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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龙 江城汉腔

2022-06-30秦MI

悦游 Condé Nast Traveler 2022年7期
关键词:朱一龙武昌汉口

秦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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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华中师大朱建颂教授研究,武汉话是在汉阳话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明代成化以前,武汉地区只有两镇:武昌和汉阳。到了明代成化年间初期(1465-1487),汉水改道,汉口才从汉阳分离出来,三镇格局由此形成。汉口在交通上四通八达,人口中五方杂处,语言上则逐渐形成以汉阳话为基础,融进周边移民的语言成分,具有独特色彩的汉口话。清末民初以来,汉口话又与汉阳话、武昌话互相影响交融,武汉三镇方言内部的差别逐渐缩小,慢慢形成了基本统一的武汉话。

“你吓(hé)我,咧跟画一样儿。”穿过竹林掩映的小径,朱一龙与大片波斯菊不期而遇。盛夏,正是万物生长时。这片波斯菊看着纤纤细细的,却开得热烈,珊珊可爱。

朱一龙回到家乡武汉,乡音乡语便都自觉挂在了口头。“你吓(hé)我”是朱一龙常挂嘴边的武汉话,与普通话“ 你吓我”的语义不同,武汉方言里的“你吓(hé)我”更像是一个语气词,表示吃惊、意外之意,并不作实指,吃到好吃的食物时,也可以说“你吓(hé)我,咋个咧么好 qi”。不熟悉武汉话的人初听会觉着凶,或因武汉人说话嗓门大,语速快,语气也急,总是风风火火的。朱一龙说起武汉话,语音语调都在,却有一股慢条斯理的劲儿。

朱一龙小时候生活在武汉青山。那原是长江南岸的一座小山,由于上下江岸均为黄壤、沙滩和碎石,过往船只于一片灰黄中,唯见此山独青,故以青山命名。那里是武汉最大的移民区,其中以东北人居多,最初通行的是东北普通话,但与当地语言交融影响,出现了既非纯粹的青山武汉话,又非完全意义上的东北话,而是一种以普通话为主调的“弯管子武汉话”。武汉当地人把喉咙叫“喉咙管”,所谓“弯管子”,即是不甚地道,有点南北杂糅的意思。

武汉分三镇,长江汉水在城中的龟山脚下汇合,将一城分割成三镇:武昌、汉口和汉阳。至于三镇方言间细微的差别,唯有常年生活在武汉的人才可察觉出。

武汉话属于官话(北方方言)中的西南官话(西南次方言)湖广片鄂中小片。它是兼有南北方言的某些共同特征,无论南方或北方人,容易听懂,学起来也并不困难。

朱一龙相对熟悉的是武昌方言。他小时候,家里不说武汉话;上了初中,家里从青山搬到武昌,只要一下课,不管老师还是学生,相互聊天都用武汉话。一开始,他只能听个大概,没多久,也能和大家打成一片。

司门口是武昌最繁华的地区,黄鹤楼和长江大桥都离得不远,户部巷、昙华林以及朱一龙熟悉的粮道街都在附近。粮道街的名字源于清代曾在此设粮道署,如今这里声名彰显,多是沾了名校的光。这条不足两公里的东西向老街上,分布着武中、十四中、美院等多所百年老校,南北两侧见缝插针地散落着各类小馆小店,里面坐满了从各处赶来的食客:有人在塑料桌椅间拌着纸碗里的热干面;有人紧盯着那只正在油锅里打滚的面窝;有人杵在门口,心里盘算着即将出锅的那锅豆皮会被分成多少块,又有几块会属于自己。对于朱一龙来说,这里是武昌最有味道的地方,除了食物,还有人情与世事。

在他上学的那些个早上,年轻人去上班,爹爹、婆婆出门买菜,拎着新鲜的白菜、活蹦乱跳的鱼,还有半个红通通的西瓜。过早的摊子前排起长长短短的队伍,一块钱的面窝、三五块钱的糯米包油条,还有热干面加冰绿豆汤的标配。走在树影婆娑的梧桐树下,暑气便消了大半, “xu服流了”。

连着两个夏天,朱一龙都在武汉度过。江城火炉一般的夏天,没有风,空气似乎凝住了,小狗趴在地上,闭眼打盹儿。20世纪50年代,梧桐树被选为行道树在武汉大量种植,如今都已长成恣意而繁盛的样子,又高又透气,枝叶都欢欢喜喜地伸展着,放眼望去,一片青翠郁郁、满眼的绿,用武汉话说,真是“听了头”——“听”读第四声,本为武汉人的麻将术语,指的是和牌在即,在武汉方言里用来比喻非常好、非常完美。

过去两三年,朱一龙参与了《穿过寒冬拥抱你》《武汉,你好吗》等讲述武汉的影视、音乐作品。拉远了一点儿距离再来看这座城市,朱一龙更能体会到“英雄城市”四字后的千钧重量。武汉人太有韧性了,哪怕身上压着千钧巨石,也能弯着腰憋着股劲把事干好。

朱一龙记得,1998年武汉发大水,他刚10岁,大水没过江堤、学校楼道,到他胸脯,那时通信不便,学校停课了都不知道,姥姥念叨着不能耽误他的功课,找到一个洗澡盆,推着盆送他去上学。

*斜体部分出自江汉大学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周建民著述。

在武汉的地名中,不少都带有“江、河、湖、泉、海、洋、港、湾、沟、渠、池、塘、岛、洲、堤、桥”等字眼。武汉话中也有很多和水、船、渔业等有关的词语,比如“过江(渡过长江)、过河(渡过汉水)、玩水(其义项之一是‘游泳’)”等。

大江大湖的武汉,全市面积的1/4都是水域。武汉伢都是在水边长大的,每个人都有不少关于过江的记忆。

在长江二桥开通之前,朱一龙常坐轮渡去汉口。对于老一辈人来说,汉口是最地道的武汉象征,方言里也有“过汉口”的说法。所谓过汉口,不是经过汉口,而是渡过长江或汉水到汉口去。从武汉长江二桥下的渡口上船,站在二层的甲板上,耳边是呼呼的风,江水拍打着岸边,忽快忽慢,就像他那时的心情,起起伏伏。上了岸,所有烦恼都被忘在了脑后。

依着浩浩一川大江,江岸北边的汉口绵延耸立着无数20世纪初的老建筑,中国的近代史即从这里开篇。南京路上的吴家花园当年是“吴公馆”,推开毫不起眼的黑色木门,一座中西合璧式的三层小楼随即映入眼帘,它采用全砖石结构,有罗马柱、彩色玻璃窗、六角飞檐凉亭,虽经历风雨,“也都抻(音同称透,其义项之一是整洁平齐)极了”,这些特别的设计是历史被写进汉口的注脚。

广东银行汉口分行藏身于窄窄的扬子街上。这里原有多个服装市场,现在成了武汉的“婚纱一条街”,每家店门面不大,小小的屋子里摆满了婚纱礼服、龙凤褂、红鞋、头纱、捧花、糖果盒。大楼内的多数房间都环绕天井而建,晾晒有不少衣物,走廊上堆放着生活杂物,时不时地,还能碰见正在上楼的居民。外人看来足够遥远的老楼,现在依旧有许多老武汉人的生活日常。

朱一龙最新主演的电影《人生大事》“上天堂”的外景,就是在附近武汉美术馆对面的一个小巷里拍摄的,周围住着不少老街坊。他笑着说,武汉是真热,武汉人也是真热情,每次出工步行经过那些小巷,街坊们认出他来,隔好远就用武汉话和他打招呼:“ju一龙,今天下班之后过来qi东西哈。”

武汉话中还有个词叫“过中”,指的是下午三四点钟吃些点心、米粉、面条之类,类似于喝下午茶。这样,两个正餐“中饭”“晚饭”,加上“过早”“过中”“宵夜”,构成了武汉人一天最完整的饮食活动系列。现在“过中”这个词虽未完全消失,但绝大部分人已经不知道了,这就造成武汉人一天饮食活动系列的名称缺环,令人遗憾。

方言里记录着人间烟火。

武汉的过早文化已闻名全国,武汉话中的“热干面、豆皮、面窝、酥饺、油香、剁馍、欢喜坨、糯米鸡、发米粑粑、汽水包子、鱼糊粉、糊米酒”种类丰富,却没有等级和仪式感 —— 所有的早点都可以被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老武汉人口中有“一碗热干面杀百鬼,一锅豆皮烫神仙”。为了一口油饼包烧卖,汉口的可以一大早坐轮渡来武昌,武昌的也有為了一口牛肉粉,不顾早高峰,挤到汉口去的。

和很多年轻的武汉人一样,朱一龙对“过中”没太多印象,但他也注意到,武汉话和大多乡言乡语一样,面临着步步失守、逐渐后退的境地。

即便现在的年轻人仍说着一口武汉话,很多用语也发生了变化,一些古老的词汇随着上一辈人的逝去,逐渐退出了日常交流的范围。有些词的读音也有了变化,如“绿道”,地道的武汉话读作“楼道”,现在有些年轻人读作“滤道”;又如“车辆”,武汉话应读作“车两”,有些年轻人读作“车亮”——已经有在向普通话靠拢的趋势了。

不管那些方言词语消失的原因如何,它们都应该作为武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完整地保存于方言档案(包括音档)和方言词典中。

城到底是变大了,路也变宽了,旧时的小摊换了摊主,但袅袅一片烟火气还在。从武汉美术馆所在的保华街步行不到10分钟,就是吉庆街所在。武汉有“ 早尝户部巷,夜吃吉庆街”的说法,太阳下山后,人群伺机而动,趿着拖鞋,穿着裤衩,坐在苍蝇馆子里大小都不一样的板凳上,红着脸,嘬虾子(吃小龙虾),“咵”起天来。

“咵”是一个象声字,有点 儿“叽里呱啦”的意思。武汉人有自己的“ 咵天”,公园里、大桥下、江堤边,从家长里短到国际新闻,不咵到天黑不回家。巷子口的棋局也摆了起来,拿着茶杯、端着饭碗的街坊一边围观一边插嘴:“保ju有么用,他勒都要将军了。”

朱一龙的发小住在汉口,在学生时代的很多个周末,他们便会约在这条小街边吃宵夜边“咵”。他记忆里的吉庆街,白天冷清寂静,夜里霓虹灯一照,顿然活了过来:百来米的小街上,简易的圆桌板凳连绵排开,卖花的、卖唱的、拉琴的、吃饭的、擦鞋的……几百个台位满满当当,各色菜肴任君选择,吹拉弹唱的卖艺人也随客召唤。

“现在好像没以前那么热闹了。”去乡许久,朱一龙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变得有些浮光掠影起来,他一度觉得自己并不像武汉人,现在想想,还是“挺典型的”。武汉方言里有个词“讲味口”,说的不是食物,而是形容人够意思、重感情、守信用,“很仗义,有一些江湖气在里面”。就像电影《人生大事》里,他饰演的三哥就是一个“讲味口”的武汉人,“他在外表上会把自己武装得非常强悍、非常厉害,但内心里是一个非常柔软的人”。在整部戏里,他说的都是武汉话,考虑到大众的观影习惯,所用的并非最地道的乡音,但镜头里的每一帧讲述的都是这个城市最细致入微的肌理 ——江城特有的激情与活力 ——永远喧闹、动人,永远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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