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省藏区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的异质性研究
——基于不同区制空间杜宾模型的对比
2022-06-20黄冬梅龙茂兴何学海
黄冬梅,龙茂兴,何学海
(遵义师范学院 a.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b.科研处,贵州 遵义 563006)
0 引言
农民问题作为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之一,一直受到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及2019年中央一号文件等均对拓展农民增收渠道、确保农民稳定增收等问题做出了进一步部署。旅游业作为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是推动目的地居民增收的重要渠道。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业在带动农民增收、推动旅游扶贫等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因此,明确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具体影响,实现其带动作用的最大化,对于贯彻党的十九大及中央一号文件相关精神、助推农村供给侧改革以及实现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现有研究就旅游对农民收入影响进行了广泛探讨[1-6],客观上证实了旅游对农民收入影响的存在。但与管理部门普遍认可旅游助农作用的观念不同,学术界对此持两种观点:多数学者认可旅游对农民增收的积极作用[7-9],但也有学者认为,旅游对农民增收、缓解贫困无显著作用[10]。可见,旅游对农民收入的作用并不尽相同,存在异质性。总体来看,研究区为微观案例地的成果多认为旅游有助于农民增收,如陆林等[11]对云南某小镇、唐代剑等[12]对浙江乡村旅游点的研究等;但对大中尺度空间的研究则表现出明显不一致,如R.Sharpley等对毛里求斯的研究认为旅游缓解贫困的可能性不大[7],而E.T.Njoya等对肯尼亚的研究结论则相反[9]。因此,考虑旅游对农民收入影响的差异特别是大中尺度空间内该影响的异质性十分必要。从现有研究看,这种空间尺度所致异质性并未受到学术界足够关注。尽管已有学者提出,传统计量模型忽视了经济活动的空间依赖[13-14],应在模型中纳入“空间性”思维[15],且证实了空间计量模型在相关研究中应用的科学性[16-17],但空间尺度所致异质性问题仍未得到有效考量,无论针对何种尺度空间,研究均假定所有空间相关系数相同,以“一区制”空间模型为基础分析。而据相似领域经验,所属省份不同时,其对应空间相关系数会呈现显著差异,如M.A.Allers等[18]、M.Bordignon等[19]对房地产税收竞争的研究均表明,不同州对应税收竞争系数存在显著不同。旅游和地产同属第三产业,又兼有关联度大、带动性强且对空间位置敏感等诸多共性,地产业中省际空间出现的异质性是否亦存在于旅游业亟需进一步考究。
因此,本研究通过研究观念和研究方法的创新,对省际空间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的异质性进行验证和分析,以期进一步厘清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具体影响。
1 研究区域、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1.1 研究区域
四省藏区指除西藏以外的青海、甘肃、四川和云南四省藏族与其他民族共同聚居的民族自治地方。为统一研究单元并确保数据可获取性,仅对区内市级行政单元开展研究,具体包括海北、黄南、海南、果洛、玉树、海西、阿坝、甘孜、凉山、迪庆、甘南和武威12个州市。四省藏区大多地处青藏高原,经济基础薄弱,农户经济来源单一,但具有旅游资源富集等优势,是实施“旅游兴农”战略的绝佳战场,研究其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影响具有较好代表性和典型性。与现有研究关注的宏观或微观案例地不同,四省藏区作为横跨市(州)、省的中观案例地,是实现空间效应异质性研究的良好载体。该片区作为我国“三区三州”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国家深度贫困区,厘清当地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具体作用,对践行国家扶贫政策、推动藏区农民减贫增收具有重要意义。
1.2 研究方法
1.2.1空间计量模型。L.Anselin等认为,经济学中区域活动普遍存在空间依赖性[20]。因此,采用空间计量模型探讨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影响。现有文献通用空间面板模型包括空间滞后模型(SLM)、空间误差模型(SEM)和空间杜宾模型(SDM) 3种[13-14]。其中,空间滞后模型重点探讨被解释变量间的内生交互效应,体现为A地区农民收入受到其他地区农民收入的影响;空间误差模型以探讨误差项间的交互效应为主,即A地区农民收入由其他解释变量和被忽略相关误差项决定;空间杜宾模型兼顾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间的交互效应,体现为A地区农民收入由其他地区农民收入和解释变量以及被忽略相关误差项同时决定。
模型具体选择上,首先,通过LR检验判断选择随机效应模型或固定效应模型,当其检验结果中P值小于0.05时,选择固定效应模型,反之选择随机效应模型。其次,通过综合拉格朗日乘数形式LM-lag,LM-error、对应的稳健Robust LM-lag,Robust LM-error及Wald(lag)和Wald(error)选择基础模型。当LM-lag在统计上显著时,选取空间滞后模型;而LM-error显著时,选择空间误差模型;当两者均显著时,应进一步结合Wald检验判断,若Wald(lag)和Wald(error)在统计上均显著,选择空间杜宾模型。在估计方法选择上,目前可采用方法主要包括最大似然法(ML)、工具变量法(IV)及广义矩阵法(GMM) 3种,但考虑后两者皆存在“其最终系数估计值可能落在其参数空间之外”的显著缺陷[21],本研究采用最大似然法(ML)进行模型参数及系数估计。
1.2.2旅游影响农民收入的空间计量模型设定。为验证旅游影响农民收入的空间计量模型中农民收入和旅游的空间滞后效应是否同时存在,以空间杜宾模型为基准模型(空间杜宾模型更能客观评估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实际作用),以农民收入为被解释变量,旅游发展水平为核心解释变量,经济发展水平、城镇化水平、农业投入水平以及非农就业水平为控制变量(表1)。其中,经济发展水平和城镇化水平控制社会经济发展对农民收入的影响,农业投入水平及非农就业水平控制农业、农村发展水平对农民收入的影响。具体模型设定如下:
表1 模型各变量操作化定义
式中:Y为农民收入;X为包括旅游发展水平、控制变量在内的解释变量;ρ和θ分别为农民收入及其解释变量的空间自相关系数;W为空间权重矩阵(当区域i与j相邻时取值1,反之为0);α为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ε为随机误差项;i,j表示区域;t代表时间;N为区域总数。
此外,考虑到还需验证区域空间相关系数的差异,在上述模型基础上同时构建“双区制”空间杜宾模型。研究旨在对不同省份对应空间相关系数的差异进行验证,因此,将所研究空间效应分为两个区制,分别代表各州市农民收入与同省相邻州市相关变量的空间相关系数及其与不同省份相邻州市对应变量的空间相关系数。具体模型设定如下:
式中:ρ1和ρ2分别代表省内和省外相邻州市农民收入的空间自相关系数;θ1和θ2分别代表省内和省外相邻州市各解释变量的空间自相关系数;Wij,1和Wij,2分别为空间权重矩阵W1和W2中的元素(当区域i与j相邻且位于同一省份时,Wij,1取值为1,反之为0;当区域i与j相邻但位于不同省份时,Wij,2取值为1,反之为0)。
1.3 数据来源和处理
以2008—2019年四省藏区12个州市面板数据为基础,数据来源于2009—2020年《青海统计年鉴》《四川统计年鉴》《甘肃统计年鉴》《云南统计年鉴》以及2008—2019年各州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为消除数据中价格因素、量纲和异方差影响,对相关指标进行了平减指数折算和自然对数处理。
2 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的异质性
2.1 空间自相关检验
为验证农民收入空间自相关的存在,对2008—2019年12个州市农民收入进行全局空间自相关检验。12年间各州市农民收入的全局空间自相关Moran’sI值均介于0.42~0.90,且其对应显著性P值均远小于0.05,说明存在显著的空间自相关性,应引入空间计量模型。
2.2 空间计量模型的选择
随机效应模型假定所有误差项完全外生,与解释变量不相关,这在现实经济活动中几乎不成立。因此,选择固定效应模型探讨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影响更为合理。LR检验中,空间及时间固定效应对应的LR值分别为238.0,374.1,对应的P值均为0.000,均在5%水平下显著,说明模型应同时包含空间及时间固定效应,即选择空间和时间双固定效应模型。
为确定研究基准模型,进一步进行LM检验。表2显示,传统线性回归模型对应的LM(lag)和LM(error)均在5%水平下显著,说明原假设被拒绝,应将空间效应纳入研究。空间和时间双固定效应模型中,空间误差模型对应LM及稳健LM均在5%水平下显著,而空间滞后模型对应稳健LM拒绝了原假设,应结合Wald检验或LR检验进一步判定。相关结果显示,检验空间杜宾模型能否简化为空间滞后模型的Wald值为13.2(P=0.021),LR值为12.6(P=0.027),检验其能否简化为空间误差模型的Wald值为12.0(P=0.034),LR值为11.4(P=0.043),均在5%水平下显著,说明原假设均被拒绝,模型不应被简化。综上,最终采用空间和时间双固定效应下的空间杜宾模型进行后续研究。
表2 传统计量模型和空间计量模型估计结果
2.3 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异质性验证
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异质性的验证主要通过同时引入不考虑区际差异的“单区制”模型和考虑区际差异的“双区制”模型,进而对比二者估计结果进行。
2.3.1基于“单区制”空间计量的旅游对农民收入的空间效应分析。L.F.Lee等认为固定效应模型估计因采用去均值程序进行,可能存在参数估计偏误,应对偏误进行校正[25]。为进一步验证固定效应模型的合理性,同时列出了随机效应模型估计结果(表3)。固定效应模型对应R2、校正R2及LogL等指标显著优于随机效应模型,且Hausman检验结果为66.91(P=0.000),亦拒绝该模型。根据偏误校正后估计结果,四省藏区农民收入自身不存在空间效应,其主要影响因素为本州市旅游发展水平、城镇化水平和相邻州市农业投入水平,其中本州市旅游发展水平对其影响为正,本州市城镇化水平和相邻州市农业投入水平对其影响为负。
表3 空间和时间双固定效应下的“单区制”空间杜宾模型估计结果
2.3.2基于“双区制”空间计量的旅游对农民收入的空间效应分析。“双区制”模型估计下,四省藏区各州市农民收入间存在显著负向空间效应,但其仅存在于不同省份相邻州市之间(表4)。5个解释变量中,旅游发展水平同时对本州市及同省相邻州市农民收入存在显著正向空间效应;城镇化水平对本州市及同省相邻州市农民收入存在显著负向空间效应;农业投入水平和非农就业水平对不同省份相邻州市农民收入存在负向空间效应。
表4 空间和时间双固定效应下的“双区制”空间杜宾模型估计结果
2.3.3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异质性的证实。对比表3和表4可知,“双区制”模型对应R2、校正R2以及LogL均显著大于“单区制”模型,其中校正R2更高达0.980,说明无论样本和自变量数量如何调整,模型中自变量对农民收入变异的解释力度达98.0%,拟合效果远高于“单区制”模型(24.8%)。因此,从统计检验上看,考虑区域空间效应的异质性、采用“双区制”模型开展研究更为合理。此外,“双区制”模型估计结果进一步证实了异质性的存在。第一,从农民收入空间效应判定看,“单区制”模型笼统认为各州市农民收入间不存在显著空间效应,而“双区制”模型证实了不同省份相邻州市农民收入间的空间效应。第二,从旅游对农民收入影响的分析看,“单区制”模型认为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影响仅限于本州市,而“双区制”模型提出旅游还对同省相邻州市农民收入存在正向空间溢出。第三,从各控制变量影响的分析看,“单区制”模型认为城镇化水平仅对本州市农民收入产生负向影响,而“双区制”模型认为该负向影响还存在于同省相邻州市之间;“单区制”模型认为农业投入对相邻州市农民收入的负向溢出效应存在普适性,而“双区制”模型认为该效应仅存在于不同省份相邻州市之间;“单区制”模型认为非农就业水平对农民收入无显著影响,而“双区制”模型验证了其对不同省份相邻州市农民收入的负向空间效应。综上,无论从统计检验还是从具体结果分析,不同尺度空间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影响存在显著异质性。当研究区域涉及跨省案例地时,旅游对农民收入的空间效应研究应采用分区制进行。
2.4 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的具体差异分析
J.P.Lesage等指出,当因变量空间滞后系数显著不为0时,采用空间杜宾模型系数对空间溢出效应大小进行估计会存在偏差[26]。为进一步分析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异质性的具体影响,采用偏微分法对其具体空间效应进行分解(表5)。可以看出,因未考虑区域空间效应异质性,“单区制”模型在各变量对农民收入的作用方向及大小估计上均存在一定偏差。进一步根据不同区制下具体效应分解结果可以看出,省际空间内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的异质性主要表现为:第一,旅游对农民收入产生空间溢出效应的范围仅限于同省相邻州市,而不同省份州市即便相邻亦不存在该溢出效应;第二,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的作用方向存在显著差异,旅游对同省相邻州市农民收入的空间效应显著为正,但不同省份相邻州市间该效应为负;第三,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溢出效应的大小存在不同,对同省相邻州市农民收入的空间溢出效应系数为0.205,对不同省份相邻州市农民收入空间溢出效应系数几乎为0。
表5 旅游对农民收入的具体效应评估
因此,各变量对农民收入的实际效应表现为:第一,核心解释变量旅游发展水平对农民收入总体存在显著正向效应,区制1和区制2旅游对当地农民增收的直接效应系数分别为0.217和0.174。但旅游对农民收入的间接效应仅发生在同省相邻州市间,这与当前旅游线路在省内串联居多、尚未突破大区行政界线有关。第二,控制变量中,城镇化水平对农民收入存在显著负向空间效应,但其仅作用于本州市及同省相邻州市农民收入,且总体效应缺乏统计上的显著性,这与城市化导致地方贫富差距加大等因素密切相关;农业投入水平和非农就业水平对农民增收存在负向间接效应,但仅发生于不同省份相邻州市之间,其系数分别为-0.505和-0.311。
3 结论与建议
3.1 结论
四省藏区省际空间内旅游对农民收入的空间效应存在异质性,“单区制”空间计量模型中“所有区域空间相关系数均相等”的假设并不总是成立,当研究区域涉及跨省案例地时需开展分区制研究。
四省藏区省际空间内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的异质性体现在效应范围、效应方向及效应大小3个方面,具体表现为:效应范围上,旅游对农民收入产生空间溢出效应的范围仅限于同省相邻州市,而不同省份州市即便相邻也不存在溢出效应;效应方向上,旅游对同省相邻州市农民收入的空间效应显著为正,但不同省份相邻州市间该效应为负;效应大小上,旅游对同省相邻州市农民收入的空间效应系数远大于不同省份相邻州市间对应系数。
3.2 建议
理论研究上,要重视不同尺度空间旅游对农民收入空间效应的异质性,实行分区制,以保证模型的科学性和客观性,避免笼统将各区空间相关系数划等号可能导致的偏差。实践发展上,第一,四省藏区要正视旅游在带动农民增收方面的重要作用,充分利用全域旅游和旅游扶贫的契机,引导有资源、有条件地区发展旅游,盘活现有资产,促进农民增收。第二,积极倡导省际旅游发展中的资源共享、优势互补,以打破当下行政壁垒对旅游发展的限制,形成大旅游、大市场,拓展旅游对农民收入的辐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