星宿的结合,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人民对于宇宙的观察,以及古代人民对于方位的观察。也有一些画像表现出了古代人民已经认识到日月在农业生产中的作用。
三、小结
日、月图像在汉画像中的表现形式多样,在墓中大多情况下位于高处,这既是古代人民对于日、月相对位置的反映,又是墓主升仙过程中升仙道路的反映,同时这些汉画像也是古代人民对于天文观察的反映。日、月图像在不同类型的画像中含义不同,但笔者认为,这都由古代人民对日、月的观察和认识延伸而来,日、月在天上,古代人民对天有无限的向往和思考,但是由于认识水平的限制,不免会与神话传说、迷信思想结合在一起。道教产生后,这种观念与道教的升仙思想结合在一起,形成完整的升仙理论,[29]而升仙过程中,日、月便成为了不可缺少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