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寨:对话录(节选)
2022-07-05成仁明
成仁明
▲楠木,高大而坚挺成风景,最适于把一座山的轮廓,或一个人浓密的头发呈现。
雕刻一座村庄时,他们倾听着雕刻刀在木质材料上细微、沙哑而有力的声音——树,或人,在对话?或是几个物体同时与人产生对话?
灵感,来源于生活的劳作。思绪万千的奔腾之声,被这种雕刻技艺所吸收。
刻刀,有如某种被手指无数次拿捏之后的闪电,小而细微的局部,一张脸上的皱纹,被这种手刻记忆反复地认证。
钢笔粗细的刻刀,去腐生肌,仿佛虫子尖锐的叫声,也在刀尖清晰可闻。
▲“酒是烈酒——用苞谷蒸熟,用药物发酵,再放进火候掌握得不错的蒸酒物什,酒液一滴滴地滴下放好的容器,从此,心中的火焰已经完成一半。”
“鸡喂养苞谷,小米粒的碎米,不用添加任何饲料,等贵客来临,捉一只杀好洗涮好,做火锅,倒上酒液时,火焰已经完成升腾……”
一种图腾。
是的,太阳照顾它,光顾它,所有的森林发声,村庄发声,植物的种子也发声。
连酒焰里的火,也光顾它们。
石头发出蛙鸣,路边翠绿的芭蕉树,让花朵发声只要两种色就足够了——
他们,让两种色在高原大地上奔跑。已足够艳丽了,黑与白的交换。
不要沾染习俗礼。
▲在花朵和树木盛行的村庄,我获得谅解。
“这是备忘录,请你在纸质书上签字,签下你热爱的部分,并承诺,保持让心灵飞行,展开富有色彩的翅膀。”
青蛙,其实也可以在有着斑驳痕迹的石头上,靠绿色,或一点鲜艳的红点缀复活。它们巨大的鼓噪之声,会被夜色融化。
你要承认——学习很重要。几个人带着一帮孩子学习雕刻版画时,习惯于声浪的鼓噪。
作为田地的主人,热爱劳作,并试图让逝去的瞬间记忆摇曳,果核种子爆裂。
我一直试图复活你的影子——太阳的后裔。
▲在松针与地面融合成菌类。
生长的乐园在开始之初,它们拒绝哪怕是一丁点火星,也不拒绝枯萎——腐朽的松木,变成擅长哑剧表演的演员,肥美的松菇替万物说话。
我也是肥美的一部分。
火,重塑我。
▲星期天,他凭借想象去果园干活。
高大的樹干是天幕的巨型圆柱,果子是圆的也好,或是方的也罢,他想象一片叶子给予的爱,如同薄暮晨光中,一只彩色蝴蝶透明的飞行翅膀一样,总是带来色彩的不安定性。
其实,果园静寂,草,不确定性地生长。
▲在两种语言间旋转。我被两种色彩诱惑。
这是时间给我的分叉。
在老寨,火车皮是没有的,飞机也只是天空上冒着喷气的声音的巨鸟。
我,沿着一行行新写的诗句迤逦而来,并因而,发现或发明一种声音,以调和内心的膨胀。
▲诗歌写作中,如果困惑于脑袋生疼。
请记住,一枚果子距离坠地的时间。
请记住,一粒种子被你播种并收获的漫长时刻表……它们,正好和一首诗落在纸页上,被诵读的时间相等。
▲两个果子坠地之间,一定有无法缝补的时间间隙。
我们要确定事实的存在。植物,像人体一样睡眠,或开始一天的生长,足够漫长,以至惊颤。
无法回到童年。
“请把固执融化成水,请用它们浇灌渴水的温情花朵,在你能做到的时刻。”
在所有发现并被重植密集花朵的城市,这个老寨的乡村诗人,开始浮想联翩。
▲在一个八月的黄昏,我借着微弱的余光拔草。
天,已经布好了黑的布幕,漆黑中,手指已经无法辨认,一只鸟,带着某种神秘的引路人的气息,不停地嘶吼。
也许,它宠爱一切黑暗中无法安静下来的孩子;也许,当我在它的引导下归家,我把黑暗中的声音当作爱,并试图让它在多个部落发声。
▲夜晚中的笑,在白炽灯的光影下,有着一种熟透果子的音色。请允许我捧住它坠落时即将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请允许我淡忘多个日子的苦苦思索。
它,就是在暗夜中观察我。
并准许我拥抱它。
▲某些事物快要消失。
他记起飞行鸟羽毛被雨水包裹得几乎贴着地面,因冰冻而呆滞地立于土地上的睡鸟,渴望理解的词目表,一堆加速腐化的酵母,在牙齿的疗养所,你要守护你的三颗蛀牙。
多么羞愧,一条鱼停止了游动,带着整个海水的腥味。
▲我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获得空洞的词语之间两个人对话所产生的冷空气,你的词语——在对话开始之初,它们都是沉睡中的小魔咒,取出它们时,有些还在有礼貌的拒绝。
请原谅,它们有足够多的夸耀,老鹰,相对于强健身体的男人之间,一定住着两个勾神大眼的精灵。
我们宠爱它们,并给它命……
并注释成生命的飞翔。
▲我把买来的一本本诗集,丢在不整齐的诗的杂草丛林。我就像一个捡蘑菇的人,相信,也会在这菌类丛生的林中,找出一朵可以配得上花环般的丛林菌。
我还相信,在森林的守约期开始结束后,我会找到并珍爱它们——
“它们珍视我,并与我产生对话。”6C1A6999-1494-42A2-9FE9-BC7B225671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