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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技·剧
——云南新版舞台剧《聂耳》的启示

2022-07-12

民族艺术研究 2022年3期
关键词:聂耳杂技剧目

吴 戈

听介绍,今天数量最多的与会者,来自杂技界。其实,我内心倒希望,戏剧界人士也该来参加这个精彩的舞台剧《聂耳》的研讨会议。因为,这个剧目呈现出来的革新成果,绝对是但不仅仅是杂技界走向戏剧艺术世界的新经验新成果,而且也是戏剧界应该看到的因为“手段的丰富性”带来的戏剧新样式新状貌的新经验新成果。这是艺术跨界的成果,是交叉演艺的成果。可能,对于戏剧界而言,在为戏剧家族里出现了“新的一员”而额手称庆的同时,引起思考的内容更多。因为,古老的戏剧艺术,在杂技界的介入时刻焕发出了奇异的光彩,出现了戏剧发展的新的可能性,这种意义,是格外重要的。

首先想说一下观看这台剧目《聂耳》的鲜明印象,那就是:这是一个精彩纷呈、场面玄幻、手段杂多、构思精妙、呈现精彩、技巧精湛的好作品。这个剧目的演出,证实了我在看到这个剧目各种信息的时候产生的推断和猜想,甚至,比我的猜想要精彩精妙。看完演出,我心里暗暗喝彩:这是一台已经具备了舞台艺术精品基本特质的艺术创造。可以毫不迟疑地说,这台杂技剧将新时期以来“杂技与戏剧”的融合创新,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刷新了“杂技与戏剧”混融合演节目的记录,这是一个以杂技“演故事”的好作品,其创造的是一种戏剧类型或者戏剧品种。正如戏曲、歌唱艺术、偶艺、舞蹈、现代音乐舞蹈“演故事”,各有自己的“手段借重”所规范的“形式特征”。这台《聂耳》,是以歌、舞、杂技“演故事”,在杂技的艺术“基座”上穿插歌、舞,恰如其分地找到了塑造一位人民音乐家的生动形象、叙演与之相关的一段传奇历史故事的表现形式。其形式与内容的配适,相当成功。

这部剧目具备了舞台精品的基本特质,这种特质,首先来自创新意识。

一是艺术跨界的创新,来自完全走出“杂技炫技”的历史困境,而进入了杂技“演故事”“塑造人物”的新天地。

二是耳熟能详的“旧故事”的“新表现”。聂耳创作《国歌》的故事,中国观众已经非常熟悉,再讲一遍“旧故事”,风险在于:舞台表现一个在不同阶段、不同场合、不同背景下都已经被反复讲过的“老话题”,可能与在融媒体包围、自媒体弥散环境中生活的观众那种日益旺盛的求新、求变、求趣味、求猛料、求惊悚的潜在诉求难以对位,可能缺少吸引力。显然,《聂耳》的创作团队,在消费观众熟知的历史与文化的时候,便利性与挑战感同在。便利性就是在舞台展现上不需要有更多说明、铺垫、交代故事情节的周折,观众都是历史事件和人物事迹的“知情者”。挑战感就是,太熟悉的人和事儿如何再讲一遍而不让人心理疲劳和认知厌倦?那么,“创意出新”就成为主创人员应该用心、用力、用情的关键。《聂耳》很好地解决了这个“‘故’事‘新’讲”的问题。核心不在于对“老故事”中“旧信息”的复述,而在于,用全新的艺术手段去全新地表达观众认知中定型化了的人和事。《聂耳》的艺术跨界创新带来的是“演故事”方式的“创新”和人物故事塑造叙述的“创新”: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和一段发烫的历史,在杂技语汇、歌舞穿插的新的“行动”“场面”“细节”的演绎和表现中,获得的是完全“陌生化”的效果,充满了“熟悉的陌生感”,这种“陌生感”赋予了“故事”和“人物”以最大的“生动性”与“新鲜感”;同样的故事和人物,“不一样”的表现,正是《聂耳》的“创新”出发点。

三是在“演故事”的艺术规定性里挥洒自如地调动各种各样的手段,让高超的技巧与叙事情节推演的需要贴合,创造了精彩纷呈的场面,表现了高潮迭起的剧情,承载了矛盾冲突与“行动”变化,就像中医金方里的“君臣佐使”原理,各味药各司其职却又相互作用,各安其分却又彼此制衡,各行其道却又脉息贯通,在生命体的滋养运化中发挥作用,显现整体效力。《聂耳》目前的整体舞台呈现与舞台手段、表现语汇的运用,给人的感觉,正是这样。艺术家在进入剧目创作、演出呈现时各有高招的情形不少,但是整体感、全局性体现创新意识和获得浑然一体的效果,却是舞台艺术家苦心孤诣追求的艺术效果,十分难得。忍不住要祝贺《聂耳》剧组的创新创造,他们获得了这种效果,而且十分显著。

歌舞杂技剧《聂耳》所具备的精品特质,还来自对艺术特质的精准掌控和优长彰显。这是一台以“技术技巧能力”为创作支点的剧目,懂得控制、深知节制,也是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它呈现出来的魅力让人懂得:“杂”和“技”为“剧”服务,犹如“唱念做打舞”无所不用的中国传统戏曲艺术那样,其最显著最优胜的形式特征就是“杂多手段”和“独门绝技”。戏曲的“四功五法”为表演语汇要素的“程式”句法,忌讳的是脱离人物在规定情境中的所思所想和应该的所作所为去展示“角儿”的“看家本领”和“绝世功夫”,损伤“演故事”的“目的性”。从《聂耳》的舞台呈现看,对这一点,主创团队看得清、站得高、立得稳、做得好,绝无一般有绝活、有绝技的艺术团队那种“哗众取宠”的浮躁和“炫技邀彩”的本能。懂得节制,恰到好处,其实是艺术创造的最高境界。懂得用杂、多的手段以及精湛的技巧去“演故事”,最后落脚在“剧”的艺术规定性上,显现了主创团队对艺术特征的高超掌控能力和创造能力,真是“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比过去不少戏剧界人士还深得艺术创造创新的真谛。

歌舞杂技剧《聂耳》所具备的精品特质,也来自创造性地运用杂技的高超技巧,充满了瑰丽想象力地去进行人物、场面、剧情的诗意表达和生动刻画。其音乐家、音乐旋律、音乐符号,在满台的动感、古琴造型的琴弦、五线谱的变形以及人物扮演者犹如跳动的音符在乐章乐谱般的造型空间上的戏剧行动,让可能更多要诉诸听觉的音乐家的音乐人生在视觉中生动起来,这是艺术“通感”意象——听觉、视觉的互通与转化的形象化创造。这种神奇的舞台形象的塑造和艺术内容的转化,显然是依据杂技艺术最大可能性地对最大艺术想象力的实现!

“歌舞演故事”,是中国传统戏剧的艺术本体特征,而舞台戏剧演出的常态,则因各自借重手段划分戏剧类型或者演剧形态的不同。我们看到的《聂耳》,提供了相当成熟程度和较高艺术水准的新的演剧形态,这个形态由“舞台语言”的构成要素决定:舞台剧中常见的歌舞形态因素仍在,但是变成了氛围性、抒情性、场面性、交代性的穿插,在“戏剧行动”的表现中,“杂技”成为表现的“基座”,成为舞台叙事的“骨架”,成为传情达意的“核心语言”。这就了不起了。卖报儿童与独轮高车、紧张的对抗追逐与蹦床爬杆、爱情缠绵中的内心悸动依进程表现为琴弦舞步和“秋千”摇曳、激情游行场面与弹板、日本侵略者铁蹄践踏下《天涯歌女》的悲切和国土沦丧、大众嗟伤场面中以柔术身体能力所传递的焦土上的人民扭曲瑟缩痉挛的垂死状态、反跟踪躲抓捕时的易装易容魔术、被“桃花男”撕碎后拼接起来的介绍信所放大的人物心理隐秘与猥琐动向、慰问伤兵时“变花易装”的煞费苦心和“黔驴技穷”等等,这一切,都为叙事提供了新鲜的表现手法和叙事路径。不离开聂耳主人翁的生命轨迹和人生际遇的新、奇、幻、险所带来的新鲜感、紧张感,几乎让整场演出充满了魅力,让观众在目不暇接的精彩场面和持续发展的戏剧情节中,获得极大的审美愉悦。该剧目的思想性站位高,艺术性成色足,观赏性看点多,将会是一个演得好、传得开、留得住的“叫好又叫座儿”的剧目。

歌舞杂技剧《聂耳》所具备的精品特质,更来自主创人员对“主旋律”剧目和“红色题材”精品制作的“别开生面”的努力。《聂耳》塑造的是灾难深重中中华民族的“文化英雄”,聂耳和他的入党介绍人田汉,都是民族苦难、国家不幸的血与火的时代里挺身矗立的“民族招魂者”,他们的艺术生活与生命轨迹,与民族整体的命运紧紧相连,他们迸血带泪的呐喊、狂呼、绝叫,汇入了“至暗时刻”中的中华民族守望、勾画和追逐的伟大复兴梦的时代最强音。他们的艺术创作,以生命践行的就是“为人民写作,为时代呐喊”的神圣使命。很高兴云南戏剧舞台上又出现了一部这样的重要作品——《聂耳》,与《桂梅老师》所塑造的时代英模张桂梅那种中国式的以民生疾苦、做人尊严为底蕴的民生女权守望者形象,与《农民院士》所塑造的以“时代楷模”朱有勇院士为原型的、把论文写在大地上、让成果绽放在民生间的科学家形象,一并成为云南舞台上的英雄、英模、楷模的“群像”。这些,是近年云南戏剧舞台艺术值得注意的重要收获。我想说,让靓丽的时代风采、深沉的家国情怀、真实的历史书写、珍贵的精神价值,通过英雄、英模、楷模的人生轨迹体现出来,这是真正的为人民写作,为时代讴歌,这就是攀登“高峰”的文艺作品。要理直气壮地塑造英雄、英模、楷模的典型形象。因为,他们身上,闪耀着时代的光辉,承载着民族的梦想,担当着国家的使命,联系着民众的生活。而文艺作品所具有的这些精神特质和文化内涵,都完全符合我们的文艺方针要求和所提倡的创作方向的特征,在这些特征充实的精品特征内涵面前,我们在赞美其达到的思想与艺术高度的同时,可以目测“迈向文艺高峰”的距离了呢……

扎根生活,深入人生疾苦,产生艺术灵感和伟大情感结晶,为人民创作为人民讴歌为民族呐喊,这是从《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以来一直强调、提倡和贯彻的文艺发展方针。前贤为我们做出了榜样。《聂耳》中所塑造的艺术家的形象,是真正的人民艺术家,对完成这种形象塑造与历史书写的作品,我会毫不迟疑地说:这是有时代使命、民族精神、家国情怀、复兴梦想的好作品。

如果有建议,精益求精地去要求剧目,有两条:一是第五幕“积厚流光”中,码头工人各种生活场景的生活展示后,聂耳一个人在码头边的那场戏显得有点“冷场”,聂耳在情绪酝酿中进入创作构思,似乎不必用这样的方式去表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舞台的一些功能性需要非得如此,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创作动因,呈现的效果就是舞台情绪的“冷场感”、戏剧节奏的“滞涩性”和场面含义的“模糊性”。聂耳在码头上独自一人的那一段“表现”如果去掉,对整个剧情的“行动”说明和对人物形象塑造的需要而言,都毫无损伤。相反,可以使节奏更紧凑;二是,仍旧是第五幕“积厚流光”中,情节发展到郦春为保护聂耳,中弹倒下时,场面上的师友、工友的反应显得太冷静、太忍从、太无力,甚至太懦弱,让凶手从容离开,这种情感上的处理,缺少力度,就让人不舒服了。丢开了杀人凶手的现行场面而沉浸在伤悼的静哀场面中,没有情感上的应激反跳和行动上的本能回应,而悲哀地接受这不幸事变,群体性地沉浸在悲哀痛苦中,就显得“逆来顺受”了。以这一群奔走着、呐喊着、抗争着、前进着的人心底的情感内容和社会意识来看,就显得不太融洽,极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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