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数据挖掘的补骨脂药用源流及其配伍用药特点分析

武文星 郭盛 尚尔鑫 朱悦 李全 王恒斌 段金廒

摘要 目的：對历代本草及古今方剂中有关补骨脂的药性、功效记述及其组方配伍用药特点进行系统的梳理分析，以期深入探究其临床用药规律。方法：借助南京中医药大学方剂文献数据库，收集历代本草及古今方剂中补骨脂的论述，采用频数统计分析、Apriori算法对补骨脂方剂进行分析处理、关联规则等数据挖掘。结果：补骨脂为古波斯国外来药材，后引种于我国并归化为传统中药;补骨脂药用始载于《雷公炮炙论》，言其“性本大燥、毒”，后世本草多提示补骨脂性燥，需经炒、盐炙或酒炙等炮制后使用;历代本草对其药性记载相似，为辛、苦、温，功效为温肾助阳，纳气平喘，温脾止泻。同时提示，补骨脂恶甘草，忌铁、芸苔及诸血;阴虚火旺、湿热等患者不宜使用等。经数据挖掘发现补骨脂常与当归、杜仲等补虚药组方，以提高补益气血之功效;与肉桂、附子、小茴香等温里药配伍，以增强温补肾阳的功用;与胡桃肉配伍，得以水火相济，以图延年益气，补添筋骨之目的。结论：基于上述古今知识挖掘分析，阐明了补骨脂的产地出处、饮片炮制、合理伍用、禁忌警示等，为中药补骨脂的临床合理用药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指引。

关键词 补骨脂;数据挖掘;药性;中药配伍;合理用药;用药禁忌;组方规律;关联规则

Exploration of Medicinal History and Application Characteristics of Psoraleae Fructus Based on Data Mining

WU Wenxing1，GUO Sheng1，SHANG Erxin1，ZHU Yue1，LI Quan2，WANG Hengbin2，DUAN Jinao1

（1 National and Local Collaborative Engineering Center of Chinese Medicinal Resources Industrialization and Formulae Innovative Medicine，Jiangsu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of Chinese Medicinal Resources Industrialization，and Jiangsu Key Laboratory for High Technology Researc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Formulae，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jing 210023，China; 2 Leiyunshang Pharmaceutical Co.，Ltd.，Suzhou 215003，China）

Abstract Objective：To systematically analyzed the medicinal properties，efficacies，and compatibility characteristics of Psoraleae Fructus（PF） from classical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books and ancient and modern prescriptions and explore the clinical medication regularity of PF.Methods：The records of PF in ancient and modern prescriptions were collected from the database of the 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The frequency statistical analysis and Apriori algorithm were used to analyze the PF-containing prescriptions，and data mining such as association rule was carried out.Results：PF was an adventive medicinal material from ancient Persia，and was later introduced into China and naturalized as Chinese medicine.The medicinal use of PF was first recorded in Master Lei′s Discourse on Medicinal Processing that “it is dry and toxic in nature”.PF was suggested to be processed by stir-frying，salt frying，and wine frying due to its severe dryness.The medicinal properties of PF were similar in records in past dynasties.It was pungent，bitter，and warm in nature，with the effects of warming the kidney，promoting yang，soothing qi，relieving asthma，warming the spleen，and checking diarrhea.PF should not be used with Glycyrrhizae Radix et Rhizoma，iron，Brassica campestris，and blood，and the patients with yin deficiency，excess of fire，dampness，and heat should avoid using it.As revealed by data mining，PF was often used in combination with deficiency-tonifying drugs including Angelicae Sinensis Radix and Eucommiae Cortex for replenishing qi and blood，with interior-warming drugs，such as Cinnamomi Cortex，Aconiti Lateralis Radix Praeparata，and Foeniculi Fructus for warming the kidney and tonifying yang，and with Juglandis Semen for prolonging life，tonifying qi，and replenishing muscles and bones.Conclusion：Based on the data mining and analysis，this study expounded on the origin of PF，processing methods，reasonable compatibility，contraindication，etc.，which is expected to provide a scientific reference for the clinical rational medication of PF and innovation of modern Chinese medicine.

Keywords Psoraleae Fructus; Data mining; properties of Chinese medicine; Compatibility of Chinese medicine; Rational medication; Contraindications; Prescription regularity; Association rule

中图分类号：R28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2.10.010

中药补骨脂为豆科植物补骨脂（Psoralea corylifolia L.）的干燥成熟果实。其味辛、苦，性温，归肾、脾经，具有温肾助阳、纳气平喘、温脾止泻，外用消风祛斑的功效。主治肾阳不足、阳痿遗精、遗尿尿频、腰膝冷痛、肾虛作喘、五更泄泻，外用治白癜风、斑秃。补骨脂除应用于临床配伍外，尚应用于成方制剂，其中2015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收载含补骨脂的成方制剂达41种。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补骨脂具有抗菌、抗炎、抗肿瘤、抗抑郁、免疫调节及类雌激素等药理作用[1-3]。近年也有临床报道显示，服用含补骨脂制剂具有引发肝脏损伤的潜在趋势。同时有研究提示，补骨脂长时间、大剂量服用可导致肝毒性、肾毒性、光毒性及生殖毒性等不良反应发生[4-5]。

为了系统阐明中药补骨脂的药材出处、饮片炮制、合理伍用、用药安全等，本研究采用数据挖掘方法对历代本草及古今方剂中有关补骨脂的药性、功效论述及其组方配伍规律和临床应用进行系统的梳理分析，以期为补骨脂的临床合理用药和创新现代中药提供有益的借鉴和指导。

1 补骨脂本草记载及药性记述

1.1 补骨脂产地出处 补骨脂药用始载于南北朝·雷敩著《雷公炮炙论》，言其性本大燥、毒，并记载其修治之法[6]。唐·甄权《药性论》记述补骨脂之异名曰：“婆固脂，一名破故纸。”[7]五代《日华子本草》记载：“南番者色赤，广南者色绿，入药微炒用，又名胡韭子。”[8]指出了补骨脂药材产地为古波斯、阿拉伯等外域南番，以及广西、广东等旧称广南地区，并指出了不同产地补骨脂药材呈现出的颜色差异和药用时需炒制[9]。至宋代，《开宝本草》记述曰：“补骨脂，一名破故纸，生广南诸州及波斯国;树高三、四尺，叶小似薄荷，其舶上来者最佳。”[10]初见本草对补骨脂的原植物形态的简要描述，并提示舶来者品质优。对补骨脂记述较为详实的是苏颂《本草图经》，记载了产地出处、植物形态、药材性状、药名源流等。苏颂曰：“补骨脂，生广南诸州及波斯国，今岭外山坂间多有之，不及蕃舶者佳。茎高三、四尺，叶似薄荷，花微紫色，实如麻子圆扁而黑。九月采，或云胡韭子也。胡人呼若婆固脂，故别名破故纸。……此物本自外蕃随海舶而来，非中华所有，蕃人呼为补骨鸱，语讹为破故纸也。”[11]

明·刘文泰《本草品汇精要》言：“出波斯国，今广南诸州及岭外山坂间，道地为南蕃梧州。”[12]转述了《本草图经》的内容，并提出了补骨脂的具体产地-梧州（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市）。《本草蒙筌》记载：“生广西诸州，子圆扁而绿。”[13]明·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其别名胡韭子，因其子之状相似，非胡地之韭子也;今岭外山坂间多有之，四川合州亦有，皆不及番舶者佳。”[14]明·缪希雍《炮炙大法》曰：“形圆实色黑者良。”[15]

基于历代本草记述，并对照《本草图经》所附“梧州补骨脂”药图比较判断，今之中药补骨脂与舶来于古波斯（今伊朗）产者应为同物。阐明了补骨脂药材其原产地应为古波斯国及其周边地区，并且在我国后引进栽培于广西、四川、广东等地区，且本草记载其品质以外来者为佳。因此，有必要开展主产地伊朗与我国不同产地的补骨脂基原种质、药材及饮片的药性特征、功效物质等系统性评价研究。

1.2 补骨脂药性特征与功效

1.2.1 药性特征 关于补骨脂性味的记载，除《雷公炮炙论》言其性大燥、毒，后世本草多从无毒之说。《药性论》首次记载补骨脂味苦、辛[7];《开宝本草》提出补骨脂性大温，无毒[10]。此外，后世本草大多沿用《药性论》及《开宝本草》之说。见表1。本草对于补骨脂归经的记载稍有不同，《神农本草经疏》首次记载其“入手厥阴心包络、命门、足太阴脾经。”[16]，故归心包、肾、脾经;明·李中梓《本草征要》云：“入肾经。”[17]清·陈士铎《本草新编》记载：“归脾、肾二经。”《本草经解》记载：“入足阳明胃经、手太阴肺经、足少阴肾经。”[18]《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将其定为归脾、肾经。《神农本草经疏》称其“阳中微阴，降多升少”[16];白飞霞《方外奇方》云：“破故纸属火。”[16]《本草品汇精要》云：“补骨脂，气之厚者阳也。”[12]综合历代本草，补骨脂的药性可归纳为性温，味辛、苦，主要归肾、脾经，性属阳，主沉降。

1.2.2 功效 最早记载补骨脂功效的为《药性论》，文中记载补骨脂“能主男子腰疼，膝冷囊湿，逐诸冷痹顽，止小便利，腹中冷。”[7]后有日华子云：“兴阳事，治冷劳，明耳目。”[8]《开宝本草》明确提出其“主五劳七伤，风虚冷，骨髓伤败，肾冷精流，及妇人血气堕胎。”[10]白飞霞《方外奇方》云：“破故紙属火，收敛神明，能使心包之火与命门之火相通。故元阳坚固，骨髓充实，涩以治脱。”[16]《本草品汇精要》曰：“固精气，止腰痛。”[12]《本草纲目》载：“主治肾泄，通命门，暖丹田，敛精神。”[14]《本草征要》言：“兴阳事，止肾泄。固精气，止腰疼。肺寒咳嗽无虞，肾虚喘息宜用。”[17]纵观历代本草，补骨脂功效可以归纳为补肾壮阳、固精缩尿、强腰膝、温肺平喘、温脾止泻等，主要用于治疗五劳七伤、肾阳虚衰、肺寒咳嗽等疾病。

1.3 补骨脂饮片炮制方法 历代本草记载补骨脂药性燥温，因此临床使用前需对补骨脂经过加工炮制来缓和药性。见表2。如酒浸水漂法（《雷公炮炙论》）[6]、与盐同炒（《本草纲目》）[14]、净择去皮（《本草图经》）[11]、盐酒浸后炒或蒸干（《本草蒙筌》）[13];此外《得配本草》还记载“恐其性燥，乳拌蒸，胡麻、胡桃拌蒸亦可。”[19]因此也可以通过加入其他药物如人乳、胡麻、胡桃等，共同蒸制或炒制，来缓和药性。同时炮制加工也可以增强补骨脂的功效，对于不同的疾病也会另加盐、酒、胡麻、胡桃、麻子仁等共同蒸制、炒制或焙干，如《本草详节》记载：“止泄，面炒;补肾，麻子仁炒。”[20]《得配本草》记载：“暖上焦，酒炒蒸。暖肾，盐水炒。”[19]

对补骨脂进行炮制处理，既可缓和其温燥之性，也可增强其功效。宋迪等[21]研究表明，《雷公炮炙論》记载的酒浸水漂法可有效降低补骨脂的潜在肝毒性;夏亚楠[22]也通过实验证明盐炙可以通过减少相关成分的含量来缓解补骨脂的燥毒之性;陶益等[23]通过比较生品与炮制品前后主要化学成分含量的差异，发现炮制后补骨脂酚在酒炙品和盐炙品中含量均较生品下降，表明酒炙和盐炙具有炮制减毒的作用。高倩倩等[24]研究发现补骨脂生品和盐炙品含药血清均具有良好的促进人成骨细胞增殖、分化和矿化的作用，其中盐炙品的作用显著优于生品;丁黎艳等[25]发现经《雷公炮炙论》中的酒浸水漂法炮炙后，补骨脂中抗骨质疏松的有效成分如补骨脂素、异补骨脂素等的含量较生品增加了48.84%。提示临床使用时应根据所需疗效的不同，对补骨脂采取不同的炮制手段，增加疗效的同时又可缓解毒性。

1.4 补骨脂配伍及宜忌

1.4.1 配伍相宜 历代本草多记载补骨脂宜与胡桃、胡麻配伍使用，《本草纲目》云：“补骨脂得胡桃、胡麻良。”[14]《本草图经》中提到“今人多以胡桃合服”，并记载了补骨脂与胡桃配伍使用的出处[11]，此用法出于唐·郑相国，其自叙云：“破故纸十两，净择去皮洗过，捣筛令细，用胡桃瓤二十两，汤浸去皮，细研如泥，即入前末，更以好蜜和搅令匀如饴糖……弥久则延年益气，悦心明目，补添筋骨。”[11]此法后来作为青娥丸收录到《和剂局方》中，有“活血脉，乌髭须，益颜色”的功效。缪希雍在《神农本草经疏》摘引白飞霞《方外奇方》之说，提出了有关补骨脂与胡桃配伍使用的理论依据：“破故纸属火，收敛神明，能使心包之火与命门之火相通。故元阳坚固，骨髓充实，涩以治脱。胡桃属木，润燥养血，血属阴，恶燥，故油以润之。佐破故纸，有木火相生之妙。故语云：破故纸无胡桃，犹水母之无虾也。”[16]《本草新编》对此也有更深的见解，载曰：“古人用破故纸，必用胡桃者，正因其性过于燥，恐动相火，所以制之使润，非故纸必须胡桃也。破故纸，实阴阳两补之药也，但两补之中，补火之功多于补水，制之以胡桃仁，则水火两得其平矣。或问破故纸补命门之火，然其气过燥，补火之有余，恐耗水之不足。古人用胡桃以制之者，未必非补水也。不知胡桃以制破故纸者，非制其耗水也，乃所以助肾中之火也。盖肾火非水不生，胡桃之油最善生水，肾中之水不涸，则肾中之火不寒，是破故纸得胡桃，水火有两济之欢也。”[18]

除胡桃外，益智仁、肉豆蔻、小茴香也是补骨脂的常见配伍药对[26-27]。益智仁辛、温，入脾、胃、心、肾经，也为温中健脾，固肾温阳的药物，二者配伍其温中健脾、温阳固肾之力更强，此同类相须也，脾健则肺气充，乃培土生金之意，脾肺气充则水道得以制约而无失禁之虞，肾气温固，则膀胱气化正常，水液得以制约而无遗尿之患。补骨脂、肉豆蔻伍用，最早出自《普济本事方》的二神丸，用于治疗脾胃虚寒，不思饮食，泄泻不止[28]。补骨脂补肾壮阳，补脾止泻，固精缩尿;肉豆蔻温中散寒，行气消胀，收敛涩肠止泻，补骨脂以补肾为要，肉豆蔻以补脾为主，二药伍用，一脾一肾，脾肾双补，有“大补下焦元阳，使火旺土强，则能制水而不复妄行（《医方集解》）”之功[29]。补骨脂辛、苦、大温，既能温下元，又可温运脾阳，小茴香辛、温，入下焦以温肾散寒，入中焦可调中醒脾，二药配伍，同入脾、肾，相辅相成，增强药力[26]。

1.4.2 配伍禁忌 《海药本草》记载补骨脂“恶甘草”[30];《本草品汇精要》《本草征要》等后世本草大都沿袭了这一说法，提示补骨脂不宜与甘草同用。然而《本草纲目》对这一说法提出疑问，云：“破故纸恶甘草，而《瑞竹堂方》青娥丸内加之，何也？岂甘草能调和百药，恶而不恶耶？”[14]《本草述钩元》中也提出“其恶甘草……但制方有与甘草同用者”[31]。通过对补骨脂配伍用药频率分析，甘草与补骨脂配伍频率为10%，为补骨脂的常用配伍药物。现代药理学研究结果显示，甘草中的有效成分甘草次酸可以通过抑制细胞色素P450酶的异形体，抑制补骨脂酚原型的消除，从而增加补骨脂的肾毒性[32];也有研究表明甘草增加了大鼠对补骨脂酚的吸收和暴露量，延长了补骨脂酚在大鼠体内的作用时间，使补骨脂酚消除减慢[33]。但上述研究仅就单一成分体内过程开展研究，其具体配伍宜忌尚需从药效及毒性等层面开展深入系统研究。

1.4.3 临床用药禁忌 在用药禁忌方面，《神农本草经疏》曰：“忌羊肉、诸血。”[16]《本草蒙筌》曰：“忌芸薹、羊肉。”[13]《本草纲目》曰：“忌芸苔及诸血。”[14]《炮炙全书》云：“忌芸苔及诸血。”[34]《炮炙大法》曰：“忌铁，诸血芸苔。”[15]提示补骨脂在临床应用时，应避免食用羊肉、芸薹、诸血，同时应避免使用铁器皿。

在证候禁忌方面，《本草征要》记载：“补骨脂性燥，凡阴虚有热，大便闭结者戒之。”[17]《神农本草经疏》曰：“凡病阴虚火动，阳道妄举，梦遗尿血，小便短涩，目赤口苦舌干，大便燥结，内热作渴，火升易饥嘈杂，湿热成痿，以致骨乏无力者，均忌。”[16]《本草新编》言：“但必下焦寒虚者，始可久服。倘虚火太旺，只可暂用，以引火归原，否则，日日服之，反助其浮游之火上升矣。”[18]《本草求真》云：“若认症不真，或因气陷气短而见胎堕，水衰火盛而见精流泄泻，妄用补骨脂止脱，则杀人惨于利器矣。”[35]《得配本草》记载：“阴虚下陷，内热烦渴，眩运气虚，怀妊（温燥气降。）心胞热、二便结者，禁用。”[19]《本草便读》曰：“梦遗湿火当须禁。便约津枯切勿投。下焦有湿，阴虚有热者，均须远之。”[36]综合历代本草所述，补骨脂辛温，易伤阴助火，因此对于阴虚火旺、湿热等患者应禁用。

然而对于孕妇是否忌用，历代本草论述不一，存有争议。《开宝本草》曰：“补骨脂主治妇人血气，堕胎。”[10]堕胎一词后代医者对此解释纷杂，《神农本草经疏》曰其大温而辛，火能消物，故能堕胎[16];而陈修园在《神农本草经读》中解释道：“堕胎者，言其人素有堕胎之病，以此药治之，非谓以此药堕之也。盖胎借脾气之长，借肾气之举，此药温补脾肾，所以大有固胎之功。”[37]因此补骨脂堕胎之功的具体解释还需要结合现代药理研究来说明。

2 补骨脂配伍用药及特点分析

2.1 资料与方法

2.1.1 方剂来源 南京中医药大学方剂文献数据库、2015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和药智网（https：//www.yaozh.com/）。

2.1.2 检索策略 以“补骨脂”“破故纸”“故子”“黑胡纸”“补骨鸱”“婆固脂”“胡韭子”等关键词对南京中医药大学方剂文献数据库、2015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和药智网进行检索。

2.1.3 纳入标准 方剂具有明确的药味组成及用量;方剂药味数小于20;方剂中补骨脂用量占比大于0.01。

2.1.4 数据的规范与数据库的建立 数据的规范：中药名称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进行规范，药典未收录的药物则按照《中华本草》进行审核。将提取到的数据整理到Excel表中，建立数据库。

2.1.5 数据分析 从数据库中共检索到符合纳入标准的方剂共计939首，运用频数统计分析、Apriori算法对补骨脂方剂进行分析处理、关联规则等数据挖掘，数据挖掘程序由课题组自行编写，运行于MatlabR2009a（https：//www.mathworks.com/help/matlab/release-notes-R2009a.html）、Python2.7.18（https：//www.python.org/），呈现出补骨脂方剂药味数、主治疾病、配伍药物频率，并筛选出其中应用频率较高的中药结合其四气五味、归经、七情的药性以及功效、主治等探讨补骨脂与常用配伍药物的配伍规律及应用特点。

含补骨脂方药主治病证分布：利用关键词映射法对含补骨脂的939首方剂主治病证进行分类统计分析，如主治中出现诸虚百损、虚劳、五劳七伤、一切不足、脏腑虚弱等词时归纳为“诸虚百损”;肾阳虚损、肾虚精亏、肾脏虚冷、肾虚腰痛、真元虚弱、下元虚损、命门虚衰、元脏等词归纳为“肾虚”;肝脏、肝经、肝元虚弱等词归纳为“肝虚”;脾元虚弱、脾脏冷气、脾虚气滞、脾肾两虚等词归纳为“脾虚”;阴虚阳弱无子、精少无子等归纳为“无子”;腰痛、腰脚疼痛、筋骨痛等词归纳为“腰膝腿疼”;妇人血气虚损、产后气血俱损等归纳为“妇人气血不足”等。

采用同样方法对含补骨脂方药主治病证进行科属分类统计。本研究把一切虚证、内脏诸病、腰膝冷痛等归属于内科，男性不育、男性诸病归属于男科，妇人气血虚弱、月经不调、妊娠、胎前产后诸病等归属于妇科，延年益寿等归属于养生，跌打损伤、骨折、创伤诸病等归属于骨科，眼、耳、鼻、口腔诸病等归属于五官科，小儿精气不足、小儿诸病等归属于儿科，冻疮、白癜风等归属于皮肤科，一切恶疮等归属于外科。

含补骨脂方药配伍规律分析：应用数据挖掘中的关联规则分析法，数据挖掘程序由课题组自行编写，运行于MatlabR2009a（https：//www.mathworks.com/help/matlab/release-notes-R2009a.html）以及Python2.7.18（https：//www.python.org/），分析补骨脂方剂配伍规律。该算法有支持度（Support）和置信度（Confidence）2个重要属性。支持度表示2种或者多种中藥在所有处方中同时出现的比例;置信度表示药味X出现时，药味Y同时出现的概率。

2.2 结果

2.2.1 含补骨脂方药中的药味数分布 含有补骨脂的方剂共有1 528首，方剂药物组成最少1味，最多为102味，主要集中在5～14味，占比51.30%;其中含有8味药的方剂最多，共108首，占比为7.21%，其次是含有12味药和10味药，分别为6.41%和5.95%。见图1。

2.2.2 含补骨脂方药主治病证分布 结果显示，含补骨脂方药以用于肾虚所出现频次最高，达195频次，与补骨脂温肾助阳的传统功效相一致。见表3。

对含补骨脂方药主治病证科属分类统计发现，含补骨脂方药主治以一切虚证、内脏诸病、腰膝冷痛之内科范畴为主，且在男科范畴有较高频次分布，与其所属补虚药、入肾经、助阳的传统药性相一致。见表4。

2.2.3 补骨脂炮制品应用与临床用法

2.2.3.1 补骨脂炮制方法 对补骨脂在方剂中的炮制方法进行归纳分析，结果显示，补骨脂在用药前主要通过清炒、盐炙、酒炙、黑芝麻炒、核桃肉炒、水浸洗、去皮、羊油炒、薏苡仁炒、醋炙等炮制方法进行处理，生品使用仅占37.66%，其中清炒为主，盐炙和酒炙次之。见图2。

2.2.3.2 含补骨脂方药剂型 对含补骨脂方药的剂型进行归纳分析，结果显示主要有丸剂、汤剂、散剂、酒剂、膏剂、其他剂型等，其中丸剂占比最大，详细统计结果见图3。对含补骨脂方剂的主治病证的统计分析可知，其主治以一切虚证、内脏诸病、腰膝冷痛等为主，丸者缓也，具有吸收缓慢、药力持久的特点，丸剂的使用更有利于补骨脂补益作用的发挥。

2.2.3.3 含补骨脂方药服用方法 对补骨脂方药的服用方法进行归纳分析，结果显示：补骨脂方药以口服为主，少数为外用，其中口服又以用温酒送服占比最高，盐汤送服次之。见图4。

2.2.4 补骨脂常用方药配伍分析

2.2.4.1 补骨脂高频配伍药味分析 经统计，939首含补骨脂方药中共含有732种药味，用药频次共8 669次。按照频次对所有药味由高至低排序，药味频数变化在80左右有一个明显的转折点，故取频数大于等于80的药味作为补骨脂的高频配伍药味。见图5。并参考《中药学》教材[38]及2015年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整理出其药性、功效。见表5。

应用Excel软件对高频配伍药味的功效、性味、归经进行分类统计分析，补骨脂高频配伍药物的功效分布广泛，主要为补虚药，其次是理气药和温里药;四性分布上以温性药和平性药居多，微温药次之;归经以肾、肝为主，脾次之。见图6。补骨脂辛温，属于补阳药，与补虚药、温里药合用，温-温合用，相辅相成，能够增加补骨脂温肾助阳的功效。药物的五味分布以甘、辛为主，苦味次之。甘味药有缓急、缓和之效，有以甘缓毒、调和药性、缓急解毒的作用，补骨脂性温燥，配伍甘润之品可收和药缓急之效，辛、苦味药物与补骨脂性味相近，配伍使用可以增加补骨脂的功效。

2.2.4.2 数据挖掘结果显示，两味药物配伍组合中支持度最高的为补骨脂-当归，其次是补骨脂-杜仲、补骨脂-怀牛膝，其他支持度较高的药物还有肉苁蓉、熟地黄、肉桂、附子等;3味药物配伍组合中支持度最高的为补骨脂-当归-杜仲，其次为补骨脂-怀牛膝-肉苁蓉、补骨脂-肉苁蓉-巴戟天。此结果揭示了补骨脂与当归、杜仲、牛膝、肉苁蓉、熟地黄、肉桂、附子的核心配伍组合。从“七情合和”理论来看，上述药味组合均属于相须、相使配伍关系，这些药物伍用时多会产生累加、互补、增效的作用。当归辛、温，具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的功效，补骨脂辛、热，具有温暖下焦的功效，二者伍用常用于治疗妇人产后气血俱损、经水不调、痛经、肾虚腰痛等疾病，如固下丸，《会约》载其主治妇人血道虚滑，不时下漏;杜仲、怀牛膝均具有强筋骨的功效且能引药下行，与补骨脂属于相须配伍，可增加强腰膝的功效，常用于肾虚腰痛、四肢疼痛等;肉苁蓉男得之而助阳，女得之而孕育，与补骨脂配合使用常用于男子肾阳虚损，阳痿早泄，妇人宫冷不孕等;熟地黄益精填髓，补肾水，与补骨脂配伍，补肾功效增加，且润泽而不干燥;肉桂补火助阳、引火归元，与补骨脂配伍能够增加温肾壮阳的功效，常用于肾脏冷虚及肾阳不足引起的腰膝疾痛;附子回阳救逆，补火助阳，与补骨脂同为温补命门之神品，二者伍用能增强温肾助阳的功效。见表6～7。

3 讨论

本研究对补骨脂炮制方法研究结果与前述本草记载相符合，补骨脂药性辛温，需通过一定的炮制手段来缓和药性。此外，补骨脂常用于治疗肾阳不足引起的相关疾病，通过盐炙不仅可以缓和药物辛燥之性，还可以引药下行，酒炙可增强补骨脂温肾助阳的功效。

对含补骨脂方剂的主治病证的统计分析可知，其主治以一切虚证、内脏诸病、腰膝冷痛等为主，丸者缓也，具有吸收缓慢、药力持久的特点，丸剂的使用更有利于补骨脂补益作用的发挥。丸剂当中最常见的是炼蜜为丸，《神农本草经》云：“石蜜味甘性平，主心腹邪气，诸惊痫;安五脏，补不足，益气补中;止痛解毒;除众病，和百药。”[39]和蜜入丸，既可以温中补益，又可以调和诸药。

含补骨脂方药服用方法温酒送服，一可加速溶解丸剂中药物中的有效成分，二借酒活血通瘀之性，引药力入血分，以此加强药效[40];鹽，味咸入肾，用盐汤送服可以引药气入肾，更好地发挥补益肾脏的功效。

本研究首先追溯了本草古籍对补骨脂的药性记载，发现除《雷公炮制论》记载其“性燥、毒”，后世本草均记载其辛、苦、温、无毒。历代本草对毒性的见解有异，西汉以前通常以“毒药”作为治病中药的总称，“毒性”即中药的偏性，是药物发挥效用的基础，又如明·张景岳《类经》言：“毒药者，总括药饵而言，凡能除病者，皆可称为毒药。”[41]因此，此“毒”是毒性还是功效，无从得知。然而，近年来临床对补骨脂及其制剂引发的安全性问题报道以及现代药理研究表明补骨脂大剂量、长期使用会出现肝毒性、光毒性、接触性皮炎、过敏反应、肾毒性和生殖毒性等不良反应[4]，由此得知补骨脂及其制剂有着较大的安全隐患。如何在发挥补骨脂功效的同时，使其毒性作用降至最低程度，实现补骨脂的合理安全使用就成了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目前中药减毒方法主要有配伍减毒法、炮制减毒法、煎煮减毒法、用量减毒法及服法减毒法等，其中炮制减毒与配伍减毒是常用的2种方法[42]。炮炙减毒方面，现代药理研究已表明补骨脂经过盐炙、酒炙之后，可减少相关成分的含量，从而缓解补骨脂的燥毒之性;配伍减毒方面，本研究通过对本草古籍的梳理分析，发现补骨脂常与胡桃伍用，胡桃属木，能够润燥养血，可缓解补骨脂的温燥之性，但是补骨脂的安全合理使用仍需要更深入、系统的研究。中药配伍减毒是中医方剂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是基于《神农本草经》所创立的“七情合和”理论中的“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杀者”的论述逐渐形成的一种思想[43]。目前中药配伍减毒研究已经取得了较大进展[44]，如高鹏等[45]根据中医寒热相互制约的理论，用寒性中药大黄、黄芩与热性中药附子伍用，来缓解其毒性。开展中药配伍减毒的相关研究，需以中医组方理论和药物临床应用为基础依据，以药理学/毒理学、现代分析化学、分子生物学以及各种组学为技术手段，进行形成毒-效关系、物质基础和组分/成分间体内外相互作用过程的一体化路线。因此，可以从补骨脂古今方剂中常用配伍组合的药物入手，应用以上思路开展对补骨脂的配伍减毒的相关研究。

此外，本研究发现历代本草多记载补骨脂与甘草不宜同用，然而也有本草对此论述存在质疑。目前，对于补骨脂与甘草配伍使用的研究也只是针对于某一单一成分展开，因此其具体配伍宜忌尚需从药效及毒性层面等开展系统深入的研究。

本研究运用关联规则分析方法并结合频数统计方法，对补骨脂的古今方剂进行了数据挖掘，结果显示，补骨脂方剂药味数主要集中于5～14味，其主治病症主要是以肾虚为主的“诸虚百损”，中药剂型主要集中于丸剂，服用方法是以温酒送服为主，最终挖掘得到了补骨脂的核心配伍药物当归、杜仲、牛膝、肉苁蓉、熟地黄、肉桂、附子等。通过对补骨脂用药特点与配伍规律的梳理分析，可进一步对补骨脂的临床合理用药以及创新现代中药提供借鉴和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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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13收稿 本文编辑：吴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