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规模变动下对浙江基本省情的再认识

文/俞宁 郎金焕 张武杰

通过三个维度比较发现，浙江省常住人口数量大幅增长，导致描述基本省情特征的人均指标出现下滑，但总体而言浙江省经济社会发展在高质量、共享性、可持续方面的表现仍然稳居全国前列

人口变化势缓而力沉，是反映和决定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核心变量。本文运用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以下简称“七普”）数据，从高质量、共享性、可持续三个发展维度分析常住人口数量出现大幅增长后浙江发展的新坐标，以期进一步认识省情变化，找准加快经济高质量发展、率先探索建设共同富裕美好社会的着力点。

高质量发展维度

“七普”数据显示，2020年浙江常住人口逼近6500万人，十年增长1014万人，相当于多了一个海南省的人口。人口“底子”变厚，对浙江经济规模、生产效率、创新成果等发展质量特征均产生重要影响。

人均GDP压线进入“十万元俱乐部”。经“七普”数据修正，2020年浙江人均GDP为10.01万元，较2019年减少0.67万元，减少幅度大于人口总量同样大幅增长的广东省（减少0.58万元），全国排名从第四位下滑到第六位。在人均GDP“十万元俱乐部”中，浙江与北京、上海、江苏等“领跑”省市的差距拉大，被福建等“并跑”省市反超，同时相对广东、重庆、湖北、山东等“跟跑”省市的优势缩小（见表1）。

浙江与北京、上海、江苏等“领跑”省市的差距拉大，被福建等“并跑”省市反超，同时相对广东、重庆、湖北、山东等“跟跑”省市的优势缩小。

表1 “七普”前后人均GDP超1万美元省市人均GDP变化情况

全员劳动生产率水平偏低。浙江省“七普”公报显示，15～59岁劳动年龄人口占比67.9%，较“六普”下降5个百分点。在人口红利逐步消退的背景下，今后浙江高质量发展的动力必将更多来自劳动生产率的提升。然而，运用“七普”数据匡算浙江全员劳动生产率为14.75万元/人，排名全国第六，与北京、上海、江苏等先进省市的差距十分明显（见图1）。假设以14.75万元/人为基点，想要实现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提出的目标，即2025年全员劳动生产率达到22.0万元/人，必须确保“十四五”时期劳动生产率的年均增速不低于8.3%。这远远高于同期人均GDP年均增速目标（5.4%），也高于过去十年浙江劳动生产率平均增速（7.1%），难度不容小觑。

在人口红利逐步消退的背景下，今后浙江高质量发展的动力必将更多来自劳动生产率的提升。

每万人发明专利授权量保持省区第一。2020年浙江发明专利授权量达到5万件，同比增长46.9%，占全国比重较2019年增加1.9个百分点，达到11.3%，位居广东、北京之后，超过江苏成为全国第三。经过“七普”数据修正，浙江每万人发明专利授权量达到7.73件，在保持全国各省区第一的同时，显著缩小了与上海的差距（见图2）。

共享发展维度

共享性是共同富裕的本质属性，体现在全体人民机会均等地参与高质量经济社会发展，并公平享有高品质生活。当前，解决三大差距和保障改善民生是推动共享性发展的关键命题。经“七普”数据修正，浙江在一些关键指标上仍然保持全国领先，但也暴露出一些短板。

图1 “七普”前后人均GDP超1万美元省市全员劳动生产率变化情况

图2 “七普”前后部分省市每万人发明专利授权量变化情况

表2 “七普”修正前后部分省市地区差距变化情况

图3 “七普”修正前后部分省市人均可支配收入占人均GDP比重变化情况

设区市人均GDP差距略有下降。经“七普”修正，2020年浙江各设区市人均GDP的最高最低倍差为2.2，较2019年下降0.1，仅次于福建和海南，稳居全国第三。全省人均GDP最高的杭州市与最低的丽水市，二者的绝对差距也从2019年的8.6万元缩小到2020年的7.4万元，缩小幅度达到14.0%。

常住人口城镇化率有望提前实现目标。

“七普”数据显示浙江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已达到72.2%，略低于江苏（73.4%）和广东（74.2%），在全国各省中位列第三。同时我们注意到，杭州、宁波、温州、金华四地人口占全省比重，由“六普”的56.6%上升至“七普”的58.8%，十年间杭甬“双城”新增人口超过500万，占全省新增人口的一半，这表明浙江正在加快形成以“都市区”“城市群”为主形态的新型城镇化发展模式。

人均可支配收入占人均GDP比重上升，行业间工资倍差较大。人均可支配收入占人均GDP比重是衡量居民福利水平的常用指标，直观反映人民群众分享发展果实的程度。经“七普”修正，浙江人均可支配收入占人均GDP比重从46.7%上升至52.4%，在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的省份中达到最高（见图3）。但是，浙江行业间工资差距仍然较大，《2020年浙江省单位从业人员年平均工资统计公报》显示，浙江非私营单位中最高最低行业工资倍差达4.3，高于全国平均水平（4.2）。

十年间杭甬“双城”新增人口超过500万，占全省新增人口的一半，这表明浙江正在加快形成以“都市区”“城市群”为主形态的新型城镇化发展模式。

表3 “七普”前后各省市每千人口医疗资源拥有量变化情况

人均拥有医疗和教育资源总体靠前，结构性供给缺口扩大。经“七普”修正，2019年浙江每千人口拥有执业（助理）医师数3.22人，位居全国第五（见表3）；财政人均教育支出2768元，约为广东和江苏的1.1倍、福建的1.2倍、山东的1.3倍，走在沿海发达省份前列。但同时医疗和教育领域结构性供给短缺问题也十分明显，经“七普”修正，浙江每千人拥有卫生机构床位数5.49张，低于全国平均水平0.76张，全国排名从修正前的第19位下滑到修正后的第26位；每万人拥有1.3所幼托服务机构和304个学前教育学位，排名全国第28位和第21位（见表4），在实施“三孩”生育政策的背景下，补齐学前教育短板的需求十分迫切。

人均养老床位数全国第一，公共文化设施建设成效显著。得益于各地持续深入推进社区养老服务能力建设，2019年全省拥有社区养老床位近35万张，居各省第一；加上机构养老床位，养老总床位数已超过66万张，仅次于江苏。经过“七普”修正，浙江每万人拥有养老床位数为104.8张，远超其他省份（见图4）。此外，浙江的公共文化设施建设也走在全国前列，在常住人口大幅增长的背景下，人均拥有的公共图书馆面积、艺术表演场馆数以及影院数均排名全国第二，人均拥有的博物馆数量排名全国第五。

表4 “七普”修正后部分省市每万人学前教育资源拥有情况

图4 “七普”修正后各省市每万人养老床位拥有情况

可持续发展维度

推动共同富裕是一项长期任务，必须要注重发展和共享的可持续性。发展可持续关键在于增强创新驱动力，并促进发展与资源环境相协调，而共享可持续重点在于保障财税收入稳定，以及加强社会治理。经“七普”修正后，我们认为浙江省亟需在体现可持续发展的先行度上下更大功夫。

发展可持续关键在于增强创新驱动力，并促进发展与资源环境相协调，而共享可持续重点在于保障财税收入稳定，以及加强社会治理。

人均研发投入强度处于全国前列，竞争压力有所加大。对比“七普”前后人均R&D经费支出和每万人R&D人员投入后发现，浙江这两项指标的全国排名没有变化，分别处于全国第五和第二的位置。但从指标的绝对差距来看，浙江人均R&D经费支出与北京、上海、江苏的差距变大，领先广东的优势有所缩小（见表5）。

人均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能力全国领先。绿色生活是建设“绿色浙江”的重要内容。在常住人口大幅增长的情况下，浙江省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能力不断增强，每万人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能力从“六普”的6.3吨/日提高到“七普”的10.5吨/日，排名全国第四，显著高于江苏（7.6吨/日）、山东（6.8吨/日）、福建（6.2吨/日）、安徽（4.9吨/日）等兄弟省份。同时也应注意到，广东和上海在提高居民绿色生活水平方面取得长足进步，超过浙江省位居全国第三和第二。

表5 “七普”修正前后部分省市人均研发投入变化情况

图5 “七普”修正后部分省市人均地方财政收入情况

人均地方财政收入稳居省区首位。2020年浙江省人均地方财政收入1.12万元，较“七普”修正前略微下降，但仍然保持省区第一、全国第四，仅次于上海、北京和天津。从过去十年人均地方财政收入增长情况看，浙江省年均增速达到7.9%，在沿海省份中处于领先位置，仅低于广东（8.0%）和安徽（8.9%）（见图5）。

调解队伍建设领先兄弟省份，律师万人比目标实现难度加大。从“七普”修正后的数据来看，浙江省调解人员万人比为20.0，明显高于安徽（17.7）、江苏（13.8）、广东（13.7）、上海（7.1）等兄弟省市；但律师万人比从4.0下降至3.7，全国排名从第六位下滑到第八位，对照到2025年律师万人比达到5.2的示范区建设目标，假设未来人口规模保持稳定，律师队伍静态缺口将扩大25%；而浙江省人口延续增长态势是大概率事件，则目标实现难度将进一步加大。

若干启示

通过三个维度比较发现，“七普”后浙江省常住人口数量大幅增长，导致描述基本省情特征的人均指标出现下滑，但总体而言浙江省经济社会发展在高质量、共享性、可持续方面的表现仍然稳居全国前列。随着低生育率水平的持续，我国人口总量正在经历从增长到下降的历史性转向，人口发展的主要矛盾加快从增量压力向存量竞争转化。人口总量大幅增加使得浙江得以保持富有生产性的人口优势，为浙江在经济社会转型与人口发展转向的深度互动中加快高质量发展争取了极为宝贵的战略空间。同时，通过向先进省市对标比照，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浙江要把握住、发挥好这一发展的有利条件，尤其需要在以下四个方面加快突破。

要在提高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协调性方面加快突破。浙江发明专利授权量快速增长，而全员劳动生产率提升较慢，凸显出科技与产业“两张皮”问题尚未有效解决。面对这一问题，浙江需进一步促进创新链与产业链深度耦合，围绕重点产业链做好整体设计和科研布局，选准关键点，确定路线图；聚焦关键核心技术创新成果转化，加强相关技术、材料、工艺等系统化配套支撑；实施产业化示范工程，依托具有优势的产业集聚平台，培育一批创新能力强、创业环境好、特色鲜明、集成发展的科技成果产业化示范基地。

要在补强缩小“三大差距”薄弱环节方面加快突破。当前，浙江突出面临部分地区加快发展方法不多、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进展不快、行业间工资差距仍然较大等局部风险。为此，浙江需进一步提高相对落后地区内源增长能力，鼓励山区26县因地制宜积极探索数字化、服务化、品牌化的“生态产业化”增值路径，打造山海协作在地创业联合体，加快生态资源价值实现的综合制度创新；率先打造新居民友好型省份，以子女教育、住房保障等焦点领域为突破口，完善公共服务积分梯度共享机制；探索收入分配机制改革，优化个税中工资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的税率设置与占比结构，适度调节行业间工资差距。

要在构建精准高效的公共服务配置机制方面加快突破。不断增长的人口规模和多元复杂的社会结构要求浙江进一步增强数字赋能、制度创新等深层变革动力，切实提高公共服务配置效率。对此，浙江应率先建立全省常住人口与公共服务综合监测预警系统，加快公安、统计、卫健、教育、人社、民政等部门数据深度融合，“化零为整”实现公共服务需求的高效管理，为全省公共服务设施建设与需求政策调整提供决策依据。同时，充分依托未来社区、乡村新社区等场景建设，“化整为零”实现公共服务供给的精准投放，促进公共服务的优质共享、便捷可及。

要在形成与共同富裕建设相适应的治理体系方面加快突破。推动共同富裕既是一项现实任务，更是一项长期任务；既是经济问题，也是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这无疑对浙江省域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面对这一历史性挑战，浙江一方面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坚持以数字化改革为牵引，加快探索创新共同富裕的治理框架和体制机制，形成与之相适应的治理方式和治理工具；另一方面要充分调动市场主体、社会组织、基层自治组织等各方力量，打造高效协同的共同富裕治理共同体，使全体人民在分享发展与治理成果上有更多获得感、效能感。

人口总量大幅增加使得浙江得以保持富有生产性的人口优势，为浙江在经济社会转型与人口发展转向的深度互动中加快高质量发展争取了极为宝贵的战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