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 资源对建筑企业间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的影响研究

韩易昌，任 旭

（北京交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北京100089，E-mail：20120632@bjtu.edu.cn）

作为装配式建筑标准化设计、工厂化预制生产、装配化施工等多项工序技术的有机集成，装配式建造技术相较传统技术具有更高的生产率，是建筑行业的新型技术与工艺创新[1]。近年来，政府相继发布《“十三五”装配式建筑行动方案》《关于推动智能建造与建筑工业化协同发展的指导意见》等文件，积极加强行业政策引导。在此背景下，装配式建造技术得到了业界人士的普遍重视，由于技术合作生态的缺失，技术创新无法及时得到推广，严重制约了装配式建筑的发展。推动装配式建造技术跨企业扩散有利于提高技术创新转化效率，优化技术资源配置，实现技术的可持续发展。

根据技术扩散理论，企业间技术扩散是通过特定渠道使得技术创新在潜在使用企业间得以传播的过程[2]，经过扩散主体和扩散环境的相互作用，呈现出复杂的网络特征[3]。装配式建造企业在工程建设中形成项目战略联盟、项目供应链等合作网络，并以此为基础进行装配式技术转移扩散。在外界环境的调节下，扩散主体不断提升技术水平、优化扩散决策，吸引更多新企业进入扩散网络，逐步打破项目限制，将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至行业内的所有潜在采纳者，最终达到演化稳定状态；装配式建造技术跨企业扩散是多主体参与的复杂过程，骨干企业对边缘企业的示范和带动可以提升系统内技术扩散的整体绩效。行业中实力雄厚的建筑企业作为扩散主体，因技术知识储备、产业链结构位置等方面的优势而产生的行业影响力和控制力被成为网络权力[4]。网络权力较大的建筑企业在行业内拥有较高的声望和话语权，他们引导追随者遵循其技术采用行为，进而推进装配式建造技术在企业间的扩散[3]；从资源基础理论的视角来看，建筑企业的网络权力来源于其拥有的稀缺组织资源，在建筑业信息化转型升级发展的当下，IT 技术在跨组织扩散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5]。IT 资源的有效利用会改善技术信息的生成、获取与转移，提升建筑企业的技术储备与网络组织能力，强化对其他企业的网络权力。因此，IT 资源可能通过网络权力间接作用于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绩效。基于此，本文将研究IT资源对建筑企业的网络权力是否有促进作用，并进一步探讨网络权力在IT 资源和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绩效间的中介情况。

此外，技术扩散理论指出扩散主体所处的社会环境作为重要的外在条件，对技术扩散绩效影响显著。目前，装配式建造成本较传统建造方式偏高，技术研发回报与应用收益存在较大不确定性，无法完全依靠市场实现技术高效扩散[3]。政府作为关键的环境影响力量，可通过施行财政补贴、实施政府采购、制定技术标准等支持行为引导技术在建筑企业间的全面扩散。网络权力核心企业凭借技术研发与应用体量优势，将会在政府的支持行为下率先受益。基于此，本文将研究政府支持在网络权力和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绩效之间是否产生调节作用。

1 理论基础和研究假设

1.1 IT 资源对建筑企业网络权力的影响

关于IT 资源的分类，Mao 等[6]、Lin[7]等将其划分为IT 基础设施、IT 人力资源与IT 关系资源，遵循过往研究思路，本文选择了同样的分类维度。IT 基础资源是组织的技术基础，涵盖企业各类IT软件、硬件与网络设施[6]，为建筑企业创造了内部知识共享的数据平台。IT 人力资源是指建筑企业中利用IT 技术解决企业实际问题的专业人才，在装配式建筑实践中，对以BIM 为核心的IT 基础设施进行全程系统维护，并基于项目个性化需求实施二次建模开发，充分发挥IT 设施的功能。IT 关系资源根植于建筑企业组织当中，是指IT 部门与各业务部门间相互信任和责任共担的关系，此外还包括企业与IT 设施外部供应商之间相互依赖、沟通和协调的程度[7]。

目前，针对技术扩散网络内的权力研究主要集中在知识权力和结构权力[4，8，9]，前者是企业由于掌握重要的技术知识而对网络内其他企业决策产生的控制力，后者则是企业由于在网络中占据位置优势从而拥有对其他企业行为的影响力。本文将知识权力和结构权力作为网络权力的两个维度，探讨IT 资源对于建筑企业网络权力的影响路径。

1.1.1 IT 资源对建筑企业知识权力的影响

（1）强大的IT 基础设施可以详细记录项目过往的建造技巧与管理经验，及时将大量工程隐性知识转化为显性知识保存下来[6]，帮助企业高效地进行技术整合，形成成熟的论文专利、生产工艺与施工工法，建立具有竞争力的技术储备库，提升在行业内的知识影响力。基于此，提出下列假设：

H1：IT 基础设施对建筑企业的知识权力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2）借助IT 人力资源的技术支持，装配式建造企业能够设计开发可靠的应用程序[7]，巩固Revit、MagiCAD、Bentley 等前沿软件的应用，深化传统业务与信息化技术的融合程度，加强内部知识流程的获取、转移和使用，不断推进装配式建造技术的迭代升级，提升行业竞争力和技术声望。

H2：IT 人力资源对建筑企业的知识权力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3）强大的IT 关系资源使得业务部门能够有效地利用IT 技术，企业得以轻松生成、共享和使用来自供应商、客户和合作伙伴的知识。通过高度的组织信任，技术知识可以有效地在整个企业内流动传播，一线的装配式建造技术得以实时更新[6]，施工人员有良好的意愿主动学习与改进施工工艺措施，进一步促进装配式建造企业技术水平的提升。

H3：IT 关系资源对建筑企业的知识权力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1.1.2 IT 资源对建筑企业结构权力的影响

（1）装配式建筑项目涉及业主、勘察设计、施工承包、监理等多方企业主体，存在大量的跨组织技术信息沟通需求，受益于IT 基础设施的连接与兼容特性，建筑企业得以实现跨组织信息共享[7]。有效的IT 基础设施建设可帮助建筑企业更好地管理客户群，深化与合作伙伴的联系，获取更多的行业关键资源，强化在网络交换关系中的不可替代性，提升在企业网络中的结构地位，更好地影响边缘企业的行为。基于此，提出下列假设：

H4：IT 基础设施对建筑企业的结构权力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2）优秀的IT 人力资源通过出色的信息解读能力，促进企业对于信息的理解，不断深化企业间合作。通过发展IT 人力资源，建筑企业可以有效提升对外沟通能力，建立产业关系协同网络，增强对于产业链上下游库存、生产计划、设计调整等信息的掌握，及时优化在装配式合作网络中的关系策略与决策技术，增加网络节点的联系数量，进一步提升网络中心度，获取更高的行业地位与话语权。

H5：IT 人力资源对建筑企业的结构权力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3）良好的IT 关系资源有助于企业从供应商处获得高质量的IT 设备服务，稳定的供应关系有利于企业IT 部门更好地解决市场、技术、应用等方面的隐患，提高组织运营效率与柔性，加强企业与产业链上下游伙伴的沟通，增大企业外部协作网络的密度，提升企业在产业链中位置的重要性[7]。

H6：IT 关系资源对建筑企业的结构权力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1.2 建筑企业网络权力对技术扩散绩效的影响

（1）装配式建造技术因为复杂度较高、现阶段尚未发展成熟等原因导致技术采纳存在一定风险，使得企业对于装配式建造技术的引进缺乏积极性。在此背景下，知识权力核心企业凭借技术优势在网络中营造的权威形象，使得其他参建方对其产生较高的知识信任和心理崇拜，主动仿效其行为去学习并使用装配式技术[1]，从而推动了装配式建造技术的全面扩散。基于此，提出下列假设：

H7：建筑企业的知识权力对技术扩散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2）技术扩散网络中处于中心位置的企业作为知识传播桥梁或管道，可以有效促进知识在网络内的流转效率[8]，结构权力核心企业通过协调网络内合作伙伴的利益分配与风险分担，为技术扩散营造良好的情感氛围，提升技术提供方在技术转移所付出的成本和努力得不到相应补偿时的行动意愿，消除技术接收方因技术路径依赖、企业间信任等因素而产生的心理障碍，加速装配式建造技术转移。

H8：建筑企业的结构权力对技术扩散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

1.3 政府支持在网络权力与扩散绩效间的调节

（1）装配式建造技术信息存在一定的公开性，建筑企业合作伙伴可能通过“搭便车”的模仿便获得其创新成果，而花费了巨额研发投入的知识权力核心企业却不能从中获得利益，这种溢出效应会损害企业进行技术研发与转移的主动性[10]。政府采取财政补贴、技术转移奖励等支持政策可以降低建筑企业技术研发成本，增加创新收益，从而对技术转移的外部性进行补偿，激发知识权力核心企业技术转移的积极性。同时，政府通过进一步的政策倾斜，如加快行政审批、建立装配式产业基地等支持行为，可以促使知识权力核心企业成为行业标杆，强化其辐射示范作用，提升其带动追随企业扩散装配式建造技术的能力。基于此，提出下列假设：

H9：政府支持正向调节建筑企业的知识权力与技术扩散绩效间的关系，即政府支持越大，知识权力对扩散绩效的正向影响越强。

（2）政府通过政策支持与监管，有效降低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网络内技术个体的投机行为，增强企业间的信任，提高结构权力核心企业的行业公信力，为其在技术扩散网络中施加影响力奠定了环境基础。具有较高行业声望的结构核心企业有机会协助政府部门完善装配式建造体系建设，在政府的支持下参与制定行业相关技术标准与规范，促进装配式建筑预制构件尺寸规格的标准化[1]，有利于加速装配式行业规模经济的实现，提升建筑企业采纳装配式技术的意愿，推动技术扩散的快速开展。

H10：政府支持正向调节建筑企业的结构权力与技术扩散绩效间的关系，即政府支持越大，结构权力对扩散绩效的正向影响越强。

综上，本文的研究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概念假设模型

2 研究设计

本文采用PLS-SEM 方法对研究假设进行验证，前期选择装配式建造过程中的设计、生产、施工等建筑企业作为潜在变量的研究样本，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获取样本数据，问卷对象覆盖上述企业中的公司总经理、项目总工、部门经理、项目工程师及一线基层员工。经过邮件传送与现场派发，共计发放问卷248 份，剔除掉缺项、漏项、答案存在规律、作答时长过短、陷阱题项回答有误等无效问卷后，共计得到有效问卷数为205 份。

样本中受访的建筑企业主要为施工单位（占比47%）、设计单位（占比28%）、开发投资单位（占比7%），受访参建装配式建筑项目主要为住宅建筑（占比37%）、工业建筑（占比28%）和商业建筑（占比23%）。

为确保测量数据的内容效度，本次研究所提出的假设变量度量指标均借鉴国内外建筑业相关文献中的经典测量题项作为问卷基础，结合装配式建造技术的实际情况进行修正，最终问卷包含7 个测度潜变量，36 个题项。其中IT 资源围绕IT 基础设施、IT 人力资源、IT 关系资源3 个潜变量，分别借鉴了Lin[7]、江炼等[11]、Mao 等[6]的测度量表进行测量。网络权力围绕知识权力和结构权力两个潜变量，分别借鉴了吴松强等[4]、杨毅等[8]的研究成果进行测量。政府支持和扩散绩效分别借鉴了曾萍等[10]、Ren等[5]开发的量表进行测量。

3 实证分析

3.1 测量模型信度和效度检验

本文运用Smart PLS 软件进行数据分析，由过往学者研究可知，信度指标要求各变量测量指标因子载荷系数大于0.7；Cronbach's α 系数大于0.7；组合信度CR 值大于0.7。如表1 所示，本文各项指标均满足阈值要求，可见测量模型具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测量信度可以接受。

表1 信度和效度检验

在聚合效度方面，要求各变量的AVE 值大于0.5，本文中的各AVE 值均符合要求，表明测量模型的聚合效度较好。

在区别效度方面，要求各变量AVE 值的平方根大于各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同时各变量间的HTMT 值需要小于0.85，如表2 和表3 所示，本文数据均符合，表明各变量区分效度较高。

表2 各变量之间的相关分析

表3 各变量之间的HTMT 值

3.2 结构模型有效性检验

对于结构模型有效性的评价，当下学者普遍采用内生潜变量的判别系数R2>0.19、预测相关性Q2>0，以及总体拟合优度GOF>0.1 这3 项标准进行判断[12]，本文借助SmartPLS 软件进行PLS 算法运算与Blindfolding 算法运算，先后得到内生潜变量的R2分别为0.386、0.405、0.433，Q2分别为0.244、0.255、0.269，GOF 值为0.424，均满足判断要求，证明本文的研究模型通过有效性检验。

3.3 主效应检验

本文采用Bootstrapping 算法进行5000 次重复抽样，对结构模型进行路径系数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H1、H2、H4、H6、H7、H8 得到验证，H3、H5 未通过验证。

表4 主效应检验结果

3.4 多重中介效应检验

根据Hair 等[13]的研究成果，变异解释VAF 值通过测量间接效果对于总效果的比例来检验变量间的中介效应，VAF 大于0.2 表示有中介效果。本文通过SmartPLS 软件的Bootstrapping 重复抽样运算得到表5 所示结果，知识权力在IT 基础设施和扩散绩效间存在中介效果（VAF=0.366），结构权力在IT 基础设施和扩散绩效间存在中介效果（VAF=0.304），知识权力在IT 人力资源和扩散绩效间存在中介效果（VAF=0.402），结构权力在IT 人力资源和扩散绩效间不存在中介效果（VAF=0.084），知识权力在IT 关系资源和扩散绩效间不存在中介效果（VAF=0.116），结构权力在IT 关系资源和扩散绩效间存在中介效果（VAF=0.246）。综上，网络权力总体上在IT 资源与扩散绩效间起到显著的中介作用。

表5 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3.5 调节效应检验

如表6 与图2 所示，政府支持在知识权力对技术扩散绩效正向影响中起正向调节作用（β=0.174，p<0.01），图3 显示政府支持在结构权力对技术扩散绩效正向影响中起正向调节作用（β=0.297，p<0.001），H9 和H10 得到验证。

表6 调节效应检验结果

图2 政府支持的调节作用1

图3 政府支持的调节作用2

4 研究结论与建议

4.1 研究结论

（1）IT 资源总体上对建筑企业的网络权力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从细分维度来看，IT 基础设施与IT 人力资源共同影响知识权力，而IT 关系资源对知识权力的影响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当下建筑企业内部的IT 设施与人才发展还未成熟，关系资源不能很好地对其发挥杠杆与使能作用，暂时无法有效推动企业技术的提升与传播。IT 基础设施与IT 关系资源共同影响结构权力，而IT 人力资源对结构权力影响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当下建筑企业内部IT 人员的效用更多偏向内部设备操作与软件二次开发，而对外沟通仍旧依靠传统的商务模式，IT 人员在产业协同网络中的作用还未显现。

（2）建筑企业的网络权力对装配式建造技术的扩散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作用。知识权力和结构权力可以有效强化技术扩散网络中建筑企业的合作关系与扩散意愿，进而提升技术扩散绩效。同时，网络权力在IT 资源与扩散绩效之间起到显著的中介作用，即IT 资源可以通过网络权力间接作用于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绩效

（3）政府支持可以正向调节网络权力对技术扩散绩效的正向影响。政府通过财政补贴、科研基金支持、技术转移奖励等支持行为力度越大，建筑企业网络权力对于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绩效的正向影响越强。

4.2 管理建议

（1）加大IT 资源建设，促使其通过转化为网络权力促进装配式建造技术的扩散。一是提高IT设施建设资金投入，建立以BIM 为核心的装配式项目软硬件协同生态，为技术的研发创新和应用传播提供信息化平台；二是重视IT 人才队伍的建设，培育一批既拥有设计施工经验又精于IT 技术的复合型人才，着力推进BIM、OA、ERP 等系统的二次开发；三是加强IT 关系资源的维护，为IT 部门、业务部门、IT 设施供应商之间的合作建立良好的环境氛围，强化设施资源与人才资源的互补作用，为企业网络权力提升与技术扩散创造持续动力。

（2）提高企业网络权力，加强装配式合作网络内的企业协同，进一步提升技术扩散绩效。一是不断推进技术研发应用与人才培养，提升装配式建筑企业知识权力，激励知识权力核心企业对于边缘企业的技术帮扶；二是推进装配式建筑行业内部互惠协同关系建设，通过结构权力核心企业推动行业内部沟通，加强行业资源共享，促进产业规模经济的发展，加速装配式建造技术的跨企业扩散。

（3）持续加强政府支持力度，制定切实的激励措施，完善技术扩散保障政策体系。一是为装配式创新企业提供相应的行政支持，通过设立专项发展基金、科创津贴等扶持手段激励企业间的技术转移行为；二是持续完善营商环境，在构件设计生产、施工装配比率等方面制定统一的装配式建筑标准，建设技术服务平台与产业化基地，优化行业整体的技术转化效果，全面提升技术扩散绩效。

5 结语

本文以建筑企业为研究对象，通过关键要素间的驱动机理分析，系统性研究了IT 资源对企业间装配式建造技术扩散的影响机制，是对建筑企业管理与技术管理研究的拓展，有益补充了工程管理理论，对装配式建筑的优质高效推广有积极贡献。在建筑业信息化转型的时代背景下，建筑企业可以通过加强IT 资源建设提高网络权力，进一步强化企业间的协同发展，在政府的政策支持下有效推进装配式建造技术的跨企业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