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大自然之美
2022-07-24柯国伟
柯国伟
小时候,在小伙伴家门前土路边低凹的狭长溪岸上,长着树、竹子、香蕉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整条溪岸,掩映着小溪,生出几许生态风。小树林宽不过三米,但杂七杂八地长着许多草木,有点野性,长出一个充满生机的绿色天地。
溪岸下三米是干净的小溪,水量丰沛,汩汩而流。雪白的小溪与青绿的树林互相映衬,一动一静,犹如两位邻居好友,为彼此增添活力。我们在树林间穿梭,一手抓着树或小竹子,一边歪斜着身体,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放在树上晃荡,晃得枝叶吱吱响,甚至将竹枯叶和相思树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抖落到身上或地上,在地下铺就一层好看的浅黄色。我们能嗅到浅淡的花香,也浸染在周围清新的植物气味中。
几缕阳光费力地从浓密枝叶间的缝隙挤进树林后变得温软无力,只剩大片的浓荫。枝叶的影子在地上挥舞作画,画中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草木犹如造型魔术师,有千变万化的枝叶形态、独特的外形空间感、斑斓的色彩呈现,层层叠叠,每种姿态都是独特的美,仿佛身处大自然的艺术王国,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们在树上攀爬,从这棵树晃到另一棵树,犹如在半空中起舞。我们躲在树上避暑聊天,在树叶的遮掩中,与树融为一体。就像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远离地面,四下无人,只有蝉鸣相伴,还有时隐时现的阳光。不时,还能看见林下的浅溪反射的粼粼波光晃人的眼,时空仿佛在那一刻凝固,闪耀出永恒的童年诗意。有时还有小鱼从水中突然跃起,划破一水的宁静。我们突发奇想地聊起鱼会在水里做些什么,准备去哪冒险,编造一段段奇幻的故事。每个孩子都是天然的幻想家和童话的创作者,成人永远不会这么想。忽然,一只翠鸟落在离我们三米外的溪岸旁的芦苇上,灵活地转转头、眨着眼睑,一会好奇地瞅瞅我们,一会又瞅瞅水面。突然,又像箭一般“嗖”的一声飞快地离去,只留下芦苇在风中独自摇曳,仿佛是来自童话的可爱精灵,为童年涂抹绚丽的色彩。
竹笋在地下冒尖,香蕉在树上逐渐成形,木瓜正由青变黄,桑葚已结出紫红的果实,路边的小野果比如龙葵早已黑紫成熟,红灿灿的朱槿花光彩夺目,白色的蒲公英犹如仙子飞舞。植物们生机盎然,昆虫们也不示弱。蝉是夏季的王者,用积蓄一生能量的叫声淹没大地。蚱蜢在草丛中颇有安全感地隐伏,蚂蚁到处觅食,蜗牛在树叶上缓慢地爬行。臭虫形态丑陋,往往被我们立即消灭。天牛头部两条长须分叉地抖着,黑背白点,让人有些畏怯。螳螂像个好斗的战士,要小心它的利爪。我们最喜欢捉七星瓢虫、蜻蜓、蝴蝶,它们娇小可爱,人畜无害,最容易得手。这些植物和动物共同营造出一片丰饶、有趣的大自然,身处其中像被万物簇拥,内心满是充实感,生活是如此多姿有趣。
我们像一阵风到处游荡,东看看,西瞅瞅,随手摘点桑葚、龙葵,简单擦拭一下就塞入口中,酸甜中带点青涩,乃是野果之乐。最爱朱槿花,有人的手掌般大,红得娇艳动人,仿若舞臺明星。摘掉花底部的花萼,露出修长好看的粉白根茎,有些剔透感,往嘴里一吸,全是花蜜的甜,还有口吮生脆花茎的清香,又好喝又有植物口感,简直是极致的天然美味。这些花在奉献它们的甜蜜后,却被我们一朵朵奢侈地丢在地上,绽放一片零落的鲜红。这是多美的画面,成为足以闪耀一生的记忆。
我们也曾下到小溪边,这里的河滩边有一口清泉,水深不到膝盖,只见水从泉眼汩汩往外喷涌,清澈透明,没有半点杂质。水面微皱,如丝绸般顺滑,仿佛水下充满张力,变成一块水果冻。水下的泉眼周围着长约五十厘米、宽三十厘米的石圈,以防杂物进入。在还没自来水的年代,人们都来这挑水饮用,泉水是大自然对人们慷慨的恩赐。我们每次来,必定下到泉水边,捧起清冽的水洗脸,把手脚伸进水中,接受水的抚摸,用大自然的清凉浸透全身,拂去酷暑的热气。由于泉水不断涌出,让水始终保持干净。
泉水前方四米外有一丛高大的竹子,四五棵大竹子遮天蔽日地向上生长,有碗般粗,足有十米高,庞大沉重的竹身向外倾斜,覆盖着清泉上空。风来时,竹身沉闷地发出“吱呀”的缓缓摇晃声,仿佛会被压断。竹叶在我们头顶上萧萧欢动,满眼灵动修长的绿叶仿若风铃,满耳的沙沙声如同波涛一阵阵涌来,好一派天籁之音。眼前小溪流水潺潺,河滩边竹林苍翠,河滩上水草丛生,泛着湿润的水气,让我想起隐居世外的侠客江湖,驾一叶扁舟悠然而过,颇有20世纪90年代电视画面流行的武侠风。
那时,溪水干净,常见的有鲫鱼、大肚鱼、斗鱼、小虾等。尤其是大肚鱼,小巧灵活,摆动尾巴一游,肚子不停反射银色光芒,十分惹眼,令人印象深刻。鲫鱼不大不小,是人们喜欢的美食,但不好捕捉。见过一些大孩子,拿着畚箕在溪水中沿着河滩边走。如果发现鱼,就伏下身,把畚箕慢慢浸入水中把鱼逼到角落。忽然以迅猛之势把畚箕直插河滩边,以此兜住鱼,再拿起畚箕,常见鱼在其中挣扎蹦跳。更多时候,孩子喜欢的是捕鱼的乐趣,把鲜活有力、乱甩尾的鱼抓在手中,有一种满满的收获感和快乐。再想想小溪中到处都有这么多隐藏的鱼,便叹大自然是如此鲜活,充满生机,怎能叫人不喜欢。
那种沉浸在大自然中的身心体验,在记忆里闪耀着琥珀似的光泽,历久弥新。
责任编辑:李畑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