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在泥土,一半在诗意
2022-07-06高玉霞
高玉霞
劳动之美,一半在泥土,一半在诗意。
万物果实,分地上的与地下的。地下的播种、搂耙、挖掘、打垄,是泥里水里的劳动,躬身于大地,在土地上作画绣花,犁耕,播撒,深种,以谦卑之心向土地致敬;地上的割、掰、掐、剪、摘、背……
动作多繁复,收获多喜悦!
我赤脚立于溪滩浅水处,流水冲刷着每一块石头。溪水淙淙,成韵,成调,成曲。我轻挽裤脚,弯身将鱼篓探入水草丰盈处,缓缓而过,游虾在水中嬉戏入瓮,再一轻提,兜了水虾,兜了流水,兜了草茎,还有清风、花影与香气。
鸟声婉转柔美,流水汩汩,与之和鸣。
劳动之美,美在态,美在声,美在味,美在诗意。
态之美,无非缓,无非疾。
蜀绣的针法,如抚琴般轻捻慢拨,每一个动作都缓得诗意雅致,再配以绣娘纤纤玉指,环佩叮当之玉镯,清风明月,月之态,落于水镜。美感在缓慢中,暖暖升腾,动之婉约,态之柔媚,不由让人想起香气四溢的煮茶过程,一举一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当一匹匹手工蜀锦惊艳出场,劳动者一针一线的曼妙,得以入画入诗般地呈现。
声之美,在于“脆”,在于动作的果敢与轻柔。
裂帛撕裂,筝弦疾拨。劳动时,动作之快,有着植株断裂时脆生生的快感,如掰笋时的果断、急促,听声而觉新味来,笋鲜即将入春盘。芋蒙叶宽大,风动叶摇,露珠如玉坠子似的缓缓滚落,顺势用弯刀割下,“咔嚓”之声,声声脆脆,始知芋茎之嫩、之鲜、之美,扛至肩上,绿蓬蓬踏雾归来,切段加粗盐,腌制入坛,等待,美食即成!
味之美,不仅在于草野花香,鱼鲜笋嫩,更在于煎、炒、烹、炸、煮、熬、炖等一系列动态之外的味浓,火烈,汤鲜。小炉灶烧起来,木柴与火“噼里啪啦”的舞蹈,油入锅,葱姜蒜撒起来,配之以花,调之以形,入口的一瞬,是烟火里的诗意,是日子里的浓香,是岁月里的美好。
夕阳落下,田埂上弥漫着清幽的香气,水田注满了水,波光粼粼。父親说:“劳动创造美!”美在哪里?在父亲眼里,晨光拂过稻田,绿浪翻滚,一望无际,蛙声阵阵,沁人心脾,这就是美。
一畦畦的卷心菜,小苗羸弱,经雨疯长,直至紧成滚圆的壮硕;柴垛开满南瓜花,明艳娇嫩,风拂过,满园花影;豆角秧,一架架,柿子秧,一垄垄,秋阳至,满园绿,满园紫,满园黄。在母亲眼里,这就是诗。
清风徐徐,花怒放,草丰盈,水清甜。所有与劳动有关的一切活儿,都在四季的轮转中,充满了态之美、声之美、味之美。如果生活是俗气的,那么,我们就用一双勤劳的手,给岁月燃放有着玫瑰香味的烟火,在冬雪簌簌时,煮一壶热茶,慢慢品,慢慢聊,慢慢回味光阴里的香气与岁月里的静好。
劳动的诗意,不仅在于勤,在于韧,还在于拥有一颗诗意的心。田间劳作,一抬头,野杏开得灿烂、热闹,这就是诗心。
“泥里耕耘,云中生活。”劳动者的诗心,是苦中作乐,是苦中带甜,是生活虽苦,依然乐得自在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