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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室来了第一位“先锋读者”

2022-07-13王俊煜

第一财经 2022年7期
关键词:社恐真实世界阅览室

王俊煜

我有一个观察。人们往往认为一个互联网产品的发布意味着时间的开始,却没有意识到,很多时候这也意味着时间的终结。在发布之前,对未来一切美好的想象或者说幻想的基础都是纸张上的蓝图。只有蓝图,其实更容易画饼—不管是给投资人、给团队,还是最重要的:给自己画饼。发布之后,需要开始面对真实世界,这往往和之前的想象有很大偏差。而且,有了真实数据以后,要画饼其实也更难了。

不凑巧的是,但凡你要做的事情有一点点创新,也就意味着你要对真实世界作一些关于未来的假设。既然是假设,就不太可能只依靠想象就一次猜对,因为我们并不擅长预测未来。所以,有偏差是必然的。发布前元气满满,发布后垂头丧气,这是常态,对许多团队来说也是很大的挑战。即使是回头看觉得非常顺风顺水的豌豆荚,在第一次发布后也挣扎了大约半年,才找到与真实世界的契合点,迎来爆发式增长。这个过程其实是很痛苦的,还好那时候的心态是“不行就撤”,要不然也很难坚持下来。

4月中旬,我们陆陆续续邀请了30多位“先锋读者”来体验阅览室,这是第一次有团队成员和共同发起人之外的“外人”进入阅览室。这些先锋读者由共同发起人们直接邀请,多数是媒体、泛文化领域的创作者。

之所以先邀请先锋读者来使用我们的产品,是因为如上期介绍,在我们的蓝图之中,我们认为“先锋读者”是“阅读氛围”的核心,相当于是我们的种子用户。不先邀请先锋读者来使用,就没有办法邀请其他用户。此外,我们也想看看“利己即利他”的设计原则是否成立:如果即使没有更多观众在场,先锋读者们也有充足的动力来使用这个产品,那它应该是健康的。

30多位先锋读者对于一个互联网产品来说,用户量实在是太少了些。但即使是这么少的人,当他们开始使用这个产品后,我的感受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想象自己设计了一个真实世界中的阅览室,一切准备妥当,窗明几净,亮起暖色的灯光,准备好欢迎第一位客人。当第一个人真的走了进来,你看到她的走动、她的停留、她的目光、她的神情、她拿起哪一本书又放下……即使是只有一个人,也赋予了这个空间生命,让它从一个冷冰冰的物件,变成了一个可以承载“人”的地方。

和经营一个真实空间相比,看到这些需要一些想象力,但还是能看到的。

關于如何邀请先锋读者,我们几个人纠结了许久。一开始想的方法就是在我们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列出名单,逐个邀请。但这里有一个矛盾:由共同发起人确定的《编辑方针》第一条就是“普适”,也就是鼓励阅读“那些不分领域、兴趣都值得一读的文章”。先锋读者作为我们的种子用户,对建立这个氛围会起很大的作用,所以我们认为应该避免初期的先锋读者带有任何的垂直或行业属性。这样子一来,就很难按“分类”来列举名单,也很难用文字来形容我们的邀请标准。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希望先锋读者之间能发生化学反应,熟络起来,似乎又需要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更多一些,更多地属于一个“小圈子”。如果没有任何“分类”,似乎很难达到这一点。

邀请的另外一个障碍就是社恐。邀请的时候应该说什么?如何吸引别人进来?别人为什么要来?被拒绝了怎么办?我们知道的人毕竟有限,怎么保证列出来的名单是最合适的?这个过程充分体现了我们的社恐本质。

我后来突然想到,为什么一定要我们自己按“Web 1.0”的方法去一个个邀请呢?应该请共同发起人来邀请。所谓人以群分,大家结识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一定是能发生化学反应的,他们关心的话题也应该是我们关心的话题。当然,这也能减轻社恐的烦恼。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处在一个误区之中。我们执着于要建立一个很明确的、非黑即白的“标准”,但一个人是否适合这里、“氛围”应该如何,是一种感觉。所以,与其追求先把标准定好,不如善用规则,打开思路,将判断的权力交给其他人。第一批先锋读者就是这样子邀请的;到5月,经共同发起人同意,邀请权限进一步开放。现在,只要有两个先锋读者同时推荐,就可以邀请一个新的先锋读者。

我想象自己设计了一个真实世界中的阅览室,一切准备妥当,窗明几净,亮起暖色的灯光,准备好欢迎第一位客人。

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最大的惊喜,就是现在大部分的先锋读者都是我之前不认识、不知道的。按我们一开始设想的方法,不可能邀请到他们。放弃让万事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惯性,让这个机体发生一些自然的生长,是之前做工具产品时未曾有的感受。

说实话在这里分享这个过程我觉得挺惭愧的,因为站在今天来看,由人来邀请人这个方法实在太浅显了。对于一个有社区运营经验的团队来说,甚至这可能是直觉反应。算是在这里记录一点学习的过程吧,一群社恐学习做一个有社区属性的产品的过程。

不是每个我们邀请的先锋读者都在活跃地使用阅览室,应该说只有小部分人能成功用起来。对这部分人来说,阅览室已经成为他们日常阅读或分享阅读的地方,他们几乎每天都在阅览室里阅读或马克。先锋读者们会用各种方式来使用这个产品。有些先锋读者把自己在别处积压很久没有读的文章搬进阅览室里阅读,像是几十个人在阅览室里共享了待读清单;有些先锋读者会将在其他地方读完觉得很好的文章拿进来分享,但并不会真的在阅览室里阅读;大部分的先锋读者都会去看其他人读了什么,像是在阅览室里面东看看、西看看的感觉。大部分的先锋读者都很爱“马克”划线,有些先锋读者喜欢将笔记写得很完整或者长篇大论,有些先锋读者则写得很随意。也有一些先锋读者,在这里面读了几十万字了,却一条划线都没有。

总的来说,活跃使用的先锋读者首先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日常阅读需求,在此基础上表现出不同的推荐文章或向其他人输出思考的行为,这是符合我们的构想的。

有些行为则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并不意味着一定是不好的,只是和我们之前的想象有一些区别,会对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有影响。现实和假设不符,要么我们弄清楚原因,去影响和改变现实,让现实和我们的构想变得一致;要么调整我们的假设,也就调整我们的计划。

例如,我们之前设想的笔记首先应该是“利己”的,但实际上大部分笔记都写得很完整,明显不是只写给自己看的。只写给自己看,不需要写得那么精致,但由于先鋒读者们(包括我自己在内)意识到其他人能看到自己的笔记,所以还是会下意识地花费更多时间来打磨自己的笔记,而不是更随意。坏处是,这让写笔记的成本更高了,需要更深思熟虑;好处是,的确观感更好一些。我们需要决定接下来如何调整。

我自己作为用户,也开启了新的世界。我发现,即使排除工作原因,我每天也会不自觉地在阅览室中停留许久。尽管我自己原本每天的阅读也是非常大量而杂食的,但我在阅览室内看到的其他先锋读者“马克”的文章,大部分是在我的“日常”中不可能涉猎的。也有副作用—我在这里面的待读列表快速增长,目前已经有几百篇了。

不是说这些内容只能在阅览室被看到,阅览室内目前没有任何“独家”的内容,但似乎只有在阅览室里面,它才能来到你的面前。先锋读者们在群里面开玩笑说自己会如何给别人介绍这个产品,“要给钱才能看在别的地方可以免费看的东西”“内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差不多就是朋友圈里面那些文章”。的确如此,但好像还是有一些难以形容的吸引力,大概就是“氛围”的意思吧。

摘抄一段先锋读者Shawn在社交网络上写的话,希望不会太像广告:

“体验了两天‘阅览室’,我觉得它初步的定位算是达到了。我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图书馆,我会从图书馆借书,也会特地把自己喜欢的书带到图书馆去读。你说寝室不能读吗?教室不能读吗?是不是矫情?不是,这是一种氛围,一种仪式感,在图书馆大家都在读书或学东西,首先它很安静,其次当你在那个环境下,你会不自觉控制自己不做读书以外的事情(吃东西、聊天,或者刷手机),你会被这个环境带动着去安静地阅读。久而久之,你既是读者,也是图书馆氛围的一部分。这大概是我为什么喜欢图书馆的原因。”

既然我们自己是满意的,也可以邀请更多人进来试用了。5月上旬,我们开始邀请几百位创始读者进入阅览室。创始读者们加入后,从几十个用户到几百个用户,对阅读氛围是很大的提升。比如,创始读者的笔记经常比先锋读者的还要好。乐观地说,从数据上来看,整体的活跃度和使用时长都让人满意。有一些关于内容取向的负面反馈,应该说也在预期之中。

但通过用户反馈和我们自己的观察,我们还是发现了很大的、之前被忽略的问题,即“先锋读者”和“读者”在产品中的“地位”差别过大。我们之所以设定“先锋读者”这个角色,主要是希望建立某种邀请认证机制,否则担心一旦放开,就像某些曾经以高质量著称的社区一样,氛围不受控制地变差。在我的设想中,理想的比喻,是有些像大学时在草地上的小沙龙,听众围坐一圈,听几个人在中间聊天,“台上”“台下”的差距没有那么大。但实际上,我们今天产品内的设计,更像是舞台和观众的关系,差距过大。

而我们今天邀请的先锋读者,按照我们的构想,不想在早期邀请太多过于知名的名人,数量也不算很多。这样子一来,创始读者们是“不服气”的。

我希望能在邀请更多用户进入之前,先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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