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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炜的诗[组诗]

2022-06-22付炜

诗潮 2022年5期
关键词:群山雨滴饥饿

付炜

他被一种自己就是猎人的幻想攫住。

——卡尔维诺《马可瓦尔多》

祖父睡在麦田里,被谷物的光覆盖著

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见他,第几次

汲饮了时间里的憾事,当我在深夜里

想象北方榛树的果实,想象众多蒺藜

在我羸弱的手背上冥思,想象自己正

鹤立于从未相逢的群山之巅,看骤雪

忽停,无边的空白在眼底生长着……

我用黑色的眼睛打量着关灯后的世界

我沮丧于自己的奇想,从未被这夜晚

邀请过第二回,它们或许被什么东西

拽住了,或许正在以一种秘密的方式

注入我熟谙的风景,从中生长出寓言

与奇迹的日常,可那时已经无人垂青

空舟里燃烧的袅袅月光,和静默之脸

也无人会骇于暗香淬湿了寂寂的长空

那湿润的额间又再度沾满星辰的碎屑

在历史的旋梯下,谁的眼睑如花园般

昏沉,谁会穿过褐色的窄门朝向夜鸟

预言般的羽翼,自失于那不朽的终结

哦,陌远的跫音多像一道岁月的虔悟

我偶尔也会在夜晚踱出那近似的响声

登楼,远窥那镜匣里的蓉城

四周皆是雾,和啾啾啼鸟

我发觉自身越发轻盈起来,这是一种

我惧怕的轻盈,我像一个心怀破碎的人

疲沓而来,消逝在词的顿悟里

那追逐哀矜的雾,在人群中

为我显露流亡的轨迹

但你何苦缚我在迷津中练习礼忏

令初荷的清香溢出五月

令生活中,那鲜有的顶好的妙事

淹毙在雾中风景里

而古寺与临街的奢侈品店

竟都具备了一种空空如也的气质

我参不透那郁积的光斑

为何逼肖如时间的泪滴

那柳荫里喑哑的流水为何又

总像是心藏一桩惊人的伟业

所有的事物都仿佛在自身的绝技里

日渐衰竭,唯有雾,哲人一般

凝视我,它要让我应允些什么

我就将在永恒里剔除些什么

前提是,永恒要略大于我眼前的雾

忽忆起,我们一同目睹过的

豫鄂交界的群山,柔美如一次悲悼

那屏息的斜阳草树,像众多

陌异的语言横亘我们之间

等待冥想里的风景坍塌无存

等待你,孑然如往昔

转过初雪般的脸,在晚风中失神

我必然也将转向你

历数前世那些讳莫的雨滴

必然骄傲地声称——我就是

对,我就是那个把大海分开的人

你看不见海,看不见那偌大

而纯粹的饥饿,你只能和我

在时辰的水银里抽身离去

也许下山的道路将带我们

发现古老的黑暗,也许不歇的逝水

就在我们体内回响,我们用

世间最精湛的沉默完成了一次

相爱,我们开始期待

絮语的夜风随意抹去什么不幸

期待我们就这样在夏天彼此希冀着

橡树林在观看我们,从雨构成的银幕上

从一场蓄意的闯入中,远远观看我们

那些事物早早就对秩序进行了表决

早早就将自己拧在风景里,拧在

两双眼睛,崭新的敌意中

我有幸在滑落的雨滴里窥见

夏日优美的泳姿,犹如窥见那繁雾

横贯的你和我,在织锦般的尘世

终日礼忏,愿邻人之光

照进阴影,使我们辨认出深草里

盈满的词,可我们也确信

我们一旦靠近了一首诗,便擦伤了

一个陌异的故事,如同我们走过

这日暮时分的积雨,就已经穷尽了

自身的寂静,和越来越黏湿的暗影

雨落在多褶的事物上。远处

黄昏在枯草上流淌,平缓一如往常

而在玻璃的重影里,我的眼睛

似乎已凝固成大地上的一个音节

暮晚的风试图吹动往事的厚度

这徒劳几乎令我心疼,我想起我见过的

许多风,那些饥饿的疲倦的风

从未能穿过这世间无尽道路

唯有在我的诗里,它们曾抵达

那些喑哑而发光的人与事物

那是怎样易碎的光亮呢?我无从得知

可我却,始终充当自己唯一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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