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梦

徐涛 李寅飞

甲 谢谢大家的掌声。

乙 感谢您到现场来听相声。

甲 有这么多人来到我的告别仪式，我从心里感到特别欣慰。

乙 等一会儿，哥，你……告别仪式？这是……得了什么绝症啦？

甲 谁得绝症了？

乙 您不是说的告别仪式嘛？

甲 告别相声的仪式，我打算进入一个新的领域啦！

乙 您要干嘛去啊？

甲 我打算研究“宰”人。

乙 我离你远点儿吧。

甲 误会了不是，不是屠宰的宰，高精尖技术，“宰”人上天么。

乙 那叫载人上天，载！

甲 对，我就要进军这个领域了，你看看现在咱们国家的航天事业发展如火如荼啊，“神舟13号”完成任务了，“嫦娥5号”带月返回了，天和天舟空间站在轨运行了，“祝融号”漫步火星了，满天的中国星正守望着地球！我国的第一批航天员退役了，第二批航天员也正式进入太空了。我啊，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励志进入咱们国家航天员的行列！

乙 你？你能行么？

甲 怎么不行，从小到大，我都有飞天梦，尤其过年那几天一提“飞天”我心里就痒痒。

乙 怎么体现啊？

甲 怎么体现？只要请客喝茅台的，我准去。

乙 喝酒啊？

甲 我骨子里我就适合当航天员。

乙 有嘛？

甲 首先来说我不怕晕，喝多少茅台我都不吐！

乙 又来了是吧，人家那是眩晕，不是喝多了上头。

甲 我也不怕眩晕啊，航天员对这个有很高的要求，在航天城的训练里，还有转速每分钟30转，能前后左右360度旋转的转椅。一般人根本受不了，我一点问题没有。

乙 是嘛？

甲 小时候我最爱玩的就是转椅，那速度转的，幼儿园3年我甩出去6回！

乙 这什么孩子啊这是！你这跟能当航天员有什么关系啊？

甲 不是，主要我对航天有贡献啊。

乙 你有什么贡献啊？

甲 最近我们的嫦娥五号返回器成功着陆，在地面搜索队抵达返回器着陆点前，直播中出现了一只小动物从返回器前跑过。

乙 这个我还真看了，一个白色的小动物跑过去了，看着像个可爱的小兔子，人家都说嫦娥把玉兔带回来了。

甲 对啊，嫦娥把玉兔带回来了，我把偷看嫦娥洗澡的人给你们带上来了，这就是天蓬元帅……二师兄你好！

乙 去！你才八戒呢！

甲 你那钉耙呢？

乙 这叫什么贡献啊。我跟你说，航天员要求多了，先是飞行员的基本条件，然后还得经过医学选拔、心理选拔、特殊环境的耐力训练。要这么简单，我也行了。

甲 你？你没戏啊。你平衡感就不行啊，你晕车晕船还晕高啊。就他开车下地库盘那么两圈儿，到下面趴车里就吐。

乙 我至于不至于的，你这叫造谣，我还容易晕，我不晕！

甲 什么？

乙 我不晕！

甲 别嚷嚷啊，兄弟。不孕找大夫瞧啊。我给你介绍个中医。

乙 哪个孕啊，我说我不晕得慌。

甲 再有，在飞船进入宇宙空间后，航天员远离人群，长期的寂寞生活对人的心理、生理都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上天之前必须经过隔离训练，14+7啊，每天做核酸，要不健康宝弹窗！

乙 哦，防疫隔离啊！哥，我还没出去呢。

甲 出发前这隔离你也受不了啊。

乙 我怎么受不了啊？

甲 你这嘴你就受不了啊！一天到晚的，你那个嘴闲不住啊，一天到晚你这嘴老得说话啊，你一天到晚你那个嘴老得叨叨啊，是叨叨叨叨叨叨叨叨叨叨叨叨的老叨叨，你这嘴不闲着啊！

乙 他这嘴比我碎多了！我还能有你爱叨叨么？还有什么训练？

甲 多了，培训航天员是非常复杂严谨的，甭别的，航天相关的基本知识你都不懂啊。

乙 这个你可就说错了，你要说我没接受过训练我承认，那基本知识我多少也了解点。

甲 谁啊？

乙 我啊。

甲 怎么了？

乙 航天方面的基础知识我了解点！

甲 谁啊？

乙 我啊。

甲 怎么了？

乙 航天方面的基础知识我了解点！

甲 谁啊？

乙 我啊。

甲 怎么了？

乙 航天方面的基础知识，我了解我了解我了解我了解。

甲 你看他这嘴闲不住吧。

乙 废话！你老问我。

甲 我问你什么了？

乙 我了解！！

甲 彻底疯了！

乙 咱俩也别抬杠，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吧！那你当着大伙儿的面儿你考考我，看看我有没有基本的航天知识。

甲 那考就考专业的！专业问题，会就是会，不会千萬别瞎说！

乙 放心吧，不会绝不会瞎说。

甲 请听题，第一题：你是否后悔当初偷看嫦娥洗澡？

乙 我不后……走！这什么题啊这叫？这跟航天有什么关系啊，问正经题目。

甲 选择题：请问我国第一位航天员的名字叫做A杨利伟，B杨丽萍，C羊力大仙，请选择。

乙 ……

甲 第一题就难住啦吧！

乙 没有！这题太弱智了，哥！杨利伟啊！这谁不知道啊！B是谁？杨丽萍？我先不管航天员是不是得会跳孔雀舞啊，C是什么？羊力大仙？车迟国的国师是么？滚油锅里，如同洗澡！是他么？

甲 你看，还是二师兄了解剧情。

乙 走走走走走！

甲 你就说选什么就完了。

乙 A呀，A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甲 你牙疼是怎么着啊！给你扔油锅里了？听下一个问题，世界上第一位上天的宇航员叫？A加加林，B 佐佐木，C 蝲蝲蛄，请选择。

乙 哥，咱以后不要有这个C选项了成么？

甲 那不行，多一个叠字的选项，就对你多一分迷惑。

乙 一点儿这个作用都没有！哪个家长给孩子起名叫蝲蝲蛄啊，你爸爸给你起名叫跷跷板啊？

甲 你爸给你起名叫敌敌畏！

乙 说点正经的吧，你出个难的成么？

甲 这还不够难嘛？

乙 你让我动动脑子吧。

甲 那我给你换个题型，甭说题目，你一听这个题型你脑袋就嗡一下子，判断题（喷），是不是脑袋嗡一下子！

乙 我没觉得我脑袋嗡一下子，我觉得我脸上啪一下子！

甲 1992年9月，中央决策实施载人航天工程并确定了我国载人航天“三步走”的发展战略，第一步，发射载人飞船，建成初步配套的试验性载人飞船工程并开展空间应用实验；第二步，突破航天员出舱活动技术、空间飞行器的交会对接技术，发射空间实验室，解决有一定规模的短期有人照料的空间应用问题；第三步，建造空间站，解决有较大规模的长期有人照料的空间应用问题。对不对？

乙 对？

甲 回答正确，下一题……

乙 别下一题呢！这题是不是就是为了展示一下你的贯口啊？

甲 没完呢，请你完整复述一遍！请问其中我国探月工程分为几步？

乙 三步走战略！

甲 还真蒙上来了，哪三步？

乙 哪三……嗯……first。

甲 呦呵。

乙 把冰箱门打开。

甲 什么？

乙 不是。恩，first，先给火箭……弄上去。

甲 嗯？

乙 Second，让他们从里边出来走两步。

甲 哎呀呀呀。

乙 第三步。

甲 我不想听第三步了！

乙 第三步我有我个人的见解。

甲 你快别胡说八道了！我也别为难你了，我告诉你探月工程啊分“绕、落、回”三步。

乙 跟我想的也差不多。

甲 那能一样嘛！我换个题给你找找面子，把嫦娥五号，嫦娥你熟悉吧，

乙 嫦娥我熟悉啊，我没看人家洗澡！

甲 把嫦娥五号送上天的运载火箭顶端的那一部分叫什么？

乙 这我知道，叫整流……

甲 你等会儿！说错了可丢人，我提示提示你，运载火箭一共分3部分，最下面那一段人家就叫一级，中间这段，叫二级，顶端的部分叫……？

乙 ……三级？

甲 叫整流罩啊，你个傻大个！

乙 你不提示，我就答上来了！

甲 这样吧，前勾了后抹了，咱们来一个终极题，只要你答上来，我就承认你有当航天员的潜质。

乙 问吧。

甲 请唱一段和天体有关的旋律。

乙 这什么终极题吧。

甲 就这问题，能不能唱！

乙 天体有关，（唱）瓦蓝蓝的天上飞老棱……

甲 天空算一部分！唱银河。

乙 （唱）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甲 太阳能唱嘛？

乙 （唱）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甲 月亮呢？

乙 （唱）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甲 星星。

乙 （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甲 揉到一块。

乙 （唱）太阳、月亮、星星，还有银河，就是吉祥的一家！

甲 你别说，唱得真不错，

乙 您说天上的事我算不算了解吧。

甲 您算是太了解了！当然也难怪，你是得对天上的事儿熟啊。

乙 为什么啊？

甲 因为你啊，是天蓬元帅！

乙 别说了！

点评：

《航天梦》，这个标题先入为主，会提醒人们想到一些东西。看到“航天梦”这3字，人马上会想到，人类对宇宙的探索精神、想到对浩瀚星空的想象、想到祖国今天的强大、想到我们航天事业的突飞猛进、想到由此激发的爱国情怀、想到航天科技对青年人奋起的激励和鼓舞、想到明天、想到未来……还会想好多，因为梦是无限自由的，梦可以信马由缰。美梦无限精彩。

以往相声作品以“梦”为题，大都是以自嘲方式来完成的。大都是让有限的知识和无限的梦想，甚至是幻想，相碰撞让二者形成反差，从中产生喜感和喜剧。一般“甲”大多好高骛远，或浪漫多于科学，或空想大于现实。或“甲乙”换位，“乙”是短路无知，“甲”是智慧引导……总之，以往这一类相声作品大都有一个“痴人”，大都是用“痴人说梦”的路数儿来博人一笑。其实过去这一类“梦题材”创作的基础还是传统中“以怯找乐”做文章的“套路”。

其實创作“航天梦”这样的新相声作品有两难，一是难得。难得敢于选择这样的大题材来写相声，这需要胆量和眼界。二是难写。当然要写好了就更难了，这需要拥有大量的科学技术知识素材，这需要有超出常人的想象，还需要有不同于一般人的喜剧结构能力。

“航天梦”设计的开场，把表演现场当成了“告别仪式”的现场，而且是“从心里感到特别欣慰”的“告别仪式”，这是幽默，是够黑色的幽默。接下来，从“我的告别仪式”到“得了什么绝症啦”再到“打算研究‘宰’人”再借“谐音”转到“载人上天，载！”这才进入“航天事业发展如火如荼”的正话上来。

从“告别”的悲、“绝症”的恐、到“宰人”的怕、再到“航天事业发展如火如荼”，只是几句话，大开大合，瞬间就是“死去活来”，这样的设计很需要底气和胆量。

按常规，一般演员上台要“开门见喜”。除了送上笑脸儿，第一句话说什么很关键。这就像唱歌“定调儿”一样，一张嘴就让人听着美了、听舒服了，感觉喜庆了，人对后面“笑果”的展开才有希望、有期待。如果把张嘴“调门儿”定在“告别仪式”和“绝症”上，后面的“包袱儿”又不能继续往黑色幽默的“死路”上发展，那就只能“转调儿”再找话题了。如果一个作品总是不断“转调儿”，可能会出现跳跃的灵动，但跳跃的频率不一致，又不是一个系列的，这就会产生不协调的零碎感。哪句话是在“故事线”上的？哪句话只是支出去一说？人总得逮着这话茬儿琢磨着紧跟着跑着去分析着听。

如果观众欣赏进入了“分析状态”需要“摘着话”去听相声，需要在“包袱儿”里挑能留下的，那一定会影响“笑果”的自由蔓延。

通读之后，感觉“航天梦”只是这个作品的名字。换句话说，不论是“甲”还是“乙”，他们都没有做一个完整的梦。说梦不见梦，还能让人处处感觉有梦，那是高级的。说梦不见梦可又让人感觉不到梦，那会不会是只顾及“包袱儿”不小心把梦忽略了搞丢了呢？

在“航天梦”里，有一句话与梦有关。甲说“从小到大，我都有飞天梦”“提‘飞天’我心里就痒痒”“只要请客喝茅台的，我准去。”

乙接着说“喝酒啊？ ”

甲解释说“我骨子里我就适合当航天员。首先来说我不怕晕，喝多少茅台我都不吐！”到此，甲把“只要请客喝茅台的我准去”之后，又用不怕晕不吐给“圆”回来了。

这番话，是“甲”自已主动把话说“歪”了，然后，自已再“正”过来的。这样翻过来掉过去的，听着有些拧巴。

看到这，我走思了。我想如果“甲”把话铺到这儿，让“乙”往歪里翻呢？

比如甲说：怎么不行？从小到大，我都有飞天梦，尤其过年那几天一提“飞天”我心里就痒痒。

乙：是，过年请客喝茅台，你准去。

甲：喝酒啊？我是说我骨子里我就适合当航天员，首先来说我不怕晕。喝多少茅台我都不吐！不信你请我！

乙：谁请你呀？！人家那是眩晕，不是喝多了上头。

这样，“甲”是被人误解的 ，而“乙”是误解之人。这样不断误解下去，两者之间，是不是会产生不一样的喜剧冲突呢？

接下来作品进入正题，甲说自已“对航天有贡献”。可紧接着说明这贡献就是把“乙”这“偷看嫦娥洗澡的人天蓬元帅……二师兄”带到舞台上来了。如此，这“贡献”又变成了玩笑。“甲”又一次主动“扭曲”自已。

如果这样的扭曲动作和误解都让“乙”来完成呢？是不是“甲”就有空间做梦了呢？

想到这儿，赶紧打住，对不起，写东西人的“坏习惯”，不论看什么，总想如果这么样，或者是那么那么样会不会更好呢？

放下支出去的私心杂念，再看“航天梦”想象舞台表演，产生了这样的感觉：由“航天梦”做话题，一层层地完成对“乙”是“二师兄”的论证。“二师兄”越走越近了，“航天梦”渐行渐远。很大一部分有关“航天话题”的内容，是在“甲”对“乙”的“出题考试”中完成的，考的结果敲实了“乙”是“天蓬元帅”的不争“事实”。这样，“航天梦”就变成了“由头”，作品就变成了“由此引起”的我和二师兄的一段故事了。

是不是作品要表达的主体和“包袱儿”设计的比例出现问题了呢？

因为对“二师兄”的调侃玩笑会有“包袱儿”，有“包袱儿”演出效果就有保障了。可梦呢？“航天梦”是不是被忽略了呢？

加強了作品的主题和主体，“包袱儿”就少了。强调了“包袱儿”主体又显弱变模糊了，这对创作者来说，永远是一个需要思考和取舍的课题。

这个作品中的闪光亮点，是航天知识、是航天故事，还有中国人的自豪感，这些还是需要有清晰的表现和表达的。如果在欣赏中，总是需要在“插科打诨”的玩笑中“摘着听”才能理解明白这些，那听起来就累了。

作品“喜剧线”设计在让“不明白的人明白了”是一种方法。“喜剧线”的设计，要证明“乙”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二师兄”是另一种方法。这个玩笑要有“度”，这个“度”把握好了会添彩儿。把握不好就会影响作品的品质和品位。

“航天梦”选择了一个经典作品的题材，起了一个一般化的名字，用了一些“小剧场”的“包袱儿”，完成了一段歌颂题材相声创作的新探索。

开始所说的“以往大都”也是习惯性的老“套路”。相声总是在“套路”上发展，就不会新鲜了。可新路在哪儿呢？鲜活生动在哪儿呢？这是摆在我们每个创作者面前的新课题。

创作是不断创新的实践活动，创新是在不断探索中完成的。追求创新的创作永远是“深一脚浅一腿”的实践过程。愿新相声创作的每一步都能留下更深入、更结实、更清晰、更新鲜的足迹。

其实只要选择了好的题材，只要有了正确的创作方向，余下的问题都好解决，我们优秀的青年作者有这个实力。

（点评人：中国曲协相声艺委会委员 孙晨）

（责任编辑/邓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