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被忽视的非洲热带病

2022-07-04陶恺

看世界 2022年13期
关键词:猴痘寄生虫非洲

陶恺

1996年至1997年刚果民主共和国猴痘暴发期间拍摄的猴痘活动性病例

新冠疫情的阴云仍笼罩在全球上空,最近,关于猴痘的报道又一次让人们忧心忡忡。6月21日,以色列卫生部证实,该国当天新增3名猴痘确诊病例,其中还包括该国首例社区传播病例—自5月20日以色列发现首例猴痘确诊病例至今,已经有9人确诊。

此前,与以色列发现首例确诊病例几乎同一时间,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澳大利亚、比利时、加拿大、法国、德国、意大利、荷兰、瑞典和美国等12个非猴痘流行国家,分别报告了92例确诊病例和28例疑似病例。

社区传播、全球多点扩散,加上猴痘发病时令人恐惧的视觉冲击……一瞬间,人们几乎忘记了正在重塑着我们生活方式的新冠肺炎,集中审视起这个看起来极为陌生的传染病。

猴痘是什么,是传染病中的“新妖怪”吗?

它们大多可以预防、消灭甚至根除,但发病会为患者尤其是儿童带来极大痛苦。

“非洲限定”

虽然最近才开始占据人们的视野,但猴痘并不是什么全新的病毒。最早的猴痘病毒来源于1958年哥本哈根的一个实验室,因为是从实验用的食蟹猴身上提取发现,便被称为“猴痘”。

不过,猴子并不是猴痘最主要的宿主。松鼠、兔类、豪猪这些啮齿类动物,可能是比猴子更普遍的病毒载体。最初一段时间,猴痘仅存在于动物身体上。1970年,刚果民主共和国的一名9岁男孩被发现患有猴痘,猴痘开始作为人畜共患病被提及。

此后的20多年,猴痘散发于非洲中西部的一些雨林国家,因为医疗、防疫的落后,确诊人数和情况都难以掌握,但似乎没有引起过范围过广、影响过深的大面积传染,也从没有“突破非洲”。

猴痘发病时的症状,和水痘、天花之类的外显病症有一定的相似。除了发烧、头痛、肌肉酸痛、淋巴结肿大等身体症状外,发烧后产生的皮疹会更集中在面部和四肢。这些皮疹从斑块开始,直到逐步发展为水疱、脓疱,严重时会蔓延合并为大片,引起大部分皮肤的脱落。

病毒检测试剂盒

布鲁里溃疡病患者

一次发病,这样的皮疹会有成百上千个,它们在面部、手心、脚掌,甚至口腔黏膜、眼睛的结膜角膜中盘踞。大多数的猴痘都会在几周内自行康复,但除了皮疹结痂剥落后可能造成的毁容外,发病时引起的继发性感染,如支气管肺炎、脑炎等并发症,也常常会威胁人们后续的生活质量;角膜中的疹子,还会引发角膜感染致人失明。一些罹患重症的儿童,也可能会死亡。

一直以来,猴痘被认为是通过携带病毒的宿主动物咬伤人体,或者人接触这些患病动物的血液、体液而感染。猴痘也能够“人传人”,可以通过飞沫、体液或者病人的衣物传播,但似乎都没有留下“成规模”的记录。

2003年,美国确诊了70余例猴痘—这是首次出现在非洲以外地区的大规模本土传播,不过追溯源头,是一些被当作宠物进口到美国的非洲土拨鼠,也算是有迹可循。“70多例”这个数字也很快停下来,直到消失。

但从今年开始流行的猴痘似乎有些不同。一周之内,非洲以外出现的猴痘病例就快要超过自1958年发现猴痘以来非洲以外猴痘病例的总和。根据5月25日《柳叶刀》的研究,2018—2021年,英國出现过的7个猴痘病例有明确清晰的人传人迹象,但似乎也没这次来得汹涌。

测试导致昏睡病的寄生虫

本次流行,除了病例众多,猴痘还“四处开花”,大有“病毒变异、越来越强”的传染趋势。一时间,除了《柳叶刀》之外,掌握大量医疗资料、颇有话语权的欧美国家团队们也纷纷“下场”,研究起以往名不见经传的猴痘来。

哈佛大学流行病学家威廉·哈纳奇说:“在此之前,在非洲以外几乎没有人传人的情况发生。这看起来很像是一个进化出了人际传播能力的(病毒)支系。如何进化的?我不知道。在哪里进化的?我也不知道。”

英国性健康和艾滋病协会主席克莱尔·道斯纳普也表示:“最让我担心的是,欧洲多地都有猴痘感染病例,这意味着疫情已经蔓延。”

如果将此前的研究论述与今日的关注话语做一个简单的、字面意义上的“阅读理解”,很容易发现一件事:面对猴痘,人们似乎只谈论“非洲以外”,仿佛这种疾病若是只存在于非洲,便可以视若无睹;一旦它突破非洲,西方才开始警觉、研究、控制。

在全球化的今天,这种简单粗暴的地理划线似乎显得极为傲慢。事实上,在众多从非洲开始流行的“热带病”中,猴痘,已经算得上是个举世瞩目的“名人”了。

在传染力强、“突破非洲”的猴痘背后,是更多没什么传染性的、安静的热带疾病。它们大多可以预防、消灭甚至根除,但发病会为患者尤其是儿童带来极大痛苦。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归纳,它们有一个统一又模糊的名字:被忽视的热带病。

目前,共有14种较集中发生于非洲尤其是非洲腹地的热带病,被纳入这一序列:布鲁里溃疡病、恰加斯病、霍乱及流行性腹泻病、登革热及登革出血热、麦地那龙线虫病(几内亚线虫)、地区流行性密螺旋体病(雅司病、品他病、地区流行性梅毒)、非洲人类锥虫病(昏睡病)、利什曼病、麻风、淋巴丝虫病、盘尾丝虫病、血吸虫病、土壤传播的蠕虫病(蛔虫、钩虫和鞭虫)、沙眼。

拿我们熟悉的沙眼症来说,它是致盲最常见的眼部感染之一,会带来极为漫长的折磨:反复的慢性炎症折磨引起结膜瘢痕、角膜浑浊。在这个以年为期的发病时间内,患者要忍受眼部的红肿、流泪、视线模糊……直到彻底失明。而这一切,定时定量采用四环素眼膏及阿奇霉素等抗生素,便可治愈。

而麦地那龙线虫病,通过合理的治疗、手术,将线虫挑出体外,也能够终止病患无休止的疼痛和炎症。

为什么贫穷的、面对病毒似乎无能为力的非洲,会成为这些名称怪异、无比折磨的病症的发生地?

炎热潮湿的气候环境是主要的“硬件”原因。这些长长名字的热带病,源头几乎都是某种寄生虫—它们寄居在蚊子、苍蝇、蜗牛等小动物身上,随着与人发生的接触转移到人身上;有些寄生虫存在于水源和土壤中,喝了不干净的水、吃了含寄生虫的肉菜,都会成为热带病致病的原因。

除了无法后天改变的气候环境,最直接导致热带病在非洲、且仅在非洲肆虐的原因,依旧是贫穷。

事实上,这些名字陌生的热带病,都是人类历史上长期存在的、古老的疾病。但随着医学进步、环境改善,现代人的生活逐渐变得卫生,公共设施日渐完善,热带病在许多同样气候湿热的国家或地区已经销声匿迹。

但在战乱频繁、无力摆脱贫困的非洲,一碗没有致病寄生虫的干净饮用水或许都是奢求。大多数的热带病,因为环境条件的原因不会“走出非洲”,就更不会出现在掌握医疗条件与国际话语权的发达国家视野里:数据显示,1975—1999年注册的1393種新药中,只有不到1%是用于热带病相关的治疗。

这些名字陌生的热带病,都是人类历史上长期存在的、古老的疾病。

麦地那龙线虫

沙眼症

新药难以企盼,更多的患者连简单的抗生素治疗也难以获得,只能日复一日忍受折磨,无法正常生活与劳动—如此更加重了患者家庭的负担,再次为贫穷加码。贫困、致病、贫困的死循环周而复始。

世界飞速向前,但他们被抛在身后,哪怕欧美国家的“热带医学学科”如火如荼,也没能将触角伸向真正遭受苦难的人们。

国际社会,真的要坐视不管吗?

2021年1月28日,世界卫生组织发布了一份新的针对被忽视的热带病的行动路线图,并提出了全新的目标和创新方法,期待可以消除目前影响全球十多亿人口的多种热带病。此外,世界卫生组织的新十年计划,也将目光聚焦在了被忽视的非洲大地,计划“终结被忽视的热带病所造成的痛苦”。

可怕的或许从来不是猴痘、沙眼、麦地那龙线虫病和隐匿在它们身后的古老寄生虫,而是人类的忽视、遗忘,将不平等的眼光视为寻常。

传染病及其带来的漫长折磨,从来不该只是贫穷者应受的苦难。

猜你喜欢

猴痘寄生虫非洲
寄生虫与狼的行为
猴痘疫情现状及防控挑战
猴痘诊疗指南(2022年版)
海洋中“最难缠”的寄生虫:藤壶
白话寄生虫
《走出非洲》:关于非洲最美的一本书
非洲反腐败新观察
非洲鼓,打起来
趣闻
非洲的远程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