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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基于包容性全球化的全球治理体制

2022-06-30盛斌

世界知识 2022年12期
关键词:全球化供应链贸易

盛斌

全球治理是伴随着全球化与全球性问题而产生的。全球化是全球治理的前提,如果没有商品、服务、生产要素与数据信息的流动,以及没有国家之间的相互依存与关联,也就不会有全球治理。全球性问题是全球治理的对象,诸如贸易投资、气候变化、可持续发展等重大问题必须依靠全球集体行动与共同规则加以应对与解决。

回顾历史,自1870年第二次工业革命以來,经济全球化已历经了150多年的时间。随着技术进步大幅度降低交通与通讯等交易成本,以及越来越多的国家实行开放与自由的经济政策,以跨境贸易、资本流动和移民为标志的全球化得到极大推进。特别是从上世纪90年代至2008年期间,以中间品贸易、服务外包和垂直直接投资(FDI)为特征的全球价值链模式使全球化进入国际化生产的“超级”时代。

全球化面临严重挑战

然而,全球化的进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从上世纪初到现在共遭受了三次重大冲击:第一次是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1914~1945年),第二次是从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至新世纪之初,第三次是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至今。当前,全球化仍处于艰难时刻,对全球治理体制与秩序构成了严峻挑战。

从2008年后至今的第三次全球化冲击经历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全球金融危机后的“慢全球化”。2008~2009年,美国次贷危机和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从房地产与金融市场爆发,蔓延至实体经济并使其遭受重创,在全球造成“贸易大崩溃”。世界经济随之陷入中长期“结构性低迷”——发达国家经济难以实现“平庸增长”,诸多国家患上“日本病”,而其财政政策空间极其有限,量化宽松货币政策(QE)对经济的刺激作用十分乏力;金砖国家除中国外呈现出“金砖不金”,一些国家患上“拉美病”,陷入中等收入陷阱,贫富差距拉大,货币危机频发。全球经济复苏乏力促使各国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世界贸易组织(WTO)多边谈判停滞不前,多边主义弱化,“超级全球化”的高光时刻风光不再。

第二阶段是2016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和英国公投“脱欧”后的“逆全球化”思潮与行动泛滥。美英等国右翼民粹主义突起,强调本国优先和身份认同,反对自由贸易协定和移民;发达国家低收入劳工阶层以及部分中产阶级成为反全球化的主要支持力量,形成与精英阶层、高技能劳动力、大型跨国公司等群体的社会分裂和对峙。在这种背景下,多边主义受到进一步侵蚀,WTO争端解决机制陷入瘫痪。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重新谈判签署的《美墨加协定》的区域性贸易保护色彩与排他性规则加重。更为严重的是,特朗普政府挥舞关税大棒,发起对中国、欧盟等国家的贸易战。

由于供应链中断,2022年2月11日,大量的集装箱积压在美国新泽西州南科尔尼港口。

第三阶段是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后“去全球化”的加速。疫情蔓延与加剧大幅提高了贸易与离岸成本,严重降低了货物、FDI与人员的流动性,全球供应链体系遭受破坏,全球价值链贸易的重要性显著降低。同时,“病毒保护主义”成为贸易保护主义的新变种,供应链安全成为各国关注的主要目标,尤其是与疫情防护与治疗有关的物资与设备生产的供应链安全。在此背景下,各国政府纷纷出台出口管制措施和强化国内供应链等政策,跨国公司也相继做出商业战略调整,主要表现为本土化(供应链回流)、多元化(供应链转移)和近岸化(供应链缩短)。全球化回缩的趋势得到进一步加强。

第四阶段是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引发的“全球化分裂”阴霾。首先,愈演愈烈的地缘政治冲突导致全球结构的分裂格局。以美欧为主体的北约在乌克兰问题上与俄罗斯对峙;美国纠集英日澳印等国在“印太”地区打造“亚洲北约”,试图利用台湾、南海等问题制衡中国。其次,地缘经济强化了区域内向化趋势与区域间竞合关系。以欧盟(EU)、北美的《美墨加协定》(USMCA)、亚洲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为代表的三大区域价值链板块业已形成,美欧之间通过贸易与技术委员会(TTC)加快标准与规则协调,美国抛出“印太”框架企图对冲中国的“一带一路”。第三,价值观与意识形态分歧在规则竞争领域凸显。美国极力鼓吹与渲染“价值观贸易”(强调人权、劳工标准、知识产权、环境、国有企业占比等)、“安全贸易”(政治、意识形态、网络安全等)与“供应链贸易”(减少对中国的过度依赖),试图抢占贸易新规则与标准的制高点。此外,美国还在全球数字标准与规则领域大做文章,在国内监管(例如隐私、安全、消费者保护、源代码、算法或加密保护)、跨境数据流动(数据本地化、跨境数字产品征税)、数字技术标准(互联网、5G)等方面联合盟友加快制订全球规则。

全球化前景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之一。中美两国在全球化问题上分野迥异。拜登政府上台后,美国处心积虑打造基于价值观—安全—供应链三位一体的再全球化,其关键是突出美国自身的领导力,极力排斥中国。而中国则积极倡导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和包容性发展理念的新全球化进程。中国倡导的全球化强调人的全球化,是对资本的全球化的传统模式的超越。它不同于以往以市场为导向、基于价值理性的单一模式的全球化,而是以发展为导向、基于工具理性、强调包容与多元、兼顾效率与公平的新型全球化。

如何实现新型全球化

首先,必须解决不平等问题。全球化在提高总体效率与福利的同时具有收入分配效应,会形成赢家与输家,对特定群体——例如进口竞争部门、低技能劳动力、弱势群体等形成冲击,虽然其冲击影响与其带来的技术进步相比不大,但却十分容易在政治上得到操纵与渲染。理论与经验都表明,贸易保护不能根治不平等问题,真正有效的是调整国内政策与改革,包括教育、就业、税收、再分配与社会安全网络等。因此,巩固民族国家的国内治理体系,特别是关注包容、共享与普惠发展是实现新型全球化的基础与前提。

其次,必须实现广泛的发展目标。全球化、市场化、自由化只是手段途径,发展才是终极目标。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化进程中要实现效率、公平与风险管理之间的有效平衡,保障促进发展的政策空间和规制主权,探索提出基于发展利益的全球治理规则。

第三,必须维护开放型多边体制。民粹主义、单边主义、孤立主义、霸凌主义、经济民族主义、泛政治化和军事化联盟都将破坏多边体制与和平秩序,以邻为壑、脱钩排斥、制裁禁运最终将导致一个没有赢家的世界。相反,大国应起到引领与表率作用,为国际社会提供更多货币性、技术性与制度性公共产品。中国在此已大有所为,仍大有可为,成为全球新的需求吸收者、全球新的资本提供者、全球价值链或供应链的核心供给者、新发展治理的倡导者,成为新型全球化的“稳定器”和全球治理的“推进器”。D6005CD9-C747-4538-B9F9-D4182D94BB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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