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紫荆树
2022-07-06高新刚
作者简介:
高新刚,山东泗水人,中学高级教师,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曲阜分会主席、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曲阜市作家协会理事,现任教于曲阜市第一中学,自1982年以来,在《青年文学家》《中国青年报》《中学语文教学》《语文报》《齐鲁晚报》《生活日报》《联合日报》等全国30多家省级以上报刊发表各类文章200余篇,著有散文集《远去的背影》等。
春分一过,小区里的紫荆花开了,紫红色,一簇簇,一层层,一串串,恍如早霞。脑海中忽又现出韦应物的《见紫荆花》:“还如故园树,忽忆故园人。”不禁想起故乡的那棵紫荆树来。
那棵紫荆树就在堂屋门口的左侧。树是什么时候栽下的,谁栽的,我都不得而知。反正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有这棵紫荆树了。不过,那时候我从没有听说这树该叫“紫荆树”,娘说那叫“馒馒树”。
老家人都叫它“馒馒树”。这叫法大概与它的叶子有关。“馒馒树”的叶子是圆形的,肥肥大大。这种叶子在农村有一种极为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蒸馒头时铺篦子。将叶子从樹上摘下,放到瓢里洗干净,均匀地铺在篦子上,再将待蒸的馒头放上去,馒头熟后就不会粘到篦子上或锅上了。这样蒸出来的馒头光滑好看,而且吃起来还有股“馒馒树”叶的清香味儿,特别好吃。“馒馒树”无疑让我们的生活多了一份芬芳的记忆。
小时候的我,没少干铺篦子的活儿。每当母亲和面团蒸馒头时,我便在烧开大锅里的水之后,去“馒馒树”上摘这种圆圆的树叶,洗净后一片一片铺在篦子上,等待母亲将做好的馒头放上去。
“馒馒树”除了叶子的这种实用价值外,便是它的观赏价值。每当春天来临,树上便吐出一簇一簇的蓓蕾,云朵似的堆满了树的枝丫。过不了多久,这一簇簇的花蕾便会迎风绽放,整个“馒馒树”便成了一个大花冠,或者叫大花伞也可以。花蕾粉红色的,看不到一片片叶子,这时候的树叶还仅仅是褐色的嫩芽芽,一簇簇花儿会遮盖住这些嫩芽。蜜蜂嗡嗡地叫着,在花丛中穿梭忙碌;各种颜色的蝴蝶也飞来了,翩翩起舞。蝶飞蜂舞,煞是热闹。我和弟弟们在树下追逐打闹着,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馒馒树”树根处每年都会长出一些新的枝条,这些新枝条上的叶子比树上的都要大些,一丛丛地簇拥在大树的周围。
有一年的春天,万物复苏,百花争艳,“馒馒树”却没有发芽,也没吐蕾。“是不是这个冬天太冷了,树被冻死了?”我在心里嘀咕着。
直到夏天来临,树依旧没有发芽。我彻底失望了,倒不是因为蒸馒头时没有东西铺篦子,而是缺少了“馒馒树”,这个院落便缺少了生机和美丽。看样子,这棵树走完了它的生命历程。
树干被砍下,枝枝杈杈进了炉子中,火势旺旺的,化作一股青烟。唯有那根主干,牛栏里出粪的时候,或者到井上抬水的时候,还可以发挥一下它的作用。夜幕降临之后,用它顶上大门,便可安心入睡。
就在我们对这棵树完全遗忘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一天,突然发现在原来的树根处,竟然又冒出些嫩芽芽。这些芽芽很快便长成一根根枝条,上面的叶子渐渐变成一片片肥肥大大的“馒头叶”,“馒馒树”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复活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没想到“馒馒树”的生命力竟如此顽强。
“馒馒树”的生长比较缓慢,一年长不到一人高。但来年的春天,它就会冒出粒粒花蕾。一场春雨浇过,那些花蕾便会在春风中绽放笑颜,展示着它最美的姿态。
后来,我和弟弟们先后走出了这个农家小院,相继来到城市,住上了高楼大厦。馒头也都是买现成的,“馒馒树”便被彻底遗忘了。由于长年不住人,老屋已开始进风漏雨。娘走的那年,我们兄弟四个陪伴母亲在这里度过了她在人世的最后一个夜晚。只是我打量着周遭院落,再也没有见到这棵“馒馒树”的踪影。
“庭前紫荆树,何日再芬芳。”曾经满树芬芳的“馒馒树”在老家的院落里彻底消失了,但它永驻我的内心深处。人无论走多远,乡情是永久不会磨灭的。E15BB44C-9F46-4392-8F86-9CFFE8EF7CA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