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书评
2022-07-28
全球化、数字化重塑当代城市与区域发展模式—— 兼评《重塑:全球化时代的城市、区域和网络》
Reshaping Contemporary Urban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Models by Globalization and Digitalization: A Review ofReshaping: Cities, Regions and Networks in the Age of Globalization
书籍作者
熊世伟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1月
城市和区域空间组织及其形态是经济社会发展活动的空间投影。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全球化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国际金融、国际投资和国际贸易形成全球经济的核心框架,而基于产品内分工、模块化组织的低成本生产制造和服务全球外包,推动资本、商品、人口、信息等全球流动和地方镶嵌,催生卡斯特尔提出的“流的空间”,并由此推动世界城市、全球城市的诞生[1]。国际金融、国际投资和国际贸易在生产组织上基于价值链不同环节的地方镶嵌,推动地方(城市和区域)的全球化和区域化联系并建构全球生产网络,由此形成大都市区、全球城市—区域、都市圈、城市群、城市网络等新的城市和区域空间形态[2]。
2008年的全球性金融危机打破了持续30多年的全球化持续繁荣发展格局,全球市场萎缩导致国际金融、投资和贸易动力不足,而中国持续的劳动力、土地等成本上涨、国际贸易争端特别是美国对其他国家的技术封锁和贸易打压,导致全球化发展遭受挫折。基于康德拉季耶夫的长波理论可发现,诞生于20世纪50年代的信息化技术及其产业也已经到了周期末尾,新一轮科技革命即将在新的人类社会发展舞台上展现。从趋势性发展特征来看,数字化发展和转型将引导未来全球生产方式大变革,数字化转型对全球经济发展格局的影响表现在多个方面,包括创新、生产、投资和贸易、组织等多个领域,相应体现在国际分工体系、区域分工体系的变革,并最终引导城市与区域空间组织和形态变化[3]。但本轮数字化转型引导的城市与区域发展模式转型最终是什么,到目前学术界尚未有科学和系统的研究。已有关于互联网对城市和区域发展影响的研究,还未深入人类社会生产动力和组织体系的层次,并不能覆盖数字化转型影响的全部社会生产和生活领域。上海市经济和信息化发展研究中心熊世伟主任长期从事区域和城市经济等领域研究,并有着丰富实践经验,最近出版的著作《重塑:全球化时代的城市、区域和网络》,很好地探索了以上命题:数字经济时代的全球化、城市与区域发展到底是怎样的?
拜读完该著作,笔者认为有3点值得归纳并向更多读者推荐,这也是理解当前城市与区域发展的3条关键主线:
一是数字化转型是影响当前全球化演化、城市与区域发展的重要力量。
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就是生产力不断跃升的过程,包括生产工具、生产方式不断升级演化和新的生产要素不断涌现。从18世纪60年代工业革命开始,人类社会先后经历多次技术革命,其中第三次技术革命始于20世纪70年代英特尔微处理器的问世,这种以硅芯片为代表的电子产品催生的是信息硬件产业的大发展,但第三次技术目前似乎已经到了康氏长波周期末期。新一轮科技革命包括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医药、新能源、新材料等不断突破,但目前最为亮眼的还是以数据及其运算、应用等为基础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包括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互联网、物联网等不断发展,已经融合渗透到城市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正如书中所言,由数字技术主导的技术革命驱动生产方式的深刻变革,对生产方式及产业体系产生的革命性影响已经开始显现,这包括:①数据也即知识成为社会生产的关键要素;②互联网、物联网大大增强了要素的“流动性”和“连接性”,“人工智能+数据”形成全新社会生产力,加快科技创新和研发速度,推动科技进步不断提升;③数字化转型改变了企业生产经营和资源配置的方式和方向,从而改变了世界范围包括区域尺度的生产和投资布局,研发、制造、产业组织和分工、投资、贸易等都将围绕新的技术体系和生产方式进行重构,这必将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及其所决定的投资、贸易带来全面而深刻的影响,从而重塑全球范围内产业组织和城市体系。
书评作者
李 健 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 研究员
宁越敏(通信作者) 华东师范大学城市与区域科学学院 教授,ymning@re.ecnu.edu.cn
二是全球化和本地化力量共同推进全球层面城市与区域的网络化发展。
该书另外一个突出的贡献是系统梳理全球化与地方化共同作用的城市与区域发展机制和进程。国际劳动分工基于主导力量和运行机制的差异,不同阶段表现为不同特点[4],熊世伟在著作中认为,当前国际分工体系正经历着深刻变革:①产业分工向混合型分工转变,呈现出多层次的分工新格局;②产业转移演进为产业链环节和工序分解的全球化配置;③产业分工地位表现为产业链和产品工序所处的地位及增值能力。这种新变革和特征驱动国际劳动分工从新国际劳动分工转型升级到全球生产网络及全球价值链等新的全球投资和贸易框架,生产和分工更加细化,表明全球化力量在不断增强。基于全球生产网络、全球价值链及地方产业集群组织的全球经济逐渐融合为一个共同生产体,从资本、商品及服务到信息、数据等要素联系日益紧密,全球经济网络化发展的特征日益明显,全球化发展需要地方力量的迎合,这也塑造了经济全球化地图上的特定“马赛克现象”。那么以跨国公司为代表的全球化力量为什么选择在某个地方嵌入,这是著作中涉及的区域竞争优势塑造、全球价值链治理,以及地方产业集群等要素所探讨的。根据产业区位理论,从传统的自然地理要素到经济地理要素,再到新经济地理要素等对于企业区位选择的影响不断演化更替,创新、制度、数字化等作用日显突出,“全球化嵌入地方”和“地方嵌入全球化”成为经济地理学者们最关心的命题。全球化嵌入地方并非以“点”的形式存在,而是以形成区域生产网络的形式存在,这也导致在地方再次依据资源禀赋、科技创新、制度匹配等形成生产分工网络。这种多层次的“(全球化)分散—(区域)集聚—(区域)分散—(地方)集聚”模式最终塑造了不同区域和城市所承担的不同产业分工任务和功能担当,并通过多层级的生产网络和价值链联系在一起,建构起全球范围内城市与区域的网络化组织[5]。
三是全球城市仍是数字经济时代城市与区域发展进程中最亮眼的明星。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全球化进程中,跨国公司成为重要经济力量,而稳定的国际金融和贸易环境、开放的政策、发达的交通和通讯条件等都支撑了全球化发展的进程。正是在这个发展进程中,涌现出若干在空间权力上超越国家范围、在全球经济中发挥指挥和控制作用的世界性城市,一般认为这是国际经济中心城市,之后产生多个广泛接受的学术概念即世界城市(world city)或全球城市(global city)。随着世界城市在更多国家涌现,彼此间频繁的经济文化往来凝聚成新的有机体,即世界城市网络[6]。熊世伟在著作中指出,“网络化时代区域发展的空间联系模式应该是全球网络、区域网络、地方网络相结合”,因此世界城市网络也就被赋予更丰富的多层次空间概念。在区域和地方层面的城市网络化发展进程中,缘起于全球化和信息化,链接于城市社会的信息网络化和基础设施网络化,最终表现为城市—区域功能的网络化组织。人类历史发展到数字化时代,网络化联系的特征更为明显,“连接”仍然是关键,基于互联网联系的世界城市网络体系得以重组,一些国际通信中心如旧金山、法兰克福和香港已经从传统全球金融中心(纽约、伦敦和东京)发展阴影之中解脱出来,但包括纽约、伦敦、上海、新加坡等全球城市价值链的中心节点功能在数字化经济时代更是得以提升。上海在新一轮城市总体规划中的目标是“卓越的全球城市”,与纽约、伦敦和东京等传统全球城市的发展背景不同,上海在新一轮发展中面临着全球化遭受挫折、数字化蓬勃发展的全新社会背景,数字化转型是一种技术形态,但更是一种新的生产和消费方式。传统的全球城市是“流的空间网络”中的枢纽节点,未来的全球城市必将更好地融合全球化和数字化发展的趋势,更好地推动“流空间”的发育,这更需要上海充分融合全球化要素与数字化力量,强化全球城市节点功能、打造全球创新之都、建设国际数字之都、构建城市生命有机体等目标建设。
总之,该书在总结区域和城市发展理论系统的基础上,提出一系列在全球化、数字化双轮驱动时代的全新发展构想,对于人文地理学、经济学、城乡规划学、管理学等学科领域的科研工作者以及政府部门、咨询企业、规划研究院等机构的实践工作者都会有很大启示和指导,值得向读者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