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的郭沫若函电、佚文与演讲*

2022-07-02金传胜钱程

郭沫若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茅盾郭沫若抗战

金传胜钱程

（扬州大学文学院，江苏扬州 225002）

一、致江绍原函

1937 年7 月13日《华北日报》第12 版《中国古占卜术研究》副刊第29 辑刊登了一封署名“郭沫若‘大夫’”的《来函》，并附小跋。信文内容如下：

前后蒙赠《中国古占卜术研究》，均一一拜读，甚觉有趣。今天读到廿七期淋离大象，不禁大笑，写得真有趣。立即写下了几句打油之物。

淋离卦象何淋漓

读后令人捧腹嗤

利见大夫怕迟□（？）

剧怜老酒空波□（？）

有根既肿缘自满

为乐生悲合当离

孚窒惕中甘蹈海

房间那用去开为

绍原先生著安

弟沫若

六月十五日

二、佚文《日军部的“防共”》

在这全面抗敌战争开始的今日，已到了全国人民总动员的时候，那末！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都该负起自己应负的责任而为国家尽力了。

四川旅沪同乡会，因此，乃组织这个抗敌后援会，因此，也发行这一张小小而又浅薄的三日刊，这并不是投机有什么一窝蜂的惯性，乃是认为在此非常时期应当各尽所能而已，本会除了实际到战地服务，街头宣传和收容救护难民种种工作以外，谨以这一张小得不能再小的刊物，作为对社会人士的一点儿抗敌供献。

我们的发表者是：能够实践的理论，正确的消息，和诚意的建议，乃至可以希望鼓起全民决心做到灰烬牺牲而仍愿作抗敌后援的情绪。如此便可继续前方的抗战者，而能作长期抵抗者，直到得了打倒敌人的野心暴虐而最后胜利为止。

读者们！只要有话想说及大众的而又是关乎抗敌后援所需要的文章，都请多多赐下，我们极表欢迎。

日本军部侵略我们中国有句口头禅，说是要“防止共产党”，他们屡次迫逼我们中国的当局和他缔结“防共协定”。其实这是最可笑的连小儿也骗不了的幌子。共产党在苏联单一地担当着政法的处理，在英法等国也公开地参加着国家的政权。其本身并不是日本人所忌视的那种怪物。这些都暂且不论。先说到我们中国的国内吧。我们中国共产党老早就停止了他的对内斗争的策略，竭诚地提倡联合战线，以巩固国防，共赴国难。这由日本军部的意识形态——忠君爱国——的立场说来，正是应该极力嘉奖的，何劳你来替我们“防止”呢？说到我们中国的国际吧。各个友邦对于我们中国素来都取的是友爱的态度。就是日本所最忌避苏联她更老早把她在我们中国境内由不平等条约所获得的各种特典放弃了，而在她的本国是在极力提倡民治主义的，更何劳日本军部来代替我们“防止”？倒是以“防共”为幌子的既夺取了我们的满洲，热河，冀东，华北，而在这些地域又任意没收人民的财产，这不正是在实行共产呢？去年日本的“二二六”之变，一般的少壮军人所标榜的“没收资本家的全财产”，“一切产业收归国有”，这不正是在主张军事共产呢？日本军部倒正可以说是最最猛恶的一群共产强盗。这正是我们所应当防止的东西，同时也正是全世界关心于人类文化的朋友，所应当协同防止的。

日本军部侵略我们中国还有第二句的口头禅，便是说“要保持东亚的和平”，而自诩为“安定势力”，这个幌子尤其可以令人发笑。东亚的和平由什么人来扰乱了？为什么有保持的必要？不正是因为有了日本军部这一大群的共产强盗的出现吗？

这篇文章虽则简短，但态度鲜明，情感强烈，其矛头所指是日本侵略者为了美化侵华罪行而打出的两个幌子——“防止共产党”与“要保持东亚的和平”，尤其对前者用了较多笔墨，揭露了日本以“防共”之名行入侵之实的罪恶。通过陈述不容质疑的桩桩事实，郭沫若不仅为国人揭开了日本法西斯的伪善面目与狡猾手段，而且表达了对于共产党“提倡联合战线”、主张一致对外的赞赏和对于苏联友邦的好感，体现了作者一贯的反帝爱国立场。

三、在广州岭南大学的讲演《抗战之前途》

1938 年1 月6 日上午，郭沫若在广州岭南大学学生自治会的邀请下到该校发表演讲。7 日广州《救亡日报》第2 版的一则短讯《盛会空前郭沫若茅盾演讲》对此作了报道，文中称郭沫若的演讲要点如下：抗战愈持久愈展开，与我国愈有利。现在我们已达到消耗目的，再能“文官不要钱，武官不怕死”，民众运动彻底开放，则日本帝国主义一定能被打倒。2017 年出版的《郭沫若年谱长编》据此著录。通过查阅岭南大学刊物，笔者在1938 年1月15 日《岭南周报》第11 卷第8、9 期合刊第三版《红与灰》副刊上找到了这次演讲的完整记录版本《抗战之前途》，副标题为“郭沫若先生一月六日在大学周演讲”，由周继铨笔记。现转录全文如下：

各位同学，今天兄弟很欢喜得到这一个机会，在这里再和各位谈谈，十二年前，我曾到过贵校演讲，今天再站在同样的地方，觉得校园景物没有大的改变，已是十二年长的经过，再同各位朋友讲话，回忆起从前，使我发生许多感想。

我在去年七月从日本回到中国，在这末居留外地的长时间里，在中国所研究的学问，差不多却抛光了，所以今天没有什么贡献各位，真是非常的抱歉。

各位很明瞭中国文化的趋势，中国的文化的发源地，最初在北方，黄河流域，次开展至长江，最近百年珠江流域的文化，站着领导的地位，这是事实上的启示，不用证明，但我国抗战之始，不到半年，我国华北文化中心北平，天津失陷，长江的文化中心上海，南京，亦已相继失陷；所以广州在中国占有最重要之据点。各位在广州文化界站在领导的地位，推动的地位，而以前华北，和中部文化界之责任，都放在华南文化界身上，我极希望诸君能将这责任认真负担起来，认清楚我们文化界的工作，加紧推动起来。我相信一个国家要灭亡别一国家，一定要灭亡那一国的文化，日本人早就看重这点，所以战争开始，即全力摧残我国之文化；我们再把台湾的情形来看，则连用汉文出版和在学校念汉文的机会，已给日本人剥夺，这是敌人的阴谋；日本人占领满洲，即着手修改教科书，把稍有阐明民族意识的都删去，敌人这样阴险，摧残文化，证明文化在国家生存和抗战中有极重要之意义，甚望我们文化界在此时期，对民族，对国家有极大的贡献，这是我提出对各位的第一点希望。

自从抗战以来，军事上之失败，有很复杂的原因，暂且不去检讨，我们对日本的抗战实在不用悲观，敌人在军事上只获得小胜，可是敌人之损失，事实上比我们还重大。根据作战的结果，我们证明敌人一班士兵，将校都没有勇气，在前线所看见敌方的士兵都是非常胆怯，非常衰颓的，敌人之所以胜我，专靠武器，使用多量的飞机和大炮，此惟物质上之小胜而已。但是我们抗战以来所得之结果，有使敌人之军火消灭百分之七十以上，何以证明之？在淞沪抗战之前线，敌人之所谓大炮，重炮的炸弹，出乎意料之外，竟有十分之六七是不爆炸的，这一个消息在抗战初期，因为事关军事上之秘密，没有发表，今天我负责的说出来，为张发奎，陈诚同志亲对我说。为什么这样呢？其中理由很复杂，提出一个原因，就是一九〇五年日俄战役之后，平时所储藏之军火，时间太久故不适用，这是事实上所告诉我们的，日本的火器并不惊人，去年的抗战，已使日本兵器厂历年所储之军火消耗至相当之数目，而把军火动用到百分之七十以上，我们抗战半年，已经得到这样的成功。我们所引用的消耗战，只要把抗战的时间延长，战区的推广，敌人之消耗愈增大，则我们胜利的距程愈缩短！

我们在这里作一预言，光辉之二十七年，那致送我们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的最大礼物，便是敌人的崩溃！只要抗战到底，抗战的勇气继续下去，敌人力竭，一定不能支持长久；敌人诚不足畏，所畏是我们自己不能够抗战到底。只要坚持克服敌人那坚定的决心，百折不挠的勇气，和使敌人崩溃的精神，则敌人必归失败；所怕是我们情绪不纯洁，不统一，不能把此勇气保持而已；所以我今日再要提出两种普通的心理应加以改正。

第一是打破爱钱的观念，抗战之始，每一国民都大呼疾呼：“有钱者出钱，有力者出力。”然而把事实来检讨，有钱者却不出钱，真使我们失望，举凡国内外踊跃输将者都是无钱的贫苦人，而有钱的人却麻木不仁，反成了这两句：“无钱者出钱，有钱者不出钱。”因为他方面我们要克服敌人要有相当军火，中国所制造的数量很少，多量和优良的军火都从外国运来，没钱是不行的。希望我国的有钱人都有一个深澈的觉悟，我们不敢奢望他们毁家纾难，只提出一最低之要求，只要拿出十分之四的钱财，抗战的前途，一定有希望。国人未免太奇怪了，钱愈多愈不肯拿出来，这真不知何以理喻？所以我万分希望我国有钱人良心自觉，打破爱钱的观念，实践救亡的工作；把自己一部分钱财拿出来，国家一定可救！

第二，打破怕死的心理。每一个人，圣人或不圣人都要死，两三天，八十，九十年都要死，假如将怕死的念头打破，抗战前途一定更有希望。我们很欣慰，前线将士很英勇，是不怕死的。可是回顾城市之守土将官，某某长，位置愈高则愈怕死，死者是大堆的兵士，虽然前线有军长或师长这一类长官的阵亡，但是太少了，再看那班从事政治工作的人，一个也没有死，以后的话再不用说。每一个人将怕死之念，修正一下，做汉奸给人家打死，我们当然万分怕它，我们要一种死，壮烈的死，姚子青营长，黄梅兴旅长永远不死，我们每人都要学他；每个人有壮烈之死的决心，我们抗战将士之加增，一定源源不绝。我不敢过谈那高深的理论，我只提出这两点，有钱者不要爱钱，有死的都不怕死，这就是胜利。

南宋时代，那时代与今日相似，但是那时的人民跟今日之人民，似无多大的改变！那时岳武穆所说：“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怕死，则天下太平矣。”可见当时南宋时代的症结；因为许多人都怕死，宋室便亡；所以要获得最后之胜利，要靠我们自己实践救国救民族的工作，在这年头，敌人一定给我们打倒的，从此可动员民众，武装民众，造成坚固的壁垒，多量的壮士，多量的勇气，去捍卫国家，更和敌人冲杀，这真是中国最后胜利之光芒！

此外，1 月31 日《私立岭南大学校报》第10 卷第6 期在“校务”栏下刊出一则简讯《郭沫若先生莅校演讲》，内云：“一月六日（星期四）大学周，敦请郭沫若先生莅校演讲。郭先生演讲大意略谓：（一）在怀士堂演讲此次为第二次，第一次为十二年前广东开始北伐时候，其后即居留日本，至去年七月始回祖国，而七七事变适于时爆发，华北文化中心之北平、天津，以及长江文化中心之上海、南京，相继失陷；华南文化界今后之责任，益为重大。深望诸君认真负起责任，领导民众，加紧推动救亡工作。（二）自抗战以来，敌人在军事上虽获小胜，惟其所受损失，远较吾人所受者重大，其军火经已消失百分之七十以上；吾人所引用之消耗战，只须坚忍持久，敌之崩溃，可计日可待矣。（三）今日吾人爱钱及怕死两种不健全之心理，亟应打破。”将演讲大意与上文对照，可知周继铨的记录大体可靠。关于题目《抗战之前途》，可能是记录者拟定的。

四、致邹鲁、黄元彬暨广州文化界的联名函

1938 年8 月21 日广州《中山日报》第4 版刊有一则新闻《中大教授林诚厚在武汉惨死敌机下汉文化界来函详述经过》，首云：“【中央社】汉文化界郭沫若、郁达夫、冯乃超、姚潜修、张志让等，昨来函国立中山大学校长邹鲁、法学院长黄元彬，及本市文化界，报告中大教授林诚厚，八月十一日在武昌华中大学被炸惨死经过。”文章随后转录了联名函的内容，如下所示：

中山大学的同仁获悉林诚厚遭难后，悲愤交加。8 月25 日，西安《西北文化日报》第1 版刊出《教授林诚厚惨遭屠杀黄元彬等电请声讨》，摘录了黄元彬等人给郭沫若、郁达夫等的回电：

【中央社广州二十四日电】粤中大法学院教授林诚厚在汉遇敌空袭殉难，该校教授黄元彬等，特电复郭沫若、郁达夫等请声讨日寇，原文有云：“诚厚兄今竟牺牲于暴敌之手，愤恨何极，不独我数千青年学子于上课时永远深印暴日凶残影子于其心灵中，世界学术界亦必同起声讨。”

五、致毛泽东、朱德等的联名贺电

1948 年11 月2 日晚，人民解放军攻克沈阳，宣告东北全境解放。消息传来，郭沫若、茅盾等在港进步文化人士异常欣喜。11 月7 日香港《华商报》第1 版刊有一条国内要闻《民主党派文化界电贺东北解放》，登载了中国国民党促进会、中国致公党及郭沫若、茅盾等著名人士为祝贺东北解放致毛泽东、朱德等的电文，其中郭沫若领衔署名，茅盾、陈其瑗等十一人参与签名的贺电内容如下（漫漶不清之字以□标示）：

毛主席润之先生、朱德司令玉阶先生并转人民解放军全体英勇战士：

继抗日战争八年之后，人民解放战争，瞬将三载，义旗所指，箪食壶浆，迭克名城，摧枯拉朽。东北华北今已打成一片，华中华南亦将解除桎梏。四万万五千万人民将永远脱离奴役而成为中华民国真正之主人。此实我中国自有历史以来未有之盛，诸先生之丰功伟绩，将永远昭垂史册，而为万代所歌颂矣。同人等避居海外，贡献毫无，逖拜英风，深自□恧。但爱国不敢后人，窃愿追随诸先生之后，作文化之保卫，尽攻心之任务。以期与军事密切配合，使残敌早见全面崩溃，美帝无由致其阴谋，而我新民主主义之新中国得以迅速建立。历史使命，固知艰巨，责有所归，未敢旁贷。尚恳时赐南针，匡我不逮，共同奋斗，以竟全功！郭沫若、茅盾、陈其瑗、邓初民、侯外庐、曾昭抡、章泯、翦伯赞、宋云彬、胡仲持、曹伯韩、黄药眠。

同日的《华商报》第2 版在《郭沫若等十六人电贺苏联人民》题下发表郭沫若、茅盾等十六人联名祝贺苏联十月革命卅一周年的电文。经查，《郭沫若年谱长编》与各家《茅盾年谱》对郭沫若、茅盾联名电贺十月革命均有著录，但却遗漏了他们联名电贺东北解放这一史实。东北全境的解放，不仅表示共产党在军事上取得了战略性胜利，而且意味着革命文艺步入了新阶段。不久，中共中央邀请郭沫若、茅盾等民主人士赴东北解放区参加新政协的筹备工作。郭沫若于11 月下旬、茅盾于12 月下旬分别离港北上，相继抵达东北解放区，为迎接新中国而继续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