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础支撑和内在要求

文_孙长学

（作者系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经济体制与管理研究所研究员）

（责任编辑 范丽君）

今年4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印发实施，标志着“十四五”规划实施和构建新发展格局、建设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又迈出新的步伐。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础支撑和内在要求，《意见》从全局和战略高度明确了加快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总体要求、主要目标和重点任务，为今后一个时期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提供了行动纲领，必将对新形势下深化改革开放，更好利用发挥、巩固增强我国市场资源的巨大优势，全面推动我国市场由大到强转变产生重要影响。尤其在当前全球饱受新冠肺炎疫情重创影响下，国际大循环遭遇阻隔，以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为契机，将改革重心放在国内大循环，释放了经济下行压力下持续深化改革开放、推动高质量发展的积极信号。

一、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在构建新发展格局要求下用改革办法激发市场活力的内在逻辑

当前阶段，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具有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的一致性。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是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基础。党的十九大提出，清理废除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完善公平竞争制度，全面实施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制度。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健全市场体系基础制度，坚持平等准入、公正监管、开放有序、诚信守法，形成高效规范、公平竞争的国内统一市场。因此，从改革目标导向看，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内在逻辑。同时，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也是对交易成本和大市场内涵的新发展。在没有形成全国统一大市场背景下，我国经济循环的成本依然偏高，尤其是要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数据显示，2021年我国社会物流总费用16.7万亿元，与GDP的比率为14.6%，与全球相关指标对比，我国流通和交易成本明显偏高。随着科技和产业变革深入演进，市场内涵也在发生新的变化。传统五要素市场发展为七要素市场，特别是数据等新的要素市场培育发展已至关重要。碳达峰碳中和目标正引领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加快建设全国统一的能源市场、生态环境市场是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新需要新发展。

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在于经济循环的畅通无阻，但实践中一些堵点和卡点影响了新发展格局的形成。一是市场分割和地方保护在一些领域还比较突出，要素和资源市场建设不完善，商品和服务市场质量体系尚不健全，市场监管规则、标准和程序不统一，严重影响了我国市场功能的发挥，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吸引全球高端要素和市场资源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支撑的效能。二是国内统一大市场规则和标准体系建设相对滞后，需进一步破除制约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显性、隐性壁垒。如清理招标文件中将投标企业中标后承诺设立分（子）公司作为评审因素等做法。三是部分市场功能还不够强大。比如，尽管全国煤炭交易中心已经设立，但是受到地方保护的影响，煤炭交易、流动运输并不总是自由畅通，甚至存在故意抬高产品价格的现象。以2021年为例，由于煤炭供应持续偏紧叠加全球能源危机，煤炭价格飞速上行并且创出历史新高，曾出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价格上涨2.6倍的现象。四是传统的监管模式与大市场发展尤其是平台经济等新业态的发展尚不适应。针对平台经济的新特征，要破除平台企业数据垄断等问题，防止利用数据、算法、技术手段等方式排除、限制竞争。

二、构建新发展格局要以全国统一大市场为重要基础和支撑

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在于经济循环的畅通无阻。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就是要打通制约经济循环关键堵点，打破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促进商品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顺畅流动，不断增强我国市场优势，增强市场配置资源功能，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提供强大支撑。

在构建新发展格局下，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时机来临，条件基本成熟，要顺势而为。新的条件变化主要表现为四方面。一是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全面深化改革以来，我国市场经济和市场体系已经发生根本性变化，2020年全国经济总量迈上100万亿元以上历史新台阶，2021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约1.25万美元，接近高收入国家门槛。二是我国市场格局发生根本性变化，2021年全国市场主体达到1.54亿户，其中企业4842万多户，常住人口城镇化率已达64.72%，消费对稳增长主引擎作用明显，2021年全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44.1万亿元，其中，线上消费（全国网上零售额）约占30%，城镇消费品零售额占比高达86.5%，消费对经济增长贡献率提升至65.4%，为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了有力支撑。三是市场基础制度四梁八柱建设基本完成，进入着力提升市场功能等新阶段。四是科技支撑大市场应用场景条件成熟，大数据、云计算突飞猛进发展，市场由小到大、由大到强的发展进入关键阶段。市场交易和应用场景发生根本性、转折性变化，线上线下结合、线上为主、电子商务、虚拟市场日新月异，大市场建设步入变革性时代。

当前，城市群都市圈逐渐成为我国空间发展的主要形态和趋势，我国经济单元正加速向网络型经济单元发展演变，以城市群都市圈为中心，正日益形成市场和资源集聚的网络型新格局。在网络型格局下，各个经济单元都是网络下的节点，经济单元之间的关系也更加平等化，传统按照行政层级和行政区域配置资源的市场在网络型格局下被冲破，一些残存的行政壁垒、市场壁垒在大市场、大循环趋势下弊端暴露，各地区搞“小而全”“内循环”与构建新发展格局形成明显冲突。比如，产品市场还不同程度存在地方保护主义现象，要素跨区域自由流动还存在不少障碍，部分领域和平台经济发展使得行业、市场垄断衍生新问题，这些都影响了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充分实现。

构建新发展格局以畅通经济循环为根本，对深化区域分工提出新要求，各地要在产业链、供应链、创新链上重新找准自身位置和比较优势。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就是打通从市场效率提升到劳动生产率提高、居民收入增加、市场主体壮大、供给质量提升、需求优化升级的通道，形成深化分工的新优势。要坚持主体功能区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构建城市化地区、农产品主产区、重点生态功能区三大空间格局，让分工跟着市场走。

让各方面活力充分涌现迸发，就要鼓励不同区域进行差别化试验，尊重顶层设计和基层创新良性互动，这是我国改革发展的重要经验。构建新发展格局，就要支持有条件的地区探索有利于全国形成新发展格局的有效路径，发挥引领和带动作用。鼓励各地区在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结构升级等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着力点上，加快先行先试，打造改革开放新高地。

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既利当前，更着眼长远的战略之举。要把构建新发展格局同实施区域重大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主体功能区战略、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等有机衔接起来，以大市场资源配置能力带动实现发展战略和经济结构优化调整。通过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进一步稳固消费对经济增长的基础性作用，以提升供给质量创造更多市场需求，以优化市场环境释放更大消费潜力，以打通堵点卡点拓展更广阔流通空间，以公平公正监管营造更透明营商环境，稳定市场预期，促进经济循环畅通，推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

三、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要准确把握“五个关系”

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要准确把握并处理好立与破、大与强、形与神、虚与实、放与管等关系。

建设统一大市场的核心是维护市场经济公平竞争，提升市场效率，关键是规则制度的统一，即统一大市场运行的底层规则统一是基石。为此，要坚持立破并举、先立后破、边立边破。“立”着眼于建规立制。尤其要在进一步推进设施高标准联通的同时，更强调补足制度规则“软联通”短板。要破除壁垒，打破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打通制约经济循环的关键堵点，促进商品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畅通流动。要将探索建立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标准指南作为“立”的牛鼻子，以大力度清除隐性壁垒作为“破”的先手棋。

我国14亿多人口的超大市场，在人均生产总值进入基本现代化门槛后，无论在哪个市场领域，几乎都有巨大市场容量，继续做大市场是基本特征，但强才是我国统一大市场的未来特征，要着力推动市场数量规模与质量效率统一。以汽车市场为例，我国汽车产销连续多年全球第一，2021年每千人汽车保有量214辆，但我国汽车市场大而不强仍较突出。又如，我国成为服务消费大国，2021年人均服务性消费占居民消费比重为44.2%，服务性消费市场亟须高质量发展。要推进商品和服务市场高水平统一，以人民群众关心、市场主体关切的领域为重点，着力完善质量和标准体系，促进市场功能强大，增强市场配置资源的效能。

市场的本义是商品交易的场所，以及商品行销的区域。市场形态是市场的外在，交易功能和交易机制才是大市场的本质特征和灵魂，因此要把握好大市场建设形与神的关系，重在统一大市场的功能和机制建设。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乐从镇曾是全国最大、全球知名的钢材贸易集散地，从早期的地摊式交易发展到现代电子商务，市场交易方式的变革深刻改变了统一大市场的形态。当前，要重点加强全国大市场的应用场景建设，以增强市场功能和交易机制为本，避免大市场建设舍本逐末。

近年来，我国各类实体市场发展迅速，虚拟市场发展更是异军突起，个别领域虚拟市场甚至有野蛮生长态势。要继续完善实体大市场的规制标准建设，但重心更要从实体市场向虚拟市场规则制度建设转移，加快补齐与云市场相适应的市场规则和标准。加强各种类型的统一大市场建设，重点建设一批标志性的大市场。比如：加快全国统一的电力交易市场、煤炭交易市场建设。配合要素市场化配置综合改革试点，健全城乡统一的土地和劳动力市场、加快发展统一的资本市场、加快培育统一的技术和数据市场、建设全国统一的能源市场，培育发展全国统一的生态环境市场等，打造统一的要素和资源市场。

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要坚持以市场主体为中心的思想和基本遵循，呼应市场主体需求，放宽市场准入，提升现代监管能力和水平。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不是齐步走，部分区域可以在维护全国统一大市场前提下，优先开展区域市场一体化建设工作，建立健全区域合作机制，积极总结并复制推广典型经验和做法。新发展阶段要十分注重在大市场建设上统筹发展和安全，不仅要加强防范实体市场的生产安全隐患，更要加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网络安全，保障数据安全、交易安全和信息安全。引导平台经济健康发展，防止资本无序扩张。

四、锚定大市场“五个统一”核心要义，着力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六大建设”

当前，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路线图和时间表已经明确，要坚持改革逻辑，抓好市场基础制度规则统一、市场设施标准联通统一、要素和资源市场统一、商品和服务市场高水平统一、市场监管公平统一等“六大建设”。

实施全国统一大市场基础性制度建设行动，从市场健康运行底层规则着眼，强化市场基础制度规则统一。实行统一的市场准入制度，维护统一的公平竞争制度，健全统一的社会信用制度，推动完善统一的产权保护制度，健全“四统一”的基础制度。

服务构建新发展格局要求，协同推进新型基础设施适度超前建设与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以现代流通网络建设推动全国统一大市场“硬联通”。适应新时代虚拟大市场、云上大市场、智慧大市场发展新趋势，以数字化改革为抓手，重点加快全国统一大市场信息交互渠道、交易平台优化等“软联通”。

不断适应新发展格局下要素自由顺畅流动要求，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加快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阶段的大市场大体系，完善市场结构和布局，提升市场功能。当前，要将健全城乡统一的土地和劳动力市场、加快发展统一的资本市场、加快培育统一的技术和数据市场、培育发展全国统一的生态环境市场作为攻坚重点。

大场景是大市场繁荣和现代化的重要标志，推进商品和服务市场高水平统一。以流通体系现代化为途径，加快推进实体大市场交易场景建设，积极发展基于智慧物流和智能技术的新业态新场景。加快电子商务发展，提升丰富各类基于智能手机、智慧终端、虚拟现实场景等的线上市场。服务消费经济发展需要，积极拓展各种特色市场、活力街区、夜间消费等市场场景。

市场天然具有自发性、盲目性、滞后性等市场失灵的特点，要推动实现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要更大力度建设好市场大监管。健全统一市场监管规则，强化统一市场监管执法，提升技术监管与人力监管协同配合，加强制度型监管与大数据监管双轮驱动，推动信用监管更广泛运用，大力推进智慧监管体系和能力建设，全面提升统一市场现代化监管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