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石窟地面潮湿浮雕拓印技法研究

2022-07-22施光安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22年10期

施光安

（云冈研究院，山西大同 037007）

0 前言

“五华洞”是云冈石窟第9至13窟的俗称，这五窟因清代施泥彩绘异常绚丽而得名（图1）。1992至1993年期间，云冈石窟开展了窟前遗址考古挖掘工作，发掘过程中，从第9、10窟前庭发现大量地面浮雕，出于对文物的保护，考古挖掘后再次将其填埋。经过多年的研究论证，云冈石窟研究院于2012年7月正式实施五华洞窟檐修复工程。针对云冈石窟第9、10窟精美的地面浮雕，准备将部分地面浮雕挖掘出来作为展示，剩余大部分地面浮雕出于更好的保护目标，在铺装完管道后会再次回填。而此前浮雕并没有拓片资料留存，所以乘此施工机会对地面浮雕进行拓印作为资料留存。但由于石窟内潮湿阴冷，常年不受太阳照射，地面浮雕又刚刚被挖出，湿度较大，又是秋末，浮雕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干透，而拓印时铺在地面的宣纸经过浸湿后根本无法完全干透，地面的潮气不断上翻，直接拓印会导致阴墨，且会渗透到浮雕表面，造成文物污染；并且五华洞保护性修复工程正在有序进行且工期紧，拓片工作又不能长时间等纸干燥而影响到保护工程总体进度，所以必须寻找有效办法解决此问题。下面就对云冈石窟地面潮湿浮雕的拓印技法做一详细研究说明。

图1 云冈石窟五华洞窟檐建设

1 拓印实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拓印出一幅清晰美观的拓片，前期准备工作的到位与否，是直接影响到拓印能否成功的关键。因此，我们从拓法选择、使用工具和材料的使用、拓印手法等方面，通过资料查询、研究论证、实物试验等工作，以确保拓印工作的顺利进行。

1.1 拓法

拓印术始于东汉熹平年间，是在纸张发明之后才出现的，具体技法是先将坚韧的生宣纸事先浸湿，再敷在浮雕表面，使用刷子轻轻敲打纸面，使纸入刻口，直至浮雕纹理清晰可见，待纸张干燥后使用拓包蘸取墨汁拍刷，使墨均匀地涂布纸上，然后把纸揭取下来，一张拓片就复制完成。这种复制方法，称之为“拓印”，它是将石刻或木刻文字、图案，用纸、墨拍印出来，以便保存和传播的工艺方法。拓印的方法有多种。

1.1.1 扑墨拓法

先把要拓的花纹或文字尽可能剔刷清楚，用大小合适的宣纸盖上，把纸轻轻润湿，然后使用猪鬃刷轻轻拍打纸面，使湿纸贴附在物品表面，随着它的花纹而起伏凹凸，待纸干透后使用拓包蘸取墨汁轻轻地、均匀地拍刷，使墨均匀地涂布纸上，形成拓片。

1.1.2 擦墨拓法

主要用于拓印碑石。先把湿纸铺在碑石上，用棕刷抚平并用力刷，使纸紧覆凹处，再用鬃制打刷有顺序地砸一遍。待纸干后，用笔在拓板上蘸墨，用细毛毡卷成的擦子把墨汁揉匀，并往其上擦墨，勿浸透纸背，使碑文黑白分明。擦墨三遍即成。

1.1.3 蜡墨拓法

用松烟子和蜡调和，做成饼状大墨团，将干纸贴在刻石上，用大蜡饼干擦，又名为干擦墨。

1.1.4 镶拓法

用小扑子先拓大字边缘，然后镶补完整的方法。先把字边拓好揭下，再全补上墨。摩崖大字题刻多用此种方法。

1.1.5 响拓法

拓善本碑帖，将透明薄纸平铺在碑帖上，用笔双钩轮廓，然后用小扑子影拓。或在原碑帖上覆一层薄纸双钩填墨，也叫响拓，传拓碑帖用墨，以晚清、民国初年碎墨最佳，将碎墨放入小罐内，加适当凉水，用木棍搅成墨汁，写字不洇即可用。

针对石窟内潮湿阴冷，常年不受太阳照射，地面浮雕又刚刚被挖出，湿度较大，且时值秋末，浮雕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干透，最初我们有意选择蜡墨拓法。但云冈石窟的岩质为长石石英砂岩，砂岩颗粒较大且长期裸露的岩石质地较为松散，无法使用干擦墨。因此，我们选用扑墨拓法。

1.2 工具和材料

纸。是拓本产生的重要材料。要求坚韧、细腻、柔性好的生宣纸。常用的宣纸有汪六吉净皮扎花纸、边史纸、净皮棉连纸。

墨。要求油烟墨，传拓用墨是用墨砚研磨的，但现在很少用了，都是选用现成墨汁，但要选用质量好的如“曹素功墨汁”和“一得阁墨汁”。

墨碗。盛装墨汁的容器。

水。文物拓印，从前期的物件清理，到上纸，至最后的清洗，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大量用水。生活中常用的水中，含有大量可溶性盐，在文物工作中使用，会在浸泡、渗透、融解的过程中给文物留下隐患，造成文物泛碱、起砂、剥落等病害，不利于文物保护，所以文物拓印工作中使用的水必须采用去离子操作。

白及。中药白及加水浸泡，无色透明的白及水，其性黏如胶水，可使纸有效地附着于拓物，拓成后又易剥离。

甘油。用调制西药所用的甘油，在墨上滴一滴，可防止因拓纸过湿而跑墨。

拓包。拓片上墨的必备工具。针对拓品的不同，拓包的大小选择也不同，因此拓包多数为手工自制，内蕊呢子、棉花，外层采用精品绸布，细腻滑顺，状如馒头，弹性适中，手感上佳，发墨均匀，可提高拓印质量。

拓板。可用一块光滑木板制作，一头留一把手，便于手拿，用于蘸墨，拓包在拓板上来回将墨擦匀。

油漆刷。用来给拓物刷白及水。

棕刷。用天然的棕丝编制而成，主要是用来上纸和刷纸。亦可用大号油画笔替代。新刷入手时要用清水浸泡，并在砂石上来回打磨一下，以免在拍打过程中戳伤纸面。

打刷。是将宣纸打入文字或花纹凹陷处的刷子，用猪鬃毛制作而成，形制像鞋刷，大小依据拓品随意选取。打刷要求紧密平整、富有弹性，整齐无乱毛。

塑料薄膜。用棕刷擦纸前覆于纸上，防止棕刷把纸擦破，是现代拓印技术中常用的保护材料，能够有效地降低上纸难度，大大提高拓印的成功率。

喷壶。喷少量的水于纸上以保持纸的湿度，使其固定于拓物上。润湿的纸较具韧性，以棕刷拍打时才不易裂开。

小毛巾。上纸过程中，毛巾沾水适当拧干，用于按压拓纸。

吹风机。是现代拓印中加速烘干的常用工具。

手套。文物保护工作的必需品。对于文物，保护永远是第一位的，佩戴手套可以有效防止手上的汗液污染文物本体，造成不必要的损坏。在文物拓印工作中常用的是医用橡胶手术手套。

1.3 试验

云冈石窟第9、10窟前庭的地面浮雕，是具有历史意义、艺术造诣的重要的国宝级文物，在拓印时不能对其造成损坏，为保证万无一失，特在石窟周边选择一块与云冈石窟浮雕材质相同的不平整的砂岩进行试验。

1.3.1 上纸试验

第一次试验，上一层宣纸用猪鬃刷拍打，极容易破纸，试验失败；第二次试验，上两层宣纸，在个别大颗粒地方有破纸现象，多次操作后，仍然失败；在上到三层宣纸后，可以做到不破纸，但在使用吹风机吹干表面后，由于洞窟内空气潮湿，地面岩体潮气一分钟内便会返潮到纸面，个别凸起处较薄很快便会返潮，给拓印者的操作时间太少，无法有效拓印；上四层宣纸经过烘干后，返潮时间延长至两分钟；上五层宣纸后，破纸现象杜绝，返潮时间也有效延长，但由于纸层太厚，纹路几乎拓印不出，不能完好地实现拓印。因此，经过多次反复试验，上纸四层所达到的效果最优。

1.3.2 拓印试验

拓印过程中，不同的操作者、不同的拓物、不同的环境，取墨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一种手法是在墨碗中倒入墨汁，两手各持一个拓包，其中一个从碗里蘸取墨汁后，将两个拓包相互拍打抹匀，用以控制上墨浓度；另一种是手持拓板，将墨倒在上面，用拓包在拓板上充分互相拍打，抹匀。这是两种经常使用的取墨方法，各有优缺点，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具体选用哪一种，要看拓印者个人习惯和拓印要求而定。常规情况下，拓印大型拓物时，所需的墨量较大，选择从墨碗里蘸墨的方法更加省时便捷，省去倒墨的时间，可以连续拓印。但洞窟内空气潮湿，地面岩体返潮明显，拓印时的取墨量必须合理有效控制，充分使用多种取墨手法相结合，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由于提供给拓印者的时间太少，对拓印者的操作要求非常高，我们拓印的物件面积较大，无法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拓印。经过多次试验后，我们选择让多名工作人员协同进行，分工合作拓印，边烘干边拓印。一人烘干未拓印区域，让其随时保持干燥，拓印者从边缘一角迅速拓印，将拓印区域分割，采用边拓印边揭取的方法，即可避免因返潮造成墨的晕染以及墨迹下渗污染文物。在揭起时，因地面潮湿，最下层纸会因返潮而含有一定水分，另一名烘干人员应马上在背面用吹风机烘干，防止返潮阴墨。

经过多次试验后，拓印成功率大大提高，并且制定了完善的拓印流程，选择了合适的方法，准备充分的材料和工具，工作人员的熟练度提高，配合默契，开始实物拓印。

2 拓印

拓印流程具体为清理物件→上纸→拓包拓印→揭取→清洗。

2.1 清理物件

是在施工现场直接对地面浮雕进行拓印，周边环境较差，沙尘较多，应先将周边进行隔尘土处理，用强鼓风机将周围和表面附着的沙粒清理，然后用刷子细致地除去纹饰内剩余的灰尘杂物，清理力度要适当，用力过大会破坏文物表面细小且容易脱落的部分。因常年埋藏在地下，可能会附着一些不能用刷子直接清理的泥渍，可以选择使用竹扦仔细剔除，然后用去离子水清洗。任何物品拓前能否清理干净，对拓片效果影响极大。在全部清理过程中注意不要用手直接触碰文物本体，应做到有效保护，防止手上的汗液污渍对文物造成污染损坏（图2）。

图2 地面浮雕清理后效果图

2.2 上纸

刷好白及水先将三层生宣纸浸好水后覆盖在拓品上，顺着边缘向中间用手一点点缓慢按压到拓品表面，当遇到雕刻花纹形状变化起伏较大时，宣纸的柔韧性可能无法达到拓品凹凸变化的程度，可将纸的一端拉起，用手沿花纹缓慢按压，使纸充分填入凹面内。这个步骤通过手指灵敏的触感，能够更细致地感受到物件的起伏变化，从而根据花纹凹凸起伏的程度，细心操作。纸张整体按压到拓品上后，再选用相对大点的刷子从中间向两端轻轻拍打，使物件的形状和纹饰在纸上呈现出来，并将纸下产生的气泡排除。上第四层纸时将纸平铺后，用喷壶将纸喷湿，以增加其韧性，使用相同手法将第四层纸和前三层纸做到良好黏附。细微部分在具体操作时，还需要一些小技巧来保证最终的拓印效果。首先要选择大小合适的鬃刷进行拍打，拍打过程中尽量使刷毛垂直于表面，随着形状变化而改变毛刷方向，否则刷毛斜搓到湿润的宣纸上很容易造成破损。另外，在凹凸起伏较大、容易破纸的地方，可以覆盖一层塑料薄膜加以保护，再进行拍打，可减少破纸概率。使用薄膜不能太厚，太厚首先是拉伸能力不足，细节部分不能有效地拍打，致使纸张与拓面的结合不够紧密，干后翘起；其次是薄的塑料膜薄可在鬃刷拍打的作用下扎出些许小洞，更有利于纸下气泡排出。相反如果没有孔洞，气泡在膜下来回滚动，不但影响砸出的纹饰形状，也容易形成纸张褶皱和变形。

2.3 烘干

洞内潮湿，需要使用吹风机烘干。烘烤距离要掌握到位，距离纸面1米左右为宜，太近会导致纸面受热不均匀而中间鼓起，而且风力较集中容易将纸张吹起脱离拓品。掌握好宣纸的干湿度，对于拓片效果很重要，纸要略呈泛白，方能上墨。

2.4 上墨

首先观察拓物的大小尺寸，将雕版划分区域，做到心里有数。依据雕刻纹理的繁复程度、凹凸的起伏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拓包，首先选择大一点的拓包蘸取墨汁，从边缘和没有纹饰的地方起，从左至右，从上到下开始扑拓，其次扑子拓出的墨痕要压住第一扑子所拓圆形的一半。第一次上墨时，墨汁要干且浅，以后逐次加深，先整体擦拓两三遍，然后仔细观察整体效果，有不均匀的地方再用小拓包对细节部分仔细补拓。上墨时，无论使用的拓包大小，都要使墨色均匀一致、层次分明、纹理清晰，不得浸入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