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主题：强与弱

刘纳新

思辨 ——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礼记·中庸》

2019年9月，全国中小学统一使用语文统编新教材。新教材对学生阅读的广度、深度提出了新要求，尤其强调“整本书读写教学”和“儿童阅读指导”的专业性、重要性和迫切性。“思辨式阅读专栏”即由此诞生。

专栏内容结构采用“整本书导读-原书精华摘选-深入了解作品-思辨式阅读任务”的形式，层层深入，帮助同学们深度了解作品内容及背后的故事，梳理作品脉络，完成阅读理解；進一步学会追问、讨论，产生自己的想法，从而锻炼思辨能力，思维更加深入和广阔。

《第五座海岛》是非常精彩的一本书，有清晰简洁的故事脉络和丰富深厚的内涵，如果延伸开来，读者可以从很多角度来解读书中的内容，比如地缘政治、海洋文明、战争、自由和契约、平衡与不平衡的动态关系、欲望与妥协、主权，等等，但我们想用专栏有限的篇幅，来讨论更基本和核心的话题——强与弱，希望它能帮助读者拓展对其他话题的思考。

在汪洋大海上，有五座岛屿。最东边的马德岛上住着20户人家，他们怕水，却擅长种小麦。最西边的塔门岛上住着15户人家，他们擅长捕鱼，却不会种植。中间的瓦尼岛上只住了一个叫萨马斯的老人，他既会捕鱼也会种植。其他两座岛——弗岛和奇摩岛是无人岛。

塔门岛上的人每隔10天就会划船去马德岛，用捕得的鱼换取面包，这样，大家都既有鱼又有面包吃。他们也会在这天带一些孩子到瓦尼岛上，孩子们喜欢听智慧的老人萨马斯讲故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人与人之间保持着和平、友好、安宁，直到有一天，塔门岛的首领贝姆把一个代表“塔门人住在这里”的红色章鱼插上了弗岛。马德岛的首领侯卡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并不打鱼，原本整片海都是塔门岛人的，有什么必要划出个属于塔门人的领域呢？这岂不是缩小了吗？贝姆并不这么看，不仅如此，他还计划把象征主权的红色章鱼插上更多的岛。于是，原来的平衡被打破了……

侯卡的儿子扎伊尔在萨马斯的教导下，学会了手语，也克服恐惧学会了游泳，在大战即将爆发的夜晚，他潜入水下，发现了深藏海底的秘密。原来，每一座海岛都是靠巨大的珊瑚礁支撑着，他在鲸鱼群的帮助下，拯救了族人，并带来和平。

罗伯托·普密尼，生于1947年，是意大利杰出的儿童文学作家。毕业于米兰大学教育学系，多才多艺，曾担任中学老师，也参与剧场演出。自1978年起全身心投入写作，作品涵盖童话、儿歌、诗、小说、电视剧和舞台剧剧本，以及经典文学和神话的译写，相当多元。有评论家认为，撰写剧本的经验，使他的文字挥洒自如而又极为优美精练。曾代表意大利获得国际安徒生奖提名。他的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代表作《马提与祖父》荣获但丁·格拉齐奥西文学奖，《光草》荣获意大利安徒生儿童文学奖。

扎伊尔

刚满10岁，马德岛首领的儿子，经常搭塔门人的船去萨马斯那里。在萨马斯一步步的带领下，扎伊尔学会了手语、游泳和潜水，并逐渐摆脱对他人的依赖，成为独立、勇敢、智慧的少年。他驾鲸深入海底，触动支撑岛屿的珊瑚，阻止战争爆发。

古帕尔

塔门岛首领的儿子，扎伊尔的朋友，擅长捕鱼和划船。他并不认可父亲扩张领土的行为，却无能为力，最后，在塔门人前去偷袭马德岛的黑夜里，他冒险发出信号，提醒马德人，拯救了双方。

萨马斯

独自住在瓦尼岛上的老人，当处于扩张主权狂热中的贝姆来到他所居住的岛上，占领他的海岛时，他用手语鼓励扎伊尔为和平而采取行动，并指引扎伊尔发现海岛的秘密。

侯卡和贝姆

分别是马德岛和塔门岛的首领，随着贝姆的主权扩张行为，双方关系由友好和睦变得剑拔弩张，差一点儿两败俱伤。

佳柔和芙莎

分别是侯卡和贝姆的妻子。她们虽然没见过面，却一直彼此牵挂，彼此问候。当战争即将到来时，她们勇敢地站出来维护和平。

消失的海岛

鲸鱼在海面上飞快地游动。

扎伊尔转头向后看。东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被晨曦染红的海平面上出现了奇摩岛和马德岛的轮廓。

男孩经过弗岛时，在曙光中看到了插在这座岛上的红色章鱼标志。

他回头看着前方。西边的天空还没亮起来，他依稀可以看到海面上塔门岛模糊的剪影。

到了离塔门岛只剩两百米时，扎伊尔和鲸鱼一起潜入海里。

天已破晓。旭日照亮了海滩，男人个个手持武器，一群妇女和孩童跟在后面，包括佳柔和古帕尔。佳柔把男孩搂在怀里。

船在离他们十几米的浅滩上摇晃着。全身涂成黑色的塔门人一动也不动。

“贝姆，学聪明点，乖乖认输吧！”侯卡对他喊道，“幸好古帕尔没有中邪，脑筋还清醒得很。他利用贝壳反射海岸上的火光，及时通知了我们。你已经占领其他三座岛屿了，为什么还那么贪心，硬要把我们的岛也据为己有呢？你把章鱼标志插在弗岛之前，我们两座岛屿的居民不是都过得好好的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们到底得到了什么？你们霸占了萨马斯的小岛，把他抓到奇摩岛当奴隶，这让你们很开心吗？你们现在吃的面包比以前更好吃吗？塔门人，你们给我听好：掉转船头，把船划回你们自己的岛屿，和你们的家人团聚吧！”

贝姆站在船上，大吼大叫：“要不是我那个鬼迷心窍的不肖子背叛了我们，我们早就在昨夜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了。这样也好，就趁大白天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我们兵力强大，武器精良，根本不把你们的木头玩具放在眼里！你们就乖乖等着被捕吧，像萨马斯那样当我们的奴隶。至于我那个不肖子，嘿，你等着瞧吧，他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鲸鱼载着扎伊尔，来到支撑塔门岛的巨大珊瑚柱跟前。扎伊尔四周的海水剧烈翻滚起来，就像沸腾了一般。

鲸鱼潜入海里。借着透入海水的蓝色晨光，扎伊尔看到一群巨大的灰色身影。附近的海域里迅速挤满了成千上万条鲸鱼，所有鲸鱼把海面挤得密不透风，黑压压一片，好像一把深色的大榔头，集体朝同一个方向挺进。

船在浅滩上东摇西晃。塔门人手里拿着武器下了船，朝着海岸涉水前进。

佳柔向前跨了一大步，对他们喊道：“你们都给我停下来！别听贝姆的疯言疯语了！你们还记得以前到这里和我们交换食物的日子吗？你们把鱼送给我们，我们把面包送给你们。你们为我们供应海鲜，我们为你们供应农产。那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呢？多为你们的妻子和孩子着想吧！为什么要把我们当成敌人呢？”

贝姆举起手上的棍子，气愤地敲了一下水面。那根棍子是用一头虎鲸的下颌骨做成的。

“侯卡，这算什么招数？利用女人来向我们求饶？”贝姆怒吼道，“你以为我们塔门岛的勇士会跟女人和小孩儿打仗，放过你们这些男人吗？笨蛋！过不了多久，你们的女人和小孩儿肯定就跑光了，他们才不想落得和你们一样的下场呢。”

佳柔倒退一步，牵着古帕尔的手，回到妇女和孩童的队伍中。

塔门人继续往前走。马德人扎好马步，伸长手臂，已经做好了给敌人致命一击的准备。

遠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喧嚣。

上百只鸟发出惊叫声，从岛屿的各个角落飞到半空中。

紧接着是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翻天覆地的剧烈震动，岸边扬起漫天尘埃，海上卷起了滔天巨浪。奇特的是，这巨浪并不是从海面上冲过来的，而是从海洋深处涌上来的。

马德人顿时失去了平衡，东倒西歪，有的人甚至一屁股跌坐在沙滩上。塔门人也被这股巨浪打得踉踉跄跄，晕头转向，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武器散落四处，人人狼狈不堪。

过了半晌，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人敢动弹。

“你们看！”跟着扎伊尔学过游泳的女孩爱可拉大叫一声，用一根手指指向奇摩岛。

马德人立刻把目光移到对面那座岛，塔门人则一脸狐疑地把头转到另一侧。

晨曦中，他们瞥见几个身影从奇摩岛向马德岛移动。啊，是人！

三个人逐渐向岸边靠近，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脸了。他们盘着腿，仿佛坐在海上，慢慢前进。等他们距离海滩约五十米时，马德人和塔门人才发现，他们是坐在一个巨大的灰色身影上面。

鲸鱼转了一个弯，游到海湾的尽头，停了下来。萨马斯、芙莎和扎伊尔纵身一跃，跳进海里，游了两三下，就上岸了。

鲸鱼拱起脊背，巨大的尾巴伸向天空。它转过身子，慢慢地潜入海里。

萨马斯、芙莎和扎伊尔来到海滩上。

马德人和塔门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佳柔迫不及待地跑到宝贝儿子身旁，张开双臂，把他拥进怀里。接着，她看了芙莎一眼，问道：“你就是古帕尔的妈妈？”

芙莎笑着点点头。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贝姆凄厉的怒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萨马斯清了清喉咙，娓娓道来：“贝姆，就像你自己说过很多次的那样，事情是会改变的。你的儿子和妻子决定到这里来，和被你当成敌人的马德人站在一起。他们选择了这块土地，选择了这里的居民。我也一样，不再当你的奴隶了。一条鲸鱼在扎伊尔的引导下，去塔门岛和奇摩岛把你的妻子和我接到了这里。”

贝姆听到这话，顿时脸色惨白，内心十分忧虑。

他看了萨马斯一眼，又看了芙莎一眼，接着把目光移到古帕尔、扎伊尔和佳柔三人身上。

他奋力张开双臂，紧握着拳头，大声嘶吼：“老头儿，你给我听好，有些事情会改变，但有些事情永远不会改变！你是说我的妻子和儿子背叛了我？他们一定会遭到天谴的！是一条鲸鱼把你们带到这里的吗？但它已经走了，潜到海里了。刚刚陆地和海洋震动了一下，但现在已经恢复平静了。至于我们塔门人，还会继续待在这里，不把马德岛攻占下来，绝不罢休！就和我们占领其他岛屿一样！等我们胜利了，再由我来决定这座岛上哪些事情会改变，哪些事情不会改变！”

他转过身，杀气腾腾地做了几个手势，命令塔门人把掉落在地上的武器捡起来。

“冲啊！冲啊！”贝姆高喊，“把这些笨农夫打成肉酱吧！五座岛全都是我们的了！”

侯卡怒喝道：“慢着！就算你们胜利了，也只剩四座岛了！”

塔门人听了，不禁停下脚步。

“你在说什么鬼话？”贝姆怒吼，“等我们征服了你们，就拥有五座岛了。”

“不，只剩四座岛了。”萨马斯重复着侯卡刚刚说的话，用手指着海平面，“你没看到那座岛快沉没了吗？”

塔门人听了，吓了一大跳，转头看着大海。依次映入眼帘的，是奇摩岛、瓦尼岛和弗岛。再远处是塔门岛，现在只剩一点儿陆地还露在海面上了。

“这五座岛屿都是珊瑚岛，靠巨大的珊瑚柱支撑着。”萨马斯说，“刚刚，成千上万条鲸鱼把塔门岛下面的支柱撞断了。现在，那座岛连同你们的妻子和儿女，正慢慢地沉入大海。”

塔门人先是面面相觑，呆若木鸡，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们拔腿就跑，冲到船边，上船，抓起船桨，然后疯了似的划起船来。

他们一边大喊一边划船，很快就不见了人影。他们的叫喊声越来越小，直到被海浪的呼啸声淹没。

贝姆站在及膝的海水中，一会儿看看海上的船，一会儿又回头看看沙滩上的人群。

侯卡走上前去，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贝姆，你有三个选择。第一个是留在马德岛，第二个是去奇摩岛和我们一起耕作，第三个是一个人搬去弗岛住。”

贝姆叹了一口气。

芙莎和古帕尔手牵着手，静静地看着贝姆。

塔门岛的首领刚才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先是大声喘息，继而开始抽泣。

哭了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下来。

“我想用海上的漂流木造一个小木筏，自己一个人搬到弗岛住。”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以后还会去海上捕鱼。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会偶尔过来把鱼送给你们。不过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所以天黑以后才会来，把鱼卸在沙滩上后立刻就走。”

“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把你送到瓦尼岛。”萨马斯说，“想要白天来，也没有关系。自己一个人住在岛上，总该找机会和别人说说话。”

马德人一个个默默地把木质的武器堆在海滩上。这些已经足够让贝姆造一个小木筏了。

贝姆从浅滩走到岸上，收下这些武器，分批搬到远离村落的海湾尽头，开始敲敲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