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李安的创作心理定势分析
2022-07-25阴菊花
创作心理定势指的是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创作主体根据自己在社会生活、学习和艺术实践中形成的较为稳定的心理态势。每一位艺术创作者都有自己的创作心理定势,这是因为每个人的生长环境、人生阅历、创作经验不尽相同,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创作心理定势,这些定势往往会对创作的作品内容产生深厚的影响。因此,要深刻分析艺术作品的内在含义,挖掘其背后的价值,就需要读者从创作者的创作心理角度出发,站在创作者角度解读艺术作品,解读其内在价值。李安导演是电影艺术上真正做到中西合璧的导演,曾两度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他的很多作品都具有深厚的中国文化底蕴和文化烙印,是西方人了解中国的窗口。这些成就使他成为华语影坛上的风云人物,也是中国人的骄傲,为什么李安的作品常常受到中西方的广泛关注?可以从他的创作心理定势进行分析和探讨。
1 飘零的身份认同在电影中的体现
李安1954年出生在台北,祖籍是江西德安县,李安从小学开始就多次转学,长大后先留学到美国伊利诺伊大学攻读戏剧导演专业,之后又前往纽约大学电影研究所读研究生,这种漂泊的求学和生活经历可谓非常传奇了,少年与青年时期的李安受到了中国中原文化、台湾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多重熏陶,从认知构成的角度来说,他不完全属于任何一种文化。这种身份的漂泊感自始至终伴随着他,随着心智成熟,这种飘零感更加深刻,因此在他的电影中,对于文化交流碰撞的描写表现得非常精彩和深刻。
李安在“父亲三部曲”之一的《推手》中就描写了很多中西方文化冲突的情节。朗雄飾演的父亲和美国儿媳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由于语言不通无法交流,成天大眼瞪小眼,而且生活习惯、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对家人的生活态度都出现了很大的不同[1]。比如在饮食习惯上,只吃菜的美国儿媳和吃肉的父亲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教育观念上,父亲不认同美国的教育方式,这种在长辈面前没大没小的美国民主有悖于中国传统文化里的尊老爱幼,儿媳也不认可中国的武术文化,认为父亲练习武术是暴力。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正是由于李安有着丰富的人生体验,游离于各种文化之间,才能将文化之间的碰撞在电影艺术中表现得如此精彩,拍出中西方受众都易于接受理解的影片。
2 成长体验在电影里的深刻烙印——传统思想与家庭伦理意识
李安从小生长在一个传统的家庭里,在发扬中国优秀文化的同时,也吸收外来的优秀文化元素,在他的电影中,我们处处可以看到传统文化的影子。在《推手》中,晓生的父亲就是一位太极拳大师,影片在表达中西方文化冲突的同时也宣传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太极拳;《喜宴》中表现的办酒席宴请亲朋好友吃饭的结婚习俗更是多少年来传承下来的中国习俗;影片《卧虎藏龙》是一部以武侠为题材的电影,在影片中,从服饰、言语谈吐、举止礼仪,到武术背后的深层文化,蕴含的理念表现了原汁原味的清代中国,除此之外,他在电影中对意境的表达也是恰到好处的,很多镜头语言的留白让我们看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魅力,给观众思考和想象的空间,能够引发观众更深刻的思考[2]。
李安的父亲给予李安非常优质的高等教育,传统的家庭伦理道德观念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父亲的严格要求和监督对年少时期的李安艺术创作有很大的影响。李安作为家中长子,承担着对家族的厚望,父亲的期盼也促使他背负着家族的荣耀,但是他在读书方面表现得并不积极,本身也没有很大的兴趣,无奈父亲只能促使他出国留学[3]。在他的人生道路上,父亲的这个角色给了他太多的复杂心绪,学习戏剧导演并不是按照父亲的期盼走下去的,心中的委屈、忍耐、抱歉始终压制着他。他希望通过自己喜欢的事业实现价值,也想遵循父亲教导传承家业担任家族的希望,想通过自己的方式进行自我实现和未能传承父亲希望的对抗使他内心感到十分愧疚,这也是在他的电影中,大多都是以父亲的妥协为结局的原因,父亲的高大形象不断削减,传统的伦理观念在新时代社会不断削减。
中国传统文化里讲究“家和万事兴”,凡事大家互相包容,生活就能活得下去,但生活的真实情况和内心世界总会产生很多冲突,李安将自己的人生体悟放在电影里,拍得真实又不乏戏剧张力。在《推手》中,晓生非常敬爱自己的父亲,因为妻子没有陪着父亲出去散步导致父亲走失大发雷霆,在他的观念里,孩子对父亲就要像父亲对孩子一样关照,但最终父亲还是搬离了孩子的家。在《饮食男女》中,能够感受到浓厚的人间烟火气,这不仅仅是影片中食物所赋予的魅力,更多的是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传达出来的。片中的父亲有三个女儿,三女儿和大女儿接连嫁为人妇,最开始要离开的二女儿选择了留在父亲身边陪伴父亲,吃饭的镜头从一开始的全部到齐到最后一段吃饭只剩父亲和二女儿,这种回归和离开也表现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影片中的父亲没有儿子,传承的意味也被大大冲淡,在这两部影片中,父亲都对孩子们抱有希望,这些希望都非常符合中国伦理道德,却因为孩子们的选择和父亲的希望产生了冲突,最终都是父亲从自身的伦理观念、生活习惯、价值观上进行改变来化解了冲突,这就是李安在看到文化交叠的背后,从家庭的成员关系观察到的社会缩影。
3 人格结构在电影中的表现
在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结构中,将人格分为本我、自我、超我三个部分,本我代表着人最原始的心理能量和本能冲动,这是一种生物性、盲目性、非理性的人格;自我在本我之上,是意识的守门人,调节本我和外部世界的联系;超我是道德化、理想化的自我,超我体现了当下社会的社会道德和个人理想,指导自我进行不断进化、完善,同时也监督和压制着本我的冲动,三种人格集于一身构成了一个丰富的人,体现了一个人多面的样貌。
李安的外表非常儒雅,脸上永远挂着和善的微笑,性格非常沉稳和谦恭,他的为人处世常常力求做到面面俱到,对所有人谦和尊敬,无论是否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他都没有大架子,同时他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对电影有自己的底线,在拍摄团队处于核心地位的他总能够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在电影艺术表达上有强大的自信执着、谨慎谦虚。对于家庭,他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对他们充满感激和爱。在他的电影中,整体看来都是李安的本我、自我、超我的融合,带有浓厚的李安电影的标签。
李安从小就受中国儒家文化的熏陶,在他的电影中,设置的角色大多都是较为体面的人,刻画的也大多是儒雅体面的形象,社会地位相对来说较高,这些角色是从李安的生活中提取出来的,他能够想到这样的角色背后发生的符合逻辑的故事[4]。此外,他的电影叙事节奏很平和,逻辑清晰但不拖沓,叙事充滿意境,给人以联想空间,不会给人太大的视觉冲击。在“家庭三部曲”的叙事中,导演从平凡家庭小事娓娓道来,引出背后深刻的主题,在武侠影片《卧虎藏龙》中,很多台词都饱含了东方的寓意,比如李慕白的台词说到:“把手握紧,里面什么都没有,把手松开,你拥有的是一切。”这里表达得也是李安对人生的思考。虽然武侠题材的《卧虎藏龙》有很多武打的场景,但导演都尽量避免血腥的场景,更多注重意境的烘托。在影片《少年派的奇幻漂里》中,父亲在给派看老虎吃山羊的镜头时,也没有直面展示出来山羊被咬死的血腥场面,而是用一种含蓄的手法表现了出来,比如斑马被吃掉的结局以船底的一抹鲜红来体现,这样避免了较强烈的视觉冲击,给观众带来比较温和的观看体验,使影片充满了童话般的温馨[5]。
本我意识是一个人最原始的冲动,李安的本我意识就是对艺术的喜爱,对电影的狂热追求。年少时期的他被父亲的严格管束,本我意识一直被压抑,直到离开了家庭上了大学,本我意识被极大地开发了出来。对戏剧、电影喜爱的他更加努力学习,挖掘本我,在学习创作过程中得到了内心极大地满足,促使他拍摄了很多优秀作品[6]。在《推手》中,描述了父亲与陈太太互有好感,却受到内心传统伦理的限制,担心被孩子们和街坊邻居说为老不尊,最终没能走到一起;在《色戒》中更是运用了大胆暴露的性爱场景,通过体位的变化,从一开始的雄性主宰的优势,到后面主客易位的复杂关系,从人体美学角度让观众看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到了人性与情欲的对话。
超我在自我的基础上进行了升华,给自我进行了理想化,道德化。人从事任何活动都是由本我、自我、超我相互影响、压制、平衡和抚慰,如果自我控制不住本我的冲动,就需要有超我的更深层次境界来引领这个人前进。李安在有所成就之前,经过了6年的沉寂时期,1984年他从纽约大学毕业之后,没有得到很好的锻炼机会,也不想就此放弃自己的梦想去参加工作养家糊口,就在家里研究好莱坞的剧本创作,期间就靠自己博士妻子的微薄薪水度日,静下心来潜心创作,超我的引领加上妻子的不断鼓励,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不断前行。在这期间,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出生了,担负着父亲的新角色使他的超我意识不断压抑着本我,六年间潜心创作的剧本《喜宴》诞生,描绘了一个父亲的形象。外在的苦难折磨是可以顶住的,可是内心的牵挂是无法抵抗的,这便是李安超我意识的最好总结,六年的潜心创作终于等来了能量迸发的时刻,波澜不惊地表面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作品呈现的效果如同惊涛骇浪般震撼人心。
4 创作心理定势的不断完善和升华
艺术创作心理定势随着个人的人生经历和人生体验不断进行完善和发展,李安的创作心理定势并不是固定一成不变,他在艺术领域的创新能力很强,通过自身对于新的认知的吸收,形成新的艺术灵感融入于艺术作品中,他善于吸收和借鉴别人的观点,接受新事物,新想法,勇于挑战新的形式。李安第一部作品《推手》是和美国好机器公司合作完成,期间结识了合作伙伴詹姆斯.沙姆斯,二人的合作更是促进了李安创作心理定势的完善和发展,李安善于把影片拍得富含东方韵味,而詹姆斯·沙姆斯会将西方人的审美理想和观影习惯加以融合,二人在不断磨合中推动艺术作品不断进步,比如李安会根据自己的创作心理定势选择题材,编写剧本,詹姆斯·沙姆斯会在他的主题智商提出修改意见,帮助他打开国际市场,获得国际上的关注[7]。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从摄影、剪辑到特效制作,都给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感受。很多导演曾试图拍摄这部影片,都因为其难度之大搁置了,李安凭借自己的独特的才能和毅力拍完了这部影片并获得了大奖。李安认为,拍电影只有尝试新鲜刺激的事物,才能抓住观众,给观众带来新鲜感,这种创新的做法,就是李安突破自我的创作心理定势的结果,是他创作心理定势完善和升华的产物。
通过对李安的家庭成长环境的梳理,对他本我、自我、超我的人格分析,我们看到了一个对电影艺术有着疯狂热爱和狂热追求的李安导演,他独特的创作心理定势让他的电影风格独具特色,完美地将中西文化融合在一起,是影坛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为世界范围内的艺术创作者树立了丰碑,为华语电影的文化交流提供了范例[8]。
引用
[1] 彭宇灏.以“父亲三部曲”为例浅析导演李安的创作心理定势[J].视听,2018(2):64-65.
[2] 孟星.从人生的三种境界分析李安的创作心理定势[J].电影评介,2014(14):53-55.
[3] 成彪,林柳.浅谈李安电影《喜宴》的跨国文化交流[J].电影文学,2014(11):85-86.
[4] 王嘉昕.浅析导演李安的创作心理定势[J].东方艺术,2013 (S2):71-73.
[5] 许波.李安电影创作对中国电影发展的启示[J].齐鲁艺苑, 2013(3):92-98.
[6] 唐培林,刘冠鑫.儒雅纯真中西得 情梦寻索是李安:李安的创作心理分析[J].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13,11(2):32-37.
[7] 许波.李安电影创作对中国电影发展的启示[J].福建艺术, 2013(2):45-49.
[8] 徐婷.黯乡魂,追旅思[D].曲阜:曲阜师范大学,2008.
作者简介:阴菊花(1968—),女,河北邢台人,本科,就职于中央广播电视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