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一瞥:科幻文学中的图书馆与相关问题思考*
2022-06-24刘雨农
□刘雨农
1 引言
18世纪开始,由于技术变革加速,人类对未来的猜测和思考开始发生根本性变化,由此带来了科幻文学作品在全世界范围的流行[1]。这种娱乐性的、浪漫主义的艺术表现形式不仅深耕于人物、情节等传统文学要素,同时着重于精心编织科学线索,以构建一种充满幻想但又有迹可循的未来世界。科幻文学虽然与严肃的学术性成果存在根本区别,通常不会对理论和技术细节进行严谨论证,但在科学技术以及社会发展的预测中依然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许多对于未来的猜测最终被证明与现实发展惊人地接近[2]。近年来,科幻文学的预测价值和启发价值获得了学术界的关注[3],已有不少学者提出从科幻文学中寻找有关颠覆性技术信号的建议[4]。顶级科学杂志Nature也开设了“未来”(Futures)专栏以刊载对科学发展具有洞见力的优秀科幻小说。正如亨廷顿(Huntington J)所述,“科幻文学通常在已知事物的见解之上描述未来,其主要价值不在于对未来的判断,而在于启发人们解决科学本身所产生的一系列特殊问题,这些问题不属于未来,而是属于现在[5]”。
图书馆是科幻作品中的常客,在众多科幻作品中,图书馆通常以一种全新的形态参与到情节的推进中。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成熟,过去许多关于未来图书馆的描绘正在逐步成为现实。例如,以色列宇航局2009年的航天器“创世记号”,将载有3000万页、上百GB有关人类文明各个方面的资料发射到月球,以建立“月球图书馆”,使得人类文明的宝贵知识遗产即使在地球毁灭或太空殖民等情况下依然能够得到有效保存[6]。这一计划恰好与艾萨克·阿西莫夫所著《银河帝国:基地》中的情节高度一致。该书中,主人公哈里·谢顿在人类文明崩溃前,集合了所有学科的科学家在银河最遥远的角落建立一个图书馆并编纂了《银河百科全书》,为人类文明的下一次复兴奠定了重要基础。
当前,随着互联网、新媒体、商业化服务带来的竞争愈加激烈,全球图书馆面临着艰巨的转型挑战[7],尽管不少学者围绕图书馆智慧化的路径展开了大量探索[8-9],但对于智慧图书馆具体的形态、功能与服务依然处于探索阶段。显然,从过往科幻作品中寻找灵感成为一种可供选择的途径。除此之外,许多科幻文学的作者本身也是天文、物理等相关领域的科学家,他们对图书馆的描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科学界对图书馆的需求与期望。为此,本研究汇总了历年“星云奖”和“雨果奖”的获奖作品,对其中有关图书馆的内容进行抽取和梳理,以期为未来图书馆的转型和发展提供一定的思路。
2 研究对象与样本
“星云奖”和“雨果奖”(科幻界通常称为“双奖”)分别于1953年和1965年由美国科幻奇幻作家协会和世界科幻协会颁发,是科幻文学领域最具权威、最具影响力的两大奖项[10],其获奖作品包括《基地》《沙丘》《三体》等大量经典,也为大量科技研发带来启发。本文选择“双奖”获奖作品,能够保证研究样本的质量要求。在奖项设置上,“双奖”按照篇幅分别设立最佳长篇、中篇、中短篇、短篇等奖项。相对于更加注重情节设计的中篇、短篇小说,长篇小说因为篇幅充裕,往往会对世界观进行全面构建,也更容易对图书馆及相关机构、人员进行细致刻画。因此,本研究选择“双奖”设立至今的所有最佳长篇小说作为研究样本,共计102篇,其中绝大多数直接或间接地对图书馆场景和图书馆员进行了描写,只有22部完全没有涉及图书馆相关内容。部分获奖长篇小说如表1所示[11]。
表1 “星云奖”“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1990-2020年)
3 科幻背景下的图书馆场景刻画
作为承载着记忆与文化的重要场所,图书馆的场景刻画在科幻文学中占据着大量篇幅,许多作家通过构建图书馆场景来推动剧情的发展。
3.1 未来科技与古典场景融合
相比对于人工智能、航空航天等科学技术天马行空的描述,科幻文学对于未来图书馆的场景构建显得十分“保守”。尽管现代图书馆在空间形态上经历了复古思潮、功能主义、理性主张和审视创新等阶段[12],但科幻文学中的图书馆形态则普遍倾向于19世纪中叶的“复古主义”特征,通常表现为罗马或哥特式建筑风格,宽敞和开放的馆舍空间,暖色调的照明光线等。正如《一无所有》中所表述的,“阅览室光线黯淡,非常安静,屋顶是精致的大理石双层拱形结构,过道两旁是一排排古老的书籍,桌子上方是朴素的白色球形吊灯[13]”。这种描述延续了图书馆厚重、庄严、秩序的标签,往往代表了智慧和宁静,甚至带有一定神圣色彩,与其他充满科技感的未来场景形成强烈对比。例如《觉醒之力》的主角第一次逛图书馆时产生了“一种跨过神圣门槛的感觉,几乎像是犯了过错而置身祖先之间[14]”。在现实图书馆的发展中,古典主义形态在空间利用和读者使用效率上存在明显缺陷,但这些缺陷在科幻文学中通过超前的技术手段得到了弥补,使得未来科技与古典内核共同构成了一种超现实的图书馆场景。洛伊斯在《镜舞》中将其概括为“在一个古老的建筑物里混杂了许多高效率的现代设备[15]。”
在部分古典世界观的科幻作品中,图书馆的古典主义刻画甚至带有一定宗教色彩,导致图书馆在情节中成为权力的象征和宗教或统治阶级传播思想的工具。例如在小说《事关良心》中,梵蒂冈的图书馆里记录了许多神学相关的信息,既包括神职人员的日常言论,也包含伊甸园的宝贵信息。除此之外,《莱伯维茨的赞歌》讲述了莱博维茨修道院的僧侣们坚守千年不变的职责,为人类保留文明火种的故事。该书深刻地刻画人类文明不断经历“重生-复兴-灭亡”的周期轮回,而圣莱柏维兹修道院作为保存人类文明最后星火《大事记》的图书馆,产生了图书馆与宗教相融合的特殊反应,从而反映出了王权与神权的拉锯斗争、人类知识的复兴与滥用等一系列深刻意义。
科幻文学中图书馆的“复古”风潮从侧面反映了作者与普通读者对图书馆的朴素认知:相对于实用价值,图书馆同样是一种精神符号,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这从侧面印证了田静等学者的观点:“图书馆作为文化象征的实体,抑或是作为实际中已经逐渐衰落的知识客体渠道,仍发挥着无可替代的功用[16]。”
3.2 馆藏数字化与实体虚拟化
尽管多数科幻文学作者更倾向于复古风格的图书馆场景构建,但在细节刻画的过程中也展现了大量前沿性技术,包括微型存储磁盘、人工智能图书馆员、自动问答系统等。这些智能化技术的应用意味着除了作为文物保存的纸质资源外,大多数信息资源都以数字化方式进行存储和加工。近年来,数字化浪潮对图书馆带来了巨大冲击,图书馆界对自身定位与转型发展进行了广泛探讨。科幻作品更加直接地指向了一个根本性问题:在数字资源主导的未来世界,图书馆作为一种实体是否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部分作品对此持悲观态度,如《彩虹尽头》描绘了数字化运动下的图书馆消亡,《计算群星》也指出数据库的存在完全代替了图书馆的查阅功能。然而,也有不少作品设计出一种全新的图书馆形态——虚拟化图书馆。正如《站在桑给巴尔》所描述的:“纽约公共图书馆的馆藏真的藏在纽约,这一状态已维持了十多年。当然,具体地点属保密信息。不过,这种做法并没有给读者造成不便,反而让他们能更方便地接触馆藏[17]。”这意味着图书馆的实体仅仅作为文献资源中心,承担海量数字资源的储存和加工任务。在服务端则彻底摆脱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通过庞大的信息资源网络向更广泛的用户群体提供信息服务。对于用户而言,图书馆是一个虚拟实体,其物理空间虽然不对读者开放,但通过个人终端,可以高效率、低成本地访问图书馆的全部资源储备。如《安德的游戏》《基地》《站在桑给巴尔》等都清晰地展现了通过家用电脑连接图书馆资源的过程,在人机交互的过程中甚至采用了类似元宇宙的展现方式。
虚拟形态的图书馆在设定上能够完全满足用户的信息需求,因此图书馆的数量最终取决于数据传输网络的有效覆盖范围。在此背景下,不同图书馆的信息资源通常是充分和完备的,而公共资源之外的文献资料由于其稀缺性则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近年来,许多作品勾勒出一种作为财富和地位象征的私人图书馆。例如:在《镜舞》中,弗·科西根伯爵就拥有巨大的私人图书馆,除了备有能够查阅公共信息的阅览器和具有复杂通讯链接的政府通讯终端等现代信息查询设备之外,还收藏了许多印刷的甚至是手抄的书籍。在《钻石年代》中,奈尔拥有很丰富的私人馆藏,而她能免于悲剧循环也是因为一本使用尖端纳米科技制作的启蒙书籍。
3.3 刻板印象中的图书馆员
尽管大量作品对图书馆进行了详细的刻画,但相关情节或是侧重于信息资源的作用,或是强调了高度智能化的服务系统,自然人形态的图书馆员通常以配角出现,用以衬托场景氛围和主要角色的性格。对于多数科幻作者而言,图书馆员因为工作琐碎、细小、微弱、似乎没什么技术性,而被看作是简单的职业[18]。因此,对图书馆员的描写也延续了文艺作品一贯的刻板印象:安静、严厉、单身、古板、戴着眼镜等[19]。例如《成年仪式》用图书馆员来类比一种尴尬和无趣的情景:“就像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图书馆里和一个闷闷不乐的图书管理员在一起一样[20]”,《探寻者》形容图书馆员“脸上皱纹密布,白发苍苍,一副安心的笑容[21]。”
然而,并非所有图书馆员形象都是负面或无关紧要的,《无根之木》就评价图书馆员“都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人”[22]。《莱伯维茨的赞歌》中,莱柏维兹作为一个科学家、武器专家以及末世书籍保护者,为了生存而隐姓埋名成为一名修士和实质上的图书馆员,最后因为运书被暴徒烧死。作为一部为数不多的以图书馆员为主角的科幻作品,该书刻画了一种智慧、隐忍、坚毅和视死如归的图书馆员形象。《基地》系列甚至赋予了图书馆员更加宏大的叙事角色。图书馆员波澜不惊、默默无闻、普通而平凡的特点能够为更加重要的使命提供掩护。“谢顿死后的两百五十年间,第二基地像地鼠般躲在银河图书馆里,一心只想避开帝国的耳目。在日渐衰微的社会中,世人越来越不重视越来越名不副实的银河图书馆,他们便以图书馆员的身份出现。那个遭人遗弃的图书馆,恰好最适合作为第二基地的大本营[23](82)。”这些默默无闻的图书馆员在故事情节中代表了终极的精神力量,通过运筹帷幄在一场危机中成功修正了人类文明复兴的进程。
4 图书馆职能定位与主要工作
总体而言,科幻文学中的图书馆并没有突破当前图书馆保存人类文化遗产、开展社会教育、传递科学信息、开发智力资源四大职能定位。但在不同世界观下,上述职能重要性存在显著区别。总体来看,故事情节时间线越趋向于现代,越强调图书馆服务职能。故事背景越趋向于未来,图书馆在人类文化遗产保存方面的意义更为突出。
4.1 文明与文化遗产保存
图书馆作为文化交流和传承的中心,代表了一种文明的延续,收录了整个文明智慧的结晶。例如在小说《天渊》中,人类在阿拉尼克星上发现了外星蜘蛛人文明,了解其文明形态的方式就是潜入图书馆扫描馆藏,尤其是科学读物或儿童读物。这种文明保存职能在末日场景中更为突出,最为著名的例子就是在《基地》开篇,为了应对银河帝国不可避免的衰亡命运,谢顿集中了大量科学家带着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科学文献资源前往端点星建立图书馆,并编纂《银河百科全书》。当帝国核心世界走向衰败,科技大幅后退时,端点星因为技术资料的积累具备了科技优势,并以此为基础一步步缩短了帝国崩溃带来的混乱时期。
然而,文明与文化遗产保存的职能离不开海量资源的加工和处置工作。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科幻文学作者就预见到未来信息爆炸带来的各类问题,在文学作品中通常会用抽象的叙事手法强调海量而全面的文献资源。《巨石苍穹》中将图书馆表述为一个“又高又怪的建筑,从地板到房顶,全都是整架的书”[24]。《城与城》明确指出了图书馆资料采集的全面性,“图书馆里无疑拥有完整的资料,力求滴水不漏,哪怕只是暗指城市的边界存在一点点混淆”[25]。《基地》将川陀图书馆描述为“涵盖了人类所有原创性(或者辗转抄袭而来)的智慧结晶,可谓是人类一切知识的总和”[23](40)。显然,关于资源存储的描述大多数基于传统纸质馆藏,由此在情节设计上必然面临海量纸质资源的空间占用和长期保存问题。《探寻者》中通过角色之间的对话呈现出一个相对极端的情景,角色布兰科夫发现了一个“有好几千册书的图书馆遗址……可惜无法复原……那是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墙上排着一排排架子,上面的东西都烂成了糊。就算在极佳的条件下,书也保存不了太长时间”[26]。
对于海量纸质文献的处置,科幻文学中呈现出几种截然不同的方案:(1)永久封存。如《移动火星》所描述的,“原有的国会图书馆已经被充满氮气密封起来,只有穿戴加压防护服才能访问。我们没能获得进入许可,在旧馆通道中,机器工人来来往往,守护并管理着里面数以十亿计的纸质书籍和期刊。该馆从2049年开始拒绝接收纸质书刊[27]。”(2)胶片缩微。例如《坟场之书》中,斯卡莉特进入图书馆寻找旧报纸,图书馆员表示把当地的报纸都用缩微胶卷做了缩微处理,使用时通过投影展示。(3)数字化扫描。如《彩虹尽头》中追求完全的数字化而发起的“碎书计划”。即在碎纸机的出口处设置了大量的相机,拍下所有碎片的图像,之后通过数码重建,完成书籍电子化,建立单一的数据库。《天渊》里描绘了一种更加前沿的扫描设备,能够对不同形态的传统文献进行高速度、高精度的扫描。“步行机里有一台可调控扫描器,不一会儿便适应了那些‘书’的奇特外形。现在它正以危险的高速度在书架之间移动——每秒一到两厘米。迪姆的两名队员不断将书送进它的肚子里[28]。”
4.2 信息资源服务
由于科幻作家通常以读者而非图书馆员身份与图书馆互动,对图书馆内部业务了解相对有限,因此在科幻场景构建过程中很少涉及用户参与程度较低的资源加工与组织。《流浪星》《贵族们的游戏》等早期作品有关资源组织的文字描述仅仅停留在卡片目录甚至字母顺序组织等当前不再使用的技术。但对于信息资源的检索和服务,不同科幻作品从用户角度投入了大量笔墨,不少设定在当前技术背景下具有极高的启发价值。
(1)复杂和专业化的检索系统。随着科学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在未来的不断提升,信息检索系统的复杂性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在《深渊上的火》中,即使对于资源规模较小的舰载资料库,也必须依靠自动化搜索工具。检索系统的复杂程度在《基地》系列作品中达到顶峰,图书馆的内部作业完全电脑化,由于检索系统过于复杂,唯有专家才懂得如何操作运用。此外,不同学科使用的检索语言同样具有不亚于学科差异的巨大鸿沟。在《基地》中,作为数学家的主角谢顿为了在图书馆中查找历史学的资料,必须在大学中花费巨大精力修习历史学检索课程。
(2)机器阅读理解技术的广泛应用。1952年首届“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被毁灭的人》初步刻画了基于机器阅读理解技术的检索系统。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小说中的检索系统采用了学科分类与自动问答系统结合的方式。主人公在检索过程,需要首先根据机器的语音提示选择学科和门类,然后才能使用自然语言向机器提问。随着自然语言处理技术的发展,机器阅读理解成为当前人工智能领域的热门方向,尤其是自动问答系统在未来检索系统中的应用前景获得了广泛认可。与之相对的,科幻作品中检索系统的智能化程度也不断提高。如《深渊上的火》中图书馆“可以像对待活物一样详加盘问”[29],意味着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得到了充分发展,计算机已经可以从语言交流活动中识别并理解人类的需求。在《神经漫游者》中,检索系统甚至突破了自然语言的限制,通过将用户大脑神经系统与图书馆系统连接,直接利用意识获取图书馆的相关资源。
(3)馆际互借与文献传递功能得以延续。相较于现实情境,绝大多数科幻文学中场所的服务和功能都会采取一种激进的创新形式来增加整体空间的未来感。然而,馆际互借与文献传递这一图书馆传统服务内容在科幻作品中的创新却始终是渐进性的。《我不属于他们》对馆际互借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馆际借阅真是世界的奇迹,文明的荣耀。图书馆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一个场所,甚至比书店还要好。我的意思是,书店靠卖书赚取利润,但图书馆就只是默默地等在那儿,出于善意借书给你[30]。”《基地》中不仅没有改变文献传递的模式,甚至大幅拓展了文献传递的空间范畴,例如经由超辐射波讯号实现跨行星的馆际互借。可以看到,尽管现实中的馆际合作存在一定的知识产权限制,但科幻文学对于图书馆的公益属性具有十分清晰的愿景。
(4)自动化馆藏管理系统。对于以印刷资料为主要馆藏的图书馆,智能机器人通常成为科幻作品中解决各类馆藏管理问题的主流选择。如《移动火星》中的机器工人、《莱伯维茨的赞歌》中的机械图书馆员、《天渊》中的步行机等。这些不同形态的智能设备集成识别、扫描、数字化、编目、存储等功能,能够与人工或AI服务系统对接。此外,不少科幻作品中都描述了通过开发地下空间建立血管般的行星级物流管道网络。相较于基于航空、路网、海运的现实物流网络,这种管道化物流设计在效率和成本方面无疑具有巨大的优势,对于未来图书馆相关业务的开展具有重要意义。
5 主要结论与启示
(1) 图书馆的精神意义依然是其未来发展的重要优势。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社会机构,图书馆在漫长的发展历史中被赋予独特的精神意义,具有深厚的科学与人文价值。即使在以展现未来科技发展和社会形态为核心的科幻文学中,图书馆“以人为本,尊重和保障每一个人平等获取知识和信息的权利[31]”的精神内核也都得到了充分展现。在图书馆开展信息服务、社会教育等工作时,公众对于图书馆精神意义的认同是一种非常重要的隐性优势。更为重要的是,当前信息技术高速发展带来的“数字贫困”和“茧房效应”[32-33]正在逐步消解自由、平等的图书馆精神,因此图书馆与图书馆人需要始终恪守本心,延续图书馆长期以来的人文精神。
(2)人类文化遗产的保存始终是图书馆最核心的职能。自互联网时代以来,学界始终就图书馆危机和转型展开过广泛讨论。就此问题而言,笔者持有相对乐观的态度。从科幻文学中的描述中来看,图书馆始终与人类文明的发展高度“绑定”,即使对于人类文明最悲观的预测,图书馆也作为文明的最后遗产得以存续,甚至成为文明复兴的希望。这是由于图书馆自诞生起就承担着人类文化遗产保存的职能,在可预见的未来也很难被其他类型的机构和组织形式替代。在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中,人类文化遗产保存的重要性很容易被公众忽视,但图书馆需要时刻居安思危,在信息资源的存储和组织工作的同时,重视自身自然灾害和社会风险的承受能力。
(3)用户服务端对物理空间的依赖减小。信息资源载体的数字化早已不再是单纯的科学幻想,全球各个图书馆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便纷纷开展了纸质馆藏资源的数字化加工。数字馆藏能够将分散在不同载体和位置的信息以数字化形式储存,通过互联网提供给不同地理位置的用户即时使用[34]。数字化进程的推进在提高服务效率的同时,也极大地降低了用户对于馆舍空间的需求,图书馆有限的物理空间将进一步从服务端向资源贮存和加工功能倾斜。近年来,过去仅仅出现在科幻作品中的虚拟现实(VR)技术已经展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图书馆界也开始参与到元宇宙的探讨[35-36]。显然,基于VR的空间呈现方式或许会进一步重塑图书馆的物理形态。
(4)智慧化服务是图书馆未来的主要发展方向。传统图书馆的数字化转型工程方兴未艾,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引领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再度带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随着智慧城市、智慧社会等理念的普及,智慧化转型已成为图书馆事业的新主题。在近期的科幻作品中,高度智能的人机交互系统逐步替代了现实图书馆的参考咨询体系,从侧面说明了公众对于信息资源智慧服务存在一定的需求。为此,图书馆不仅要适应不断发展的信息载体形式,更应拓展和提升人机交互过程中的效率,着重关注自然语言处理、机器阅读理解技术在图书馆服务系统的进展和应用。
需要强调的是,科幻文学本质上仍属于文学作品,而非科学指南,它所带来的更多是一种有关变革的启发和灵感,在图书馆实际工作中,依然需要持辩证的态度。此外,随着数字化进程的推进,科幻文学正在逐渐突破文字的边界,出现在电影、电子游戏、VR场景中,未来图书馆的相关描述也借此得到了更加直观和生动的展现方式。受限于资源储备和技术条件,本研究尚未涉及此类新型的载体形式,相关研究仍然有待于后续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