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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域国别学视域下的太平洋岛国研究*

2022-06-17陈晓晨

关键词:国别岛国太平洋

陈晓晨

(华东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国别与区域研究所,上海 200241)

2021年12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下发《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专业目录(征求意见稿)》,其中将“区域国别学”列为“交叉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区域国别学被纳入一级学科,将促进小国、弱国和传统上不受重视的“边缘”区域国别的研究,同时也对相关研究提出了新要求。太平洋岛国(Pacific Islands Countries, PICs)(1)包括帕劳、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密联邦)、马绍尔群岛、基里巴斯、瑙鲁、巴布亚新几内亚(巴新)、所罗门群岛、瓦努阿图、斐济、图瓦卢、汤加、萨摩亚、库克群岛与纽埃,亦称“南太平洋岛国”或“南太岛国”。近年来学界多使用“太平洋岛国”。就属于这样一组国家。按照一门学科的内在要求,区域国别学的内涵包含研究主体、研究对象、研究目标和研究工具等方面。换言之,就是“谁研究”“研究什么”“为什么研究”和“怎样研究”。太平洋岛国研究作为特定区域国别研究(2)区域国别研究来源于英文area studies,指的是针对特定国家或者区域的政治、经济、社会、军事、人文、法律等领域的综合研究,是侧重于公共事务和公共政策的专门研究。在中文语境下,区域国别研究又作“地区国别研究”“地区和国别研究”“地区与国别研究”“国别地区研究”“国别和地区研究”“国别与地区研究”“区域和国别研究”“区域与国别研究”“国别区域研究”“国别和区域研究”“国别与区域研究”等,本文将这些概念视为同义。,其内涵与外延既符合区域国别学的一般性,又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基于此,笔者对中国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内涵与外延进行分析,以期为区域国别学范畴内的太平洋岛国研究的未来发展提供思路。

一、研究主体

“谁研究”是区域国别学在学科建设上的首要问题。明确研究主体及其所处的背景,进而把握研究主体与研究对象之间的关系,是区域国别学与其他学科相比的突出特点。

(一)研究主体的形成背景

构建区域国别学是大国的“标配”。其中,对世界上的边缘区域国别产生研究需求是全球性大国的标志。西方的太平洋岛国研究证明了这一点。如果算上记述性成果的话,西方的太平洋岛国研究可以上溯到18世纪下半叶的《库克船长日记》。不可否认的是,建立、扩大、维护、延长和有序结束殖民统治是很长一段时间西方太平洋岛国研究的根本出发点和背后推力,不少研究在主观或客观上都为此服务。此外,学术兴趣也是很多西方学者的毕生追求,从而发展出一个非常具有特色的研究领域。时至今日,西方的太平洋岛国研究已经较为成熟,“政治推力”和“学术推力”交织并存。在研究主体上,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英国是西方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四个主要国家;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新西兰奥克兰大学、美国夏威夷大学(含东西方中心)和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是最具影响力的四所西方高校。[1]同时,英国、美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也是不同时期在太平洋岛国地区最具影响力的西方国家,从中折射出区域国别学知识结构与特定权力结构之间的关联。

对太平洋岛国这样一个传统上较为“边缘”的地区来说,研究主体的国家利益与研究对象之间的关联度是研究开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尤其突出体现在中国的太平洋岛国研究发展史上。中国南太平洋地区研究的一个热潮出现在20世纪40年代,直接推动因素就是当时国人对“二战”太平洋战场的关注,这波热潮也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结束而消退。此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南太平洋地区研究在中国都是名副其实的“冷门”。进入21世纪,受益于我国全方位对外开放格局以及“一带一路”建设,中国的太平洋岛国研究重新开始由“冷”变“热”。[2]87在此背景下,中太关系进入了新时代。一方面,中国与太平洋岛国共建“一带一路”是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外部推力;另一方面,中国学者的研究能力不断提升、学术兴趣不断拓展是太平洋岛国研究发展壮大的内在持久推力。[3]146正如钱乘旦先生在第二届中国太平洋岛国研究高层论坛上所说,世界上每一块地方对于中国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都需要了解。

归根结底,研究主体的形成取决于其与研究对象国之间的关系。太平洋岛国被认为“遥远”,本质上反映的是中太之间疏于交往、太平洋岛国之于中国利益不大。近年来,太平洋岛国被纳入中国的“大周边”地区,反映的是中国国力的增强、海外利益的扩展与中太交往日渐密切。例如,2022年1月汤加火山爆发灾情使很多人意识到,在一个万里之外、人口只有10余万的小岛国,居然有超过1000名中国公民在那里工作生活。太平洋岛国对中国来说不再是“偏远无关”的“边缘地带”,这是中国太平洋岛国研究的推动力。

(二)研究进展

21世纪以来,中国的太平洋岛国研究快速发展,为在区域国别学范畴内开展太平洋岛国研究奠定了基础。我们不妨从研究成果、研究力量与学术共同体建设三个维度来考察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的进展(见表1)。

表1 21世纪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分阶段进展

首先,研究成果是核心因素,因为成果(尤其是公开的研究成果)能够跨越时空,以文献为载体持续地影响他人和后人,形成这个研究领域的知识积累。其次,研究力量是带领这个研究领域向前发展的行动主体。最后,学术共同体建设是某个研究领域建设可以观察到的阶段性结果,显示了学术传承的可持续性。

(三)主要研究机构与学术共同体

2017年,教育部将国别和区域研究对“一带一路”国家实现全覆盖列入工作要点,推动了高校太平洋岛国研究机构的建设。五年来,研究机构格局有了新变化,值得再次“盘点”。

聊城大学太平洋岛国研究中心仍然是目前国内研究人员最多的太平洋岛国研究专门机构。2019年起,该中心还承担了中国太平洋学会太平洋岛国研究分会秘书处的职能,并负责《太平洋岛国发展报告》蓝皮书和《太平洋岛国研究》辑刊的主编工作。聊城大学是目前以太平洋岛国为主题的硕博士论文产量最高的高校。该中心研究员梁甲瑞是目前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最高产的学者,已出版3部学术专著,发表30余篇期刊文章以及其他类型成果若干篇。

中山大学大洋洲研究中心在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每年举行的《大洋洲发展报告》蓝皮书发布会已成为包括太平洋岛国研究在内的大洋洲研究学术共同体定期交流与对外发布的机制。此外,该中心还定期发布《大洋洲研究通讯》等研究产品。

华东师范大学在数十年大洋洲研究的基础上,近年来通过各种方式加强了太平洋岛国研究,形成一批研究成果。2021年12月,在澳大利亚研究中心、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研究中心等已有机构的基础上成立了外语学院国别与区域研究所,进一步加强了包括太平洋岛国研究在内的区域国别学研究。

近几年,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太平洋岛国战略研究中心、北京外国语大学太平洋研究中心、福建农林大学南太平洋岛国研究中心、北京邮电大学南太平洋地区研究中心等机构相继成立,扩大了高校太平洋岛国研究队伍。[3]148

智库在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其中,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及其下设的澳大利亚新西兰南太平洋研究中心是国内最早的太平洋岛国研究专门机构。该中心在进行学术研究的同时,还着力开展国际交流、提供咨询和培训服务等。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和海颐智库等不同类型的智库也在不同时期从各个角度开展太平洋岛国研究,丰富了国内太平洋岛国的研究主体。

在这些机构与其他机制的支撑下,中国太平洋岛国研究初步形成由数十个稳定队伍构成的学术共同体,中国亚太学会大洋洲研究分会、中国太平洋学会太平洋岛国研究分会的成立更是标志着学术共同体建设的组织化、机制化,《太平洋岛国发展报告》蓝皮书和《太平洋岛国研究》辑刊成为刊载太平洋岛国研究成果的平台,越来越多的学者和研究生有志于从事太平洋岛国研究。这些都巩固了中国太平洋岛国研究的研究主体。

二、多层次的研究对象

“研究什么”是判断一个学科领域发展方向的首要问题。[4]顾名思义,太平洋岛国研究主要以目前的14个太平洋岛国、兼以8个尚未拥有主权但有一定自治权的太平洋岛屿领地(Pacific Island Territories, PITs)(3)包括关岛(美)、北马里亚纳联邦(美)、美属萨摩亚(美)、皮特凯恩群岛(英)、新喀里多尼亚(法)、法属波利尼西亚(法)、瓦利斯和富图纳群岛(法)与托克劳(新西兰)。为研究对象。随着地区化与全球化交互发展,一方面特定地区内国家与地区层次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另一方面地区与全球层次之间的互动也日益凸显,两组进程并没有随着全球地缘政治形势的变化而产生根本逆转。在这种新的学术语境下,如果忽视国际大环境这一外部因素的影响,区域国别研究就会陷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困境。[5]太平洋岛国虽然国小民寡,地理上远离传统的政治经济中心,但内部层次多样,与外部世界互动不断增强,符合区域国别学研究对象的多层次共性。

首先,国家构成最基本的研究层次。14个太平洋岛国是区域国别学视域下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基本研究对象和单元。一方面,太平洋岛国拥有许多共同特征,其中“小岛国、大海洋”是其突出特征,包括由此衍生的孤立性、脆弱性与海洋性等。此外,汪诗明和王艳芬还总结了太平洋岛国的其他属性,如面积小、人口少、走和平渐进的非殖民化道路、同为世界贫困国家的现状等。[6]另一方面,从拥有超过800万人口和46万平方公里陆地国土的最大岛国巴布亚新几内亚,到人口只有1500的纽埃以及陆地国土面积只有21平方公里的瑙鲁,太平洋岛国内部也具有明显的差异性。

其次,地区是区域国别学的关键单元。地区研究与区域国别研究密切相关,有学者认为二者可以互换,指的都是针对特定地区或国家的多学科、多领域的研究。[7]一些学者还特别强调国际区域学的独立地位,将地区作为一个整体加以研究。[8]14个太平洋岛国和8个尚未拥有主权的太平洋岛屿政治实体通过其共享的地理空间、共有的特性、模式化互动、地区治理机制以及在此过程中形成的地区认同构成太平洋岛国地区。[9]其中尤为突出和值得研究的是太平洋岛国的地区主义和地区治理。小国、弱国如何自我构建地区机制,则是太平洋岛国地区主义研究为小国外交理论能提供的案例贡献。

最后,次区域也是太平洋岛国研究应当重视的层次。太平洋岛国可笼统地分为美拉尼西亚、波利尼西亚和密克罗尼西亚三个文化圈,每个文化圈构成一个次区域,其内部展开互动,各自构成美拉尼西亚先锋集团(MSG)、波利尼西亚领导人集团(PLG)和密克罗尼西亚总统峰会(MPS)等次区域治理机制。三个次区域之间拥有同为太平洋岛国的共性和共同利益,但也有矛盾,如2021年2月密克罗尼西亚次区域五国宣布退出太平洋岛国论坛就是例证。这种复杂互动也应成为国内太平洋岛国深入地区层次却又在国家层次之上关注的研究对象。

按照彼得·卡赞斯坦(Peter Katzenstein)的观点,当今“由地区构成的世界”存在“多层次嵌套”,任何地区都存在与更大范围的国际体系(可能是一个更大的地区)之间的互动。[10]对太平洋岛国来说,尤为特殊的因素就是太平洋岛国与澳大利亚、新西兰(统称“澳新”)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这在全世界其他地区并不多见。虽然“澳新两国在人们的思维空间里被人为地从太平洋岛屿国家划分出去,但在地缘政治大行其道的今天,很难把澳新两国从这个空间区域隔离开”[6]。当然,也有学者(包括澳新学者)将澳大利亚视为太平洋岛国的“他者”。因此,当前的地缘政治格局是包括澳新和太平洋岛国在内的“大洋洲地区”(Oceanic Region)与不包括澳新的太平洋岛国地区并存并立。[9]后者“嵌入”前者,构成多层次的太平洋地区。[11]近期,澳新分别实施“太平洋升级”(Pacific Step-up)和“太平洋重置”(Pacific Reset)战略,各自及协同加强了对太平洋岛国的权力投射,澳新与太平洋岛国的关系仍在不断变动中。澳新是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又一个特殊因素,也是太平洋岛国研究绕不开的问题。

太平洋岛国研究还包括更宏观的层次。第一,太平洋岛国属于亚太的一部分,也属于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的一部分,二者之间存在重合与差异。亚太研究应当包含太平洋岛国,但目前从亚太研究出发对太平洋岛国的关照还太少。第二,在全球层次上,全球治理是太平洋岛国发展的推动力,也应当是太平洋岛国研究的一个着眼点。绝大部分太平洋岛国属于小岛屿发展中国家,也同属联合国的弱势会员国或“脆弱国家”,是“全球发展倡议”格外关注的对象。[12]第三,更具有历史纵深的整体视角将太平洋岛国与岛屿放在更大范围内的“太平洋史”视角下,研究跨越整个太平洋范围的人类与环境互动。第四,太平洋岛国已经成为“一带一路”与“印太战略”的交汇区,日益受到全球地缘政治格局的影响,同时也发挥自身的能动作用。

由此可见,太平洋岛国地区的关系结构是多层次的,包括地区内国家间、次区域间、地区间、跨地区与全球-地区多种关系。因此,太平洋岛国研究虽然传统上被视为“小”领域,但与其他区域国别研究同样具有多层次特征。在这个意义上,太平洋岛国研究的边界并不等同于太平洋岛国实体边界,而是具有更广的外延。

三、多领域、多维度的研究任务与目标

从研究任务上看,区域国别研究是“关于某个地区或国家的综合研究”[13],甚至可以说是对对象国或区域的一切问题的研究[14],具有跨学科、多领域的综合性。从研究目标上看,区域国别学既是旨在解释特定区域国别的知识生产,也是由国家推动的旨在实现特定政治目标的实践活动,因而承担着学理研究与经世致用的双重使命。

以此观之,太平洋岛国研究的边界应当是关于太平洋岛国的一切有价值问题的研究。对太平洋岛国语言、历史、文化、社会等领域的学术基础研究,对太平洋岛国外交战略等领域的应用研究,旨在为决策者提供发展中太关系等问题的政策研究,以国际交流手段推进公共外交的实践活动,以及通过媒体等渠道与国内外社会大众就太平洋岛国问题进行沟通,是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多维度任务。

(一)学术基础研究

学术基础研究是太平洋岛国研究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基石。正如汪诗明所说,“太平洋岛国的基础研究是指对构成岛国的基本认知的研究,如族群、种族和民族的源起、语言和文化的传承、历史变迁以及政治制度的演进等”,而“基础研究是根基、源泉和动力,没有全面、细致和扎实的基础研究,其他类型的研究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2]90。目前,国内太平洋岛国基础研究还未得到足够关注。[15]这是需要着眼长期的工作,高校是最适合承担这类工作的主体。

语言是区域国别学的基础。英语是大部分太平洋岛国的通用语言,也是主要的学术语言,因此太平洋岛国研究可以英语语言文学与文化为语言能力基础,英语专业下的太平洋岛国研究未来可期。当然,这个地区的非通用语也不可或缺,而这是我们目前亟待加强的环节之一。

太平洋岛国的人类学研究、民族学研究与社会文化研究等是认识太平洋岛民独特社会生态的透镜。“南岛语族”起源等问题则与当下两岸关系和民心相通密切相关。酋长制、外来移民、气候移民、岛屿民族分离主义等问题均是太平洋岛国民族学研究的重点主题,也对回答当前这些热点问题提供基础研究支撑。

历史研究有助于对现实问题做出更好的解答。例如,对斐济现代化、南太平洋委员会的研究分别与近年来斐济内政外交、太平洋岛国地区主义等密切关联,给在现实中更好地发展中太关系提供了有益参考。太平洋史和太平洋国家史给认识太平洋岛国史提供了更宏大的整体史认识论。[16-18]选择太平洋岛国历史学选题做硕博士论文的同学也越来越多,这是一个可喜现象。

地区主义与地区合作是太平洋岛国地区秩序的基本构成因素。太平洋岛国普遍“小”而“弱”,寻求地区合作、“抱团取暖”是应对单个国家能力不足的必然举措,也是这个地区相比其他一些地区的突出特征。近年来,国内学界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不断增多,但仍需要持续投入。

最关键的是这些不同领域研究的交叉、综合与融会贯通。区域国别学基础研究不是不同领域的简单“拼盘”,而是多个领域的创新式融合,对太平洋岛国这样一个“小”领域来说更是如此。诸如太平洋跨地区族群交流史、太平洋岛国地区气候治理、海洋环境与地区秩序变迁这样的交叉研究应当得到更多重视。

(二)应用与政策研究

应用研究与政策研究是区域国别学中的两个不同概念,前者包括外交战略等特定区域国别应用领域的学术研究,后者还包括向决策者提供基础研究成果作为针对特定区域国别的决策参考。在太平洋岛国研究领域,二者具有很大的相关性。

国际关系与外交战略是中国太平洋岛国研究的重要内容,是国家决策最为需要的领域。其中,中太关系、西方与太平洋岛国的关系是两大热门主题。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在太平洋岛国实施“印太战略”构成新的研究增长点。

气候变化、环境与防灾减灾等是在太平洋岛国研究中具有独特重要性的领域,需要将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学术研究与政策研究结合起来。例如,南太平洋气候科学研究和太平洋岛国地区气候治理研究之间可以有更好的结合。2022年1月汤加火山爆发后,在国家有关部门召集组织下,从事火山地质学、大气科学的自然科学研究者与从事社会科学的太平洋岛国研究者共同研判汤加火山爆发的成因、发展和影响,并为决策者提供下一步应对、援助和风险防范措施建议,就是这种结合的一次实践。

在区域国别学研究中,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学术研究和政策研究应当相辅相成,共同发展。对太平洋岛国研究来说,政策研究的需要使这样一个传统上较为“边缘”的领域受到更多的学术关注,推动了整个领域的发展;而研究的可持续又有赖于基础与学术研究的持续投入。目前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的问题是,上述两个方面的成果(见表2)都不能满足需要,亟须发展。对太平洋岛国研究这个“小”领域来说,将学理探究与经世致用结合,打通学术研究和政策研究、兼具两种角色是一种可行路径。[19]

表2 关于太平洋岛国研究的部分国家社科基金已立项目

(三)国际交流与社会责任

无论是从与国际尤其是西方学界对话的角度,从更多对接当地本土话语的角度,还是从传播中国声音的角度,加强国际交流与对话都是必需的。当前,中国已经成为太平洋岛国研究中不可或缺的研究主体,但无论是国际会议与国际学术交流活动、英文成果发表,还是英语媒体采访,都难觅中国学者的身影,经常是谈论中国但中国人并不在场。造成这种局面有很多因素,如太平洋岛国对中国的“理解赤字”还比较大,太平洋岛国的几大利益相关方和学术研究强国恰恰属于当下对华最为疑虑的国家,在澳新美英期刊发表站在中国立场的英文文章难度越来越大等。不过,从自我检视的角度看,总体缺乏国际对话能力与意愿是自身原因,特别是缺乏国际对话的激励机制已成为一个瓶颈,这也是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亟待提高的方面。

在公众对知识的需求日益增加的新时代背景下,太平洋岛国研究和其他区域国别研究一样,还要承担向公众提供专业分析和知识公共产品的社会责任。通过包括新媒体在内的媒体进行知识传播是这个时代区域国别研究者的重要任务。

四、理论指导、研究方法与途径

“怎么研究”是实现预定研究任务与目标的路径,包括理论指导、研究方法和研究途径等。

在理论指导上,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是区域国别学最根本的理论基础。马克思关于发展不平衡的原理有助于理解太平洋岛国历史与现实发展困境。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太平洋时代”的论述有助于以前瞻性视角看待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前景。新时代的中国太平洋岛国研究要以习近平外交思想为指导,深入领会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特别是理解“全球发展倡议”下脆弱国家发展的路径,为中国与太平洋岛国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落实“全球发展倡议”服务。

在研究方法上,正如钱乘旦先生所说,“区域国别研究的最大特点是:它依靠多个学科参与,共同聚焦于一个地区或国家,相互配合、彼此融和,激发出任何一个单独学科都无法形成的知识谱系——这就是交叉学科的价值所在”[20]。在这一点上,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主体从一开始就是来源多元的。学术共同体成员从各自的学科领域进入这个新领域,必然还带着各自学科领域的研究方法,因此学科背景与研究方法从一开始就呈现多元性。这有利于按照区域国别学的要求打破学科壁垒的束缚,防止被现有学科体系解构,避免美国区域国别研究的教训。[21]在中国太平洋岛国研究界,基于文学与史学方法的描述性研究、基于社会科学方法的解释性研究与应用对策研究并存,方法论意识正在不断增强。[3]154-155

在研究途径上,总体要加大投入力度,“把蛋糕做大”,形成各方面支持太平洋岛国研究的新局面。具体而言,要通过课题合作等方式,促进理论、历史与现实研究的结合,形成研究合力;要坚持“问题导向”,以目前我国面临的涉太平洋岛国紧迫问题为抓手,以现实需求带动学术研究;要正视包括太平洋岛国在内的“小”领域研究成果刊发难等现实问题,制订有针对性的研究成果支持计划和研究人员晋升通道;要实施人才培养,促进区域国别学的知识传播与传承,教学相长、教研并进,为太平洋岛国研究提供可持续动力;要下决心加大对线上、线下国际交流的支持力度,克服新冠肺炎疫情等带来的不利影响;要支持重点研究机构建设,巩固和扩大太平洋岛国研究主体,以多种途径综合推进中国的太平洋岛国研究。高校的太平洋岛国研究学术机构可以更偏向基础研究的“供给侧”部分[22];智库可以更偏向应用与政策研究的“需求侧”部分。二者的通力合作是推动国内太平洋岛国研究进步的关键。

五、结 论

在区域国别学被纳入一级学科的背景下,按照学科建设的要求厘清我国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内涵与外延,是这个领域继续发展的重要一步。今天,如果再问太平洋岛国研究是否有价值,可能已经过时了;但是,还可以追问“价值在哪里”,不断发现太平洋岛国研究之于这个时代的新意义,按照区域国别学的要求,树立对研究主体的自信、对研究对象的自知、对目标任务的自驱与对理论方法的自觉,携手创造我国太平洋岛国研究的广阔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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