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新式学堂留学教育活动及影响研究
——基于山西大学堂留学教育活动的分析
2022-07-17徐冠华
徐冠华
(山西大学 新闻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清末政府主导的留学教育对于引进西方科学技术,推进中国科学本土化具有重要意义。1901年,清政府实施庚子新政,在教育领域也进行教学变革,催生了包括山西大学堂在内的一批新式大学堂,新式学堂通过创新办学体制、开展留学活动等方式,有效推动了中国近代教育和科技的发展。山西大学堂作为中国近代最早创办的新式大学堂之一,多次派遣中学专斋学子赴日本留学,西学专斋学子赴英国留学,因其学习引进西方科学思想和科学技术的明显成效,在清末民初兴起的留学教育浪潮中占据着独特的历史地位。
一、清末留学教育浪潮中的山西留学活动
(一)清末留学教育的起步
清朝末年,一些开明人士和政府明达官员认识到,与西方国家相比,我国在政治、经济、科技等方面已明显落后,如想求得“独立”“富强”,必须向西方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政治文化。1866年清政府派官员赴西方国家考察,得出两点结论:一是科学技术的发展对西方国家的崛起发挥了重要作用;二是留学教育活动是西方国家教育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受此结论的影响,清政府把派遣中国学子留学视为学习西方科学技术最为快捷的方式,留学教育被认为是引进西方科学技术的必然之举,近代中国规模化留学教育遂开始起步。
在留学教育开展初期,清政府陆续开办的新式学堂已经从语言学习开始为留学教育做准备,并逐步引入“西政”“西艺”的内容。李鸿章认为:“中国与洋人交接,比先通其志,达其意,周知其虚实诚伪,而后有称物平施之效。”[1]231863年,他奏请清政府在上海成立了上海广方言馆,聘请著名传教士傅兰雅、林乐知担任教习,从学习外国语言文字开始,逐步引入代数、几何、天文、地理等科学内容。1867年,“中国留学生之父”容闳向政府提出应当组织官办留学教育的建议。他的主张是“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2]23。并着手制定了“留学教育计划”,得到曾国藩、李鸿章的赞同。1872年,曾李二人联名上奏《奏选聪颖子弟赴美习艺并酌议章程》,提出:“拟选聪颖幼童,送赴泰西各国书院,学习军政、船政、步算、制造诸学,约计十余年,业成而归。使西人擅长之技,中国皆能谙悉。”[3]103得到清政府批准后,开始有计划地挑选幼童,分4批赴美留学。1896年,清政府驻日钦差大臣裕庚率领13名学子赴日学习,拉开了通过留学教育学习日本的序幕,赴日留学一度成为政府的固定国策。据统计,赴日留学生规模快速壮大,从1897年的不足百人开始,到1903年已经超过千人,往后几乎逐年翻倍增长,1904年达2 557人,到1906年,各类官费、公费和自费留学日本的中国学子已逾万人[4]196:196,包括山西在内的各省都席卷到留学日本的浪潮中。
(二)山西地方留学活动
近代山西的留学活动在我国具有重要影响。据载,1707年冬,山西平阳府人氏樊守义跟随意大利传教士艾若瑟前往欧洲访学,1720年返回中国并撰写了《身见录》一书,是迄今所知中国人写的最早的欧洲游记,被评价为“实国人所撰第一部欧洲游记,至为可贵”[5]855。鸦片战争前,山西籍青年共计有19名,通过各种形式赴欧洲留学,主要是在各类神学院学习神学[6]72。1904年,山西巡抚张曾敭上奏清政府,山西拟派出留洋学生50人到日本学习,其中20人入普通学校学习,“以期进求专门实业之学”,10人入师范学堂学习,“以备开办师范学堂之用”,20人学习军事,“以储存续备军将校之才”,并最终成行[5]2。山西大学堂派出学子景耀月等20人,此为山西官派留学教育活动的开端。
从1904年开始到1911年,晚清时期山西留学教育派赴日本和欧美各国共计9批次大约400余人。清末山西学子赴日留学累计共5次约150余人(不计自费留学生),来自当时包括山西大学堂在内的各类学堂[6]。《东方杂志》记载:“1906年,晋抚恩艺帅会商司道,筹公款万金,挑选大学堂预科毕业生二三十人,前往美国肄业铁路、矿物专门,以便他日学成归国,兴办全省路矿。”[7]18另有学者记载,“山西巡抚恩寿派山西大学堂预科毕业生20多人赴美留学”[8]626。赴英国留学共两批次约30余名,分别于1907年派出留学生25名,1912年派出留学生23名,学子全部来自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
二、山西大学堂留学教育情况
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为解决山西庚子赔款事宜,递交《上李傅相办理山西教案章程》提道:“设立学堂,教导有用之学,使官绅庶子学习,不再受迷惑,选中西有学问者各一人总管其事。”[9]2451902年6月,经中英双方签订《中西大学堂改为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合同》,李提摩太筹办的中西大学堂并入山西大学堂,称为“西学专斋”,原由晋阳书院、令德堂书院改制成立的山西大学堂称为“中学专斋”。山西大学堂是清末推行“新政”期间,改革传统书院、创新办学模式的产物,也是西学东渐过程中引进西方科技、教育、文明的结果[10]。
(一)山西大学堂留学教育批次及人数
1903年,在山西官方组织赴洋留学之前,已有山西大学堂中学专斋学子景定成留学日本。1904年,在山西巡抚张曾敭上奏清政府选派学子赴日留学之后,山西大学堂学子的留学教育活动体现出官方主导下规模化留学等特征。山西大学堂学子留学教育面向的国家主要是日本和英国。
山西大学堂学子赴日留学情况如下:1904年,山西大学堂中学专斋派出第一批学子官费赴日留学共30人,其中有20人修习普通科,10人修习师范速成科。1905年,山西大学堂中学专斋派出第二批学子官费赴日留学共30人,主要进入师范科、政法科学习,少部分学子进入商科、采矿冶金科。在山西大学堂创办近十年间,除中斋官费派出两批留日学生外,自费留日的大学堂肄业生有将近百人。
西学专斋两批次派遣公费自费留英学子共37人。据载,“学校核定西斋学业成绩优良者王宪等23名,官费保送留英,学习土木工程、电机工程、采矿冶金等科。”[11]501907年4月第一批公费生共计23人,另有自费生李道在、李道行2人。“山西大学堂核定保送西斋成绩优良之毕业生潘莲如等11人,官费赴英国留学。”[11]501912年5月第二批公费生共计11人,另有自费生解子清1人。
(二)留学教育专业及原因分析
山西大学堂留学教育活动呈现出两个特点。第一是中学专斋学生全部赴日本留学,专业以法科、师范为主。留学的学校有日本专门为吸引中国留学生创办的明治大学经纬学堂、弘文学院,综合类学校有法政大学、明治大学、早稻田大学、东京帝国大学,专科类学校有岩仓铁道专科学校、千叶医学专门学校、盛冈高等农林学校等。所学专业主要集中在法科、师范科两类,其他冶金科、医科、农科等为极少数。两批官费留日学生的专业情况统计如下(见表1):
山西大学堂留日学生所学专业主要集中在“师范”“法科”,这与晚清留日兴起的“法政热”同步,符合赴日留学的时代特征,与当时的社会背景以及科学技术的普及程度息息相关。留学日本有着路途短、费用低的优势,且与中国地域文化相近,留学似乎更容易产生效果。张之洞讲赴日留学的优势:“至游学之国,西洋不如东洋。一路近省费,可多遣;一去华近,学生毋忘其国;一东文近于中文,易通晓;一西书甚繁,凡西学不切要者,东方已删节而酌改之。中、东情势风俗相近,易仿行,事半功倍,无过于此。”[12]405所学专业更多选择师范类与政府的引导关系密切,“宜专派若干人如其(日本)师范学堂专学师范,以备回华充各小学、中学普通教习”[3]50。事实上,选择自然科学类的专业并不可行,虽然新式学堂引进了西方科学的课程,但效果仍未差强人意。岑春煊创办山西大学堂时就提道:“此次拟定晋省学堂课程,西学除算译及溥通学中之格化外,余多从缺。”[13]489留学生的西学水平与自然科学类专业学习仍存在较大差距,在此情形下,“法政”专业成为唯一的选择。
第二个特点是赴英留学的学子全部来自西学专斋,专业主要集中在自然科学类。留英的学校有英国帝国大学、牛津大学、利兹大学、伦敦大学、伦敦理工大学、伯明翰大学、南威尔士大学等传统名校,还有部分科技专业类比较突出的学校,有英国格拉斯哥皇家实业大学、英国皇家矿业学院、康逢矿业学校、康沃尔矿务大学等,留学的专业选择主要以近代自然科学技术为主,近代工业发展所涉及的科技专业表现得更为集中。西斋留英学生所学专业情况统计如下(见表2):
表2 山西大学堂留英学生专业统计(2)据山西大学一览、山西大学西学专斋留学英国毕业同学录、清末山西留学生、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两批留英生考等资料整理,有学子兼学2个或3个专业情况,因此专业数量与留学人数并不完全统一。
西斋学子赴英留学专业学习全部是理工科,工科是重中之重。专业选择注重专门之学,偏重于实践层面的科学技术学习,多集中在工业发展急需专业,如土木、冶金、机械等,尤以矿学居多。这与大学堂的英式办学背景和山西矿产资源丰富等地域情况联系紧密,在更深层次体现出利用科学技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留学教育导向。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甫一成立便由英国人独立办学和管理,具有浓郁的英式办学风格。在留学教育开展之初,李提摩太便提出“西斋毕业生到英国留学 , 将来毕业后取得进士之高级官吏之资格, 养成英人在中国的高等代理人”[14]9。因此,西斋学子赴英留学从一开始便纳入了培养计划之内。西学专斋实行“预科—专门科”的学制设置,确定英语为教学语言,聘用精通英语的国外教习授课等,大大缩短了学子出国后学习外语的过程。西斋开设的西方科学基础课程,内容涉及化学、物理、地质等,避免了与留学专业的互不相通,可以在留学第一时间开始专业学习。因此,留学教育成效斐然。
三、大学堂留学教育活动的重要影响
科学在近代中国的传播,包含了普及西方科学知识、传播科学方法、深层次要求弘扬求真求实的科学精神等方面,科学的有效普及与传播也成为科技与社会的“血液循环系统”,是连接科技与社会的桥梁[15]。山西大学堂开展的留学教育是政府有组织学习引进西方科学技术的活动,并通过留学生的科学活动作用于具体的社会实践,具备了专业性、科学性、价值转移性、价值增值性等特征,其价值集中体现在对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等领域产生的深远影响。
(一)推行科学教育开展
山西大学堂留学生归国后从事教育工作,在充实晋省师资力量的同时,崭新的文化知识结构推动了近代科学教育体系的构建。景耀月担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次长、代理教育部总长,亲自拟定了我国第一部民主教育法规,为近代民主教育奠定基础[16]。山西大学法科、山西法政学校的发展都与留学生有密切关系,高时臻担任山西大学校长时首办法科法律专业、法科政治学门,山西法政学校首任校长冀贡泉主持制定了新中国第一部《婚姻法》。其他学科的发展因为留学生力量的充实,在短时间内也获得较大发展。如医科,杨兆泰曾任山西医学专科学校校长,筹建了山西中医改进研究会,学校和医院依存发展,并设立中医、西医两部,互促共进,推动中西医术之间的交流发展。如工科,王梦龄筹建山西工业学校,并拟定建校方针,注重培养实践应用人才,培养了山西工业界的一代新人。其他如电学、热学、地质学、矿物学、测量学、冶金学、土木工程、机械采矿等学科也都得到了快速发展。据统计,山西大学仅工科采矿学门一个专业从1914年到1936年便培养专业技术人才458人[5]430。到1935年7月增设理学院后,成为拥有文、法、工、教、理五个学院的综合大学,是当时国内传播科学文化、培养科技人才的重要阵地。
(二)广泛传播革命思想
山西大学堂留学生是最早一批加入中国近代革命行列的队伍。1905年8月,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谷思慎即为筹备者之一。随后中国同盟会山西分会成立,谷思慎、王用宾先后担任山西分会总干事,会员中山西大学堂留日学子众多。通过山西大学堂留学生介绍,山西籍学子如阎锡山、温寿泉,赴英留学学子马骏、梁上栋、梁济等也纷纷入会。据景定成回忆,“同盟会原来发起于南方同志……最初加入的,还算山西人占了多数”[17]53。截至1911年,山西大学堂学子和教员参加同盟会的人数达到60人上下,中学专斋、西学专斋学生都有[18]606。留学生创办了一系列宣传新思想、鼓吹革命的报纸杂志,如《第一晋话报》,办报宗旨是“开晋人之明智,晓天下之大事”,集中关注山西的路权、矿权危机及国家命运等问题。《晋乘》杂志提倡“发扬国粹、融化文明、提倡自治、奖励实业、收复路矿,经营蒙盟为主义”[19],发表文章诸如《实业与山西的关系》《晋人争矿之最后》等。创办了山西第一份私营报纸《晋阳白话报》,顺应白话文兴起潮流,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民众宣传革命思想。1907年创办的《国风日报》,宣传鼓动革命,有北京《国风日报》和东京《民报》均可抵十万大军之说。同年创办的《晋阳公报》是山西同盟会宣传革命活动的重要工具。部分留学生亲自参加革命活动,与清政府进行了武装斗争,山西革命活跃的北方哥老会、蒲解两属民团、忻代宁公团等都有山西大学堂学子参加,在策动山西新军武装起义后,留学生在军政府中担任各部要职。在国内其他地区的革命斗争中也有山西大学堂留学生参与,如李正清应黄兴之邀赴广州参加武装起义,景耀月亲自起草《临时大总统就职宣言》,为反对张勋复辟还组织靖国讨逆义军并担任总司令等。大学堂留学生在开展革命活动、维护共和制度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是推动辛亥革命浪潮的一支重要力量,对近代山西社会发展有着重要影响[20]。
(三)促进山西科技发展
山西大学堂留学生用科学技术和科学方法勘查山西自然资源,主持参与地方科学技术发展规划等,极大推动了山西电力、冶金、机械、矿业、水利等各行业发展。如水利学家王录勋曾担任交通部参事、山西建设厅厅长等职,著有《山西省汾河水域的勘测及水利资源》《漫谈山西水利建设》等。耿步蟾担任山西省农矿厅厅长等职,多次对山西矿产资源进行勘察和化验,写成《山西矿产调查化验成绩报告书》两册,是记载山西矿产资源的重要著作。[21]462写成《验矿学》一书,对各类金属、非金属矿产的试剂试验法、化学分析法及科学原理进行论述,是全国大学通用教材。郑永锡担任西北炼钢厂厂长,建成了包括炼焦、炼钢、炼铁、轧钢等一体化的山西钢铁工业体系。李蒙淑筹建了育才炼钢厂、育才机器厂,引进了欧洲军火制造技术和电弧炼钢炉,提升了山西钢铁生产水平。李建德担任大同煤矿中方工程师,著有《淘金学》《中国矿业调查记》《山西大同煤田勘查记》,对采矿技术升级、煤矿勘察方法等做出贡献。崔廷献曾担任保晋公司总经理职务,将公司改制成采煤、制铁、营业三部,后又将保晋公司制铁部改为保晋阳泉铁厂,对于山西近代铁厂的建立做出贡献。白象锦对大同地区煤矿的地质勘探、煤炭生产方式改进发挥了重要作用,以生产技术的革新促进了旧式煤矿向新式煤矿转变。王梦龄注重电力行业的人才培养,兴建实习工厂,提倡实践教育,主导设计了山西电力工业发展的基础体系,对山西乃至华北电力工业发展的贡献尤为突出,被誉为山西近代工业的主要奠基人之一[22]。
四、留学教育取得成效的原因分析
山西大学堂留学教育活动的开展是在国家提倡赴洋留学的大背景下进行的,留学生广泛接触了西方国家的科学技术教育,回国后积极投身于科技人才培养、工业生产,在新式科技人才培养、工业生产技术升级等各个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深刻改变了我国近代科技发展。综合分析山西大学堂留学教育活动取得巨大成效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政府有组织的引导支持
清末时期,政府在教育方面实施“新政”,把留学教育视作快速学习引进西方科学技术的重要手段,张之洞在《劝学篇》中论述出国留学的必要性,“出洋一年,胜于读西书五年……入外国学堂一年,胜于中国学堂三年”[12]405。基于此,清政府制定了一系列鼓励留学教育的政策。一是对官派留学生资金支持。在免除留学费用的基础上,生活上也给予补贴。如在选拔幼童赴美留学时规定,“幼童来回川资及衣物等件,每名银七百九十两”,对出国在外的房租、衣物、生活等也有适当补贴,每年约计白银四百两[23]159。基本可以满足留学生在国外的学习生活所需。如西学专斋的第一批留学生共25名,其中23名有省筹经费资助[24]222。二是留学奖励的刺激。在1880年前后,李鸿章上折对首批留欧学生中成绩优异的7名留学生实行奖励[1]237,随后形成惯例对留学生提任官阶、军职等。张之洞在1903年拟定的《奖励游学毕业生章程》,明确了给予留学生进士、翰林出身的条件,经清政府同意发布后在全国都具有普适性。在科举制度废止、传统晋升之路堵绝的情况下,此举大大调动了士人学子的留学积极性。如山西大学堂留学生可根据学部要求参加考试给予出身凭照,常克勋、孙晋祺、张景良等均由清政府给予进士出身[25]46。三是留学制度的逐步完善。张之洞、刘坤一的《会奏变法自强第一疏》中对留学教育做了阐述,因政府财政紧缺,鼓励士人学子“自备斧资”出洋留学,回国考核合格后与官费留学者一体对待[3]50。从制度层面对官费自费生进行了界定。随后政府制定出台了《出洋学生肄业实习章程》《出洋游学办法章程》《奖励职官游历游学》等一系列规章制度,对留学教育活动从学子选拔、学业安排、毕业考核、回国奖励等方面都进行了详细规定,形成了留学教育活动相对完整的规章制度体系,为留学教育活动自上而下迅速推广提供了制度保障。
(二)大学堂的西式办学模式
山西大学堂的办学模式在近代高等教育中极具独特性。依据《中西大学堂改为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合同》,山西大学堂分为由华人主持的中学专斋和英国人主持的西学专斋,其中,英国人对西学专斋的办学具有完全独立性和合法性。在清政府提倡留学教育之际,中学专斋完全依照山西省留学教育计划派遣赴日留学生,与此同时,西斋的教育模式逐步发展为“预科-专门科-留学教育”的模式,并将英国作为了西斋学子留学教育的首选之地。中学专斋初期所学课程与国内其他新式大学堂并无二致,虽提倡进行西学教育,但因教习、教材缺乏和西学基础薄弱等原因,只得让学生“先行严课中学,而以译本西书作为余课”[26]36。因此,在选派留学生时,中学专斋学生与国内大部分学堂一样大多选择赴日留学,且专业多集中在“师范”“法政”。随着国家对西方科学技术的重视,留学的重点也逐渐由日本转向美国和欧洲工业强国。在各省制定选拔留学生标准之时,也由原来的“入选之初,慎之又慎”逐步转为具有一定的外语功底以及相当的西学水平。如清政府学部在1906年明确提出选录官费留学生标准,要求“就有中学堂毕业程度,通习外国文字,能直入高等专门学堂”[27]29。在此种情况下,山西地方对于选派学子赴欧美国家留学的范围十分有限,符合留学标准要求的唯有山西大学堂西斋学子。西斋授课采用英语作为授课语言,在专业教育方面,“西学专斋课程只讲求各种有益之新学”[28]248,进行了较为系统的基础科学知识普及,待预科毕业后再晋升专门科进行更深层次的专业学习,课程内容与英国的高等教育基本保持一致。这为学习西方科学技术奠定了扎实的专业基础,可以有效保证赴英留学教育取得成效。
(三)学用结合的人才使用方式
从清末政府开展留学教育活动的目的看,主要是学习和引进西方先进科学技术,以期在军事、工业、教育等方面取得长足进步。留学生专业选择由“法政”转向西方科学技术,也集中体现出清政府在留学政策上重视科学技术的鲜明导向。清政府经过早期留学人员回国后从事行业的简单划分,逐渐认识到了粗放式使用留学人员造成诸如“学用脱节”等弊端,在1899年制定了《出洋学生肄业实学章程六条》,提倡学习西方“实学”,更加注重留学生回国后如何将西方科学技术与实业发展相结合,以先进的科学技术来推动社会经济发展。从山西大学堂留学生回国从事的行业看,主要以教育、实业为主,特别是留英回国的学生,除了在教育领域(主要是山西大学堂)培育科技人才外,其他大部分都集中在电力、冶金、机械、矿业、水利等实业领域,从事的行业大多与留学所学的技术领域相关,这就有效避免了早期留学回国人员“学非所用,用非所学”的尴尬境地,实现了科学技术与实业发展的无缝对接,达到了“学有所用,用有所成”的留学教育效果。
五、结语
19世纪末20世纪初,晚清政府改革传统“书院”,创办“新式学堂”,希冀通过新式科学教育达到系统化、组织化学习引进西方科学技术的目的,进而实现政治上的“救亡图存”。因此,晚清时期由政府主导的留学教育活动,虽然积极提倡学习和引进西方科学技术,但仍然是基于清政府统治危机大背景下开展的救国之策,开展的留学教育活动本质上依然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思想的延续,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当时日益加重的社会矛盾和清政府统治危机。尽管如此,晚清政府通过留学教育活动来广泛引进西方科学技术,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近代中国科学教育的发展,提升了近代中国的科学技术水平。从留学教育活动的实际效果来看,清末成立的新式学堂开展了卓有成效的留学教育活动,成为近代中国引进和传播西方科学技术的重要途径,有效提升了西方科学技术在中国社会各阶层的认知度和接受性。特别是到了清末留学教育活动的后期,广大留学生学习引进的西方科学技术对当时社会的科技水平快速提升产生了积极影响。从民国初期山西地方经济科技发展历程看,山西奉行“实用主义”的科学技术观,重视引进西方科学技术来提升工业发展水平,进而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在此过程中,包括山西大学堂中学专斋、西学专斋归国留学生在内的一大批掌握西方科学技术的专家学者,都为山西地方工业建设和科技发展做出了显著贡献,有力地推动了近代山西科学技术的本土化、工业现代化进程。总之,纵观山西大学堂时期留学教育活动的发展历程并考察其后续影响,对地方开展留学教育活动的方式方法,对当代科学技术发展的路径选择,对如何通过留学教育活动来有效提升科技、经济、社会的整体发展水平,都有一定的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