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诗人的自白

幸思

仅在一篇文章里谈论Aldo Rossi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他不仅是第一位获得普利兹克建筑奖的意大利人，还是一位风格鲜明的设计师、笔耕不辍的理论家和评论家，或者你也可以称他为诗人，就像他常自称的那样。

1931年出生的Rossi是土生土长的米兰人，18岁进入米兰理工学院就读建筑系，直到十年后才毕业。忙碌的他不仅以Casabella 杂志为出口，输出建筑理论研究和激烈的评论文章，更在Ignazio Gardella和Marco Zanuso的事务所里开始了职业生涯的早期探索。不难发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还没几个作品建成的Rossi已经在诸多设想中表现出对“几何形式”与“场地纪念性”的热情。

隨着《城市建筑学》的出版和传播，以及随后十几年间圣卡塔尔多公墓、漂浮的世界剧院等建筑实践，Rossi的影响力变得非同凡响，研究他的人纷至沓来。在他看来，城市有着“集体记忆”，建筑就像纪念碑，记录着城市的历史轨迹。对于现代主义与历史决裂的“一刀切”态度，他持有不同意见，也正因此，他被视为新理性主义的代表人物。

在整个职业生涯中，Rossi一直研究建筑与城市景观、纪念性和物体之间的关系。和每一个优秀的意大利建筑师一样，他在理论、绘画、手稿和实际建造上齐头并进，有一种不妥协的韧性，从而塑造出独一无二的建构语言。对称的建筑、强烈的几何形式、不断延伸的门廊和柱子，在形式上是扑面而来的古典主义，而功能上又完全现代。它们或质朴简练，或多彩凝重，抑或像画家基里科的画作那般透露出超现实的意味。

这位坚持为“理性”吟诵的建筑诗人在1979年开始涉足工业生产和工艺领域。当时，意大利金属制品公司Alessi邀请了11位国际知名建筑师以“Tea & Coffee Piazza”为题，设计银质茶壶、咖啡壶和配套饮具。由此，Alessi从一个生产摩卡壶的公司一跃成为享誉国际的设计品牌。Aldo Rossi从字面意义上解读了“Piazza”一词，即意大利语的广场。他将不同产品化身为建筑，共同排列在一个采用金属框架的玻璃盒中。矩形底座和蓝色搪瓷饰面的三角形山墙与古希腊神庙十分相似，更为修长的比例增添了一份现代感;山墙上的圆钟犹如城市广场上的报时器，富有纪念性;顶部带有玻璃球的锥形盖子、棱角形带状把手和三角形壶口无不体现出古典主义的仪式感。可以说，这非常“Rossi”。后来，他将这一限量版咖啡壶进行商业化改造，推出了La Conica、Il Conico和La Cupola几款更为经典的钢制版本。从他的草图里可以看出，这些咖啡壶就是岛上的灯塔、城市里的历史建筑。

在近20年的时间里，他创作了70多件家具和各类产品，至今仍有不少还在量产。从金属到木材，从大理石到陶瓷，从灯具到纺织品，Rossi在形式和颜色上的大胆尝试塑造了诸多经典，尤其是与Molteni & C的合作。修长的Carteggio储物柜不仅功能完善，还通过卷帘式柜门和金属锁孔营造日常使用的仪式感。内部夹板表面采用羊皮包裹，并且手工绘制文艺复兴风格的图案。Rossi对古典材料的注重和运用，使他从当时的后现代主义浪潮中脱颖而出。他还将佩鲁贾政府办公楼的立面窗户照搬到Pioscafo储物柜的设计中，又为UniFor设计了标志性的Parigi扶手椅。弯曲的黑色铝制框架兼作扶手和椅腿，配以热烈的红色，是Rossi为理想办公室设计的。

也许是他的城市理论和建筑实践太过耀眼，人们对于其产品设计和绘画天赋所知不多。自罗马21世纪艺术博物馆举办主题回顾展之后，名为“Aldo Rossi. Design1960- 1997”的展览于近日在米兰二十世纪博物馆开幕，家具设计、产品原型、手稿和个人研究以最大规模首次呈现。这是一位诗人的自白，他试图打破现代主义的统一与墨守成规，用回望历史的方式证明超越时间的形式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