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抵制牛痘的人
2022-07-17韩福东
韩福东
近来,部分国家猴痘疫情的暴发又牵动了人们的神经,也唤起了曾经的天花记忆。
天花是人类借助疫苗消除的第一个传染病,但是天花疫苗的普及并非易事,它遭遇了很多的阻力。
天花的疫苗牛痘是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在1796年发明的,在19世纪初传入中国。在此之前,中国人尊奉的是人痘接种术。
我们现在可以很明确地说,牛痘法比人痘术更科学,安全性和有效性都明显更高。但在当时的中国医学界,却完全没有这种共识,大家普遍排斥牛痘,认为人痘更优。
一直到清末民初,牛痘的普及仍面临很大问题。即便免费接种,也没能吸引多少人。相较而言,受西方影响较大的广州、上海等沿海开放城市,对牛痘的接受度更大些。
许樾在为1885年出版的《牛痘新编》所作的序言中,将牛痘不受欢迎的原因归之于它动了传统医师的奶酪:“牛痘尽善尽美,最有碍于塞鼻痘医;牛痘不必延医,又不利于幼科;牛痘无余毒遗患,又不利于外科;牛痘无药有喜,于药铺亦不无小损。是故每有射利之徒,视善举为妒业之端,暗中煽惑。以刀刺为惊人之语,以再出为阻人之词。”
的确,牛痘的普及对传统人痘医生、幼科、外科乃至药铺都会造成冲击。但牛痘普及难又不仅仅是利益冲突那么简单,社会层面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亦让普罗大众对新生事物保持了距离。
上海《申报》1892年7月18日刊发了题为《劝种牛痘》的文章,其中提到:孩童用人痘旧法以痘痂吹入鼻中,一或不慎即至夭亡。自牛痘传入后,简捷妥当,保全孩童生命多若恒河之沙。江西百花洲昭忠祠于同治初年,经沈文肃倡设牛痘局,迄今已三十年,但“各属尚未闻风”,这其中一半原因是“限于见闻”,另一半原因是被“土著痘医所惑”。因为大家还普遍用人痘术,所以1891年冬天天花流行时,“沿村传染丧命者为数不少”。
即便是相信牛痘法的医生中,也常常掺杂了太多谬见。最典型的当数《引痘略》一书的作者邱熺。按照《申报》1900年5月7日《引痘衍义》一文的说法,牛痘在中国的普及和邱熺所撰书籍《引痘略》关系甚大。彼时中国人对牛痘将信将疑,该书“既阐种痘之术,又附以医痘之方,付诸枣梨,风行薄海,迄今历百余载,合中國二十一行省,无人不知牛痘之美善。”
但就是在这本《引痘略》里有一个在当时颇有共鸣,但现在读起来很可笑的说法:痘是小儿脾脏中的胎毒,种痘可以引出胎毒。牛痘之所以比人痘有效,是因为脾脏五行属土,牛也五行属土,所以牛痘最易引出脾脏之毒。
这种说法流传很广,一直到天花被消除前都有大批信徒。
医生余云岫于1922年天花大流行时,在报纸上发文称:几个月来,大人小儿被天花所害,人数不少,疫情亦势头未减。这都是未种牛痘所致。我每遇到天花患者都会问他为何不种牛痘,他们回答说,年幼的时候来不及种,现在年长已过了时机。这正是受“痘为小儿胎毒”谬说的影响,天花多发生在少儿身上,是因为少儿抵抗力弱,与胎毒毫无关系。从这次天花流行可看出,很多四五十岁的人也中招,哪有胎毒藏蓄如此之久而刚被发现的呢?
到了1936年,医务人员殷白水在江苏推广种痘时,仍面临这样的问题,很多人以为种痘可引发胎毒,因此儿童总要到三四岁才种痘,理由是二岁以下的儿童胎毒不能外发。
除此之外,还有民众迷信太深,以为头上挂着红布条儿,上面写着“天花已过”,在神佛面前祈祷几句,就能免除天花,再也不愿种痘;人痘仍然受到推崇,他们以为种人痘一次能终生无患,而种牛痘则不能,这种错误观念导致种过人痘的,不愿再种牛痘,而没有种过痘的,便请求旧式医生种人痘。
“在这农村破产、失业增多的怒潮中,一般下层阶级的,委实太贫穷,不工作便不能维生。要想求得温饱,并非容易的事,再加上顽固的思想,以为种痘后必须要吃发物,要忌口,哪里来的钱买发物吃呢?因此推故不愿受种。”殷白水对此也很无奈,他写道:“因不信种痘,而一味迷信的人们,虽经很多时间详细说明,收效仍很少,而且当你走后,还要啰嗦诅咒你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