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馨伯:“工作决不能停止”
2022-06-17
“我身体虽然不方便了,但我的头脑清晰好用,所里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徐馨伯(1917-1989),江苏扬州人。曾任国防部五院二分院第二设计部(后改制为23所)主任、政委、党委书记,“543”地空导弹武器系统仿制工作副总设计师、总设计师等职。
在同事们眼中,徐馨伯是率真的军旅干部,他有着深厚的政治素养和家国情怀,特别是烙印于灵魂的共产主义信仰一直影响着身边的人。率直果敢、平易近人、热爱学习,这些个性与他以学治家的家庭氛围有很大关系。
父亲鼓励他加入纪律严明的正义之师
徐馨伯的父亲徐授之是一名水利工程职员,民族自豪感极为强烈,发自内心地期盼国家能早日走上正途,人民的生活能够幸福。他时常教导儿子要牢记民族大义,掌握本领,为国尽忠。
徐授之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他一有机会就会教导徐馨伯读书。徐馨伯也十分懂事,稍加督促就能学习大半天。徐授之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尽自己所能让他读书。
五六年级时,徐馨伯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拿到了锦旗。他满怀期待地把锦旗拿回家给父亲看,徐授之看到孩子取得好成绩,高兴之余怕他骄傲自满,便若无其事地说:“不错,有点小聪明,但这都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我儿有这么好的脑子,以后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学好一门技术,建设国家,那才是有真本事!”徐馨伯把父亲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并暗自发誓,一定要成为“有真本事”的人。
在父亲的影响下,徐馨伯从小就有爱国之心。中学时,英国教员马瑞生在课堂上公然宣称西藏是英国的领土,徐馨伯极为愤慨:“如果这名老师继续在学校任教,我们宁可一起退学!”他和同学们一起向校方提出严正抗议。最终,校方迫于学生们的压力,将英国教员辞退。
“七七”事变后,时局动荡,徐馨伯失学在家,全家人艰难度日。徐馨伯对侵略者的愤怒达到顶点,向父亲吐露了参军报国、驱除日寇的志向。徐授之支持儿子的决定,尽全力为儿子参军提供物质支持,他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加入一支纪律严明的正义之师。徐馨伯向父亲承诺,不管今后自身境遇如何,一定要成为一名行得正、立得直,对得起自己良心、对得起国家和人民的好兵。
1939年2月,不满22岁的徐馨伯和弟弟一起加入了新四军,开启了一段波澜壮阔的战斗生涯。
数枚弹片永远留在他的身体中
加入新四军挺进纵队军政学校不到半个月,徐馨伯就被调往泰州北乡周庄区宁乡一带负责组织武装斗争等工作。
这是一支由泰州县委领导的武装力量,部队人数只有11人。后经徐馨伯等人的辛苦经营,队伍逐渐发展壮大到了两个中队的规模(约120人),其中有30人是中国共产党员,番号为“江北第一游击区第一指挥部特务二连”。在这支年轻队伍的组建壮大过程中,徐馨伯的思想政治观念也得到快速提升。他恪守着自己对父亲的承诺,其所在部队严明的纪律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认可。
不止是在行事作风上,徐馨伯在全局战略上也在不断探索。当他阅读了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后,对共产主义组织萌发了强烈的向往之情。1939年4月,徐馨伯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此后,他一改刚入伍时残留的个人英雄主义和骄傲自满态度,深入群众和部队,善于做组织和沟通工作,受到了上级的认可和广大群众的表扬,成为一名坚定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和一名优秀的新四军战士。
1940年春,中国的抗日战争进行到战略相持阶段,国民党发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10月4日,国民党部队对黄桥东北前沿阵地实施猛烈攻击。当时,徐馨伯担任第3纵队指导员肩负防守重任,带领一个机枪班坚守镇外的一个阵地。阵地被包围,眼看敌军快打到指挥部了,徐馨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毅然带队坚守,宁死不肯后退!为新四军主力部队的迂回和围歼敌人赢得了宝贵时间。
徐馨伯在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中加深了共产主义信仰,数枚弹片永远留在他的身体中,但是他从未向他人说起这些伤痛的来历。晚年,儿孙问起,他总是摇摇头,说:“这不算什么,我的那些战友已经为国捐躯了。”
迎难而上,挑起了组织领导和技术指挥的双份重担
1959年,中国航天事业正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徐馨伯来到了位于北京国防部五院二分院第二设计部(即后来的航天科工二院23所),就任设计部主任一职。
徐馨伯出身军旅,虽然青年时期学习过通信工程知识,但始终没有接受过尖端武器研发方面的教育,面对航天科研重任,徐馨伯没有打退堂鼓,从一上任起,他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航天事业中。
23所创建初期,各方面的条件都极其艰苦,在这样的条件下搞科研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徐馨伯迎难而上,领导全所开展“543”地空型号的仿制工作,作为行政领导与总设计师,他挑起了组织领导和技术指挥的双份重担,把每一天的工作日程表排得满满的。
徐馨伯还经常深入研究室和车间,与大家交谈,边学习边指导工作,他集学生、同志、领导三者于一身,常对科技人员说:“我是小学生,你们是专家,我要向你们学习。”
徐馨伯白天研究处理日常工作,晚上则潜心研究学术,构思人才培养、机构建制、发展前景,经常是带着厚厚的文件回家,第二天上班带着自己的构思、打算以及学习中遇到的问题悉心向专家、技术人员请教,一遍弄不懂就两遍,直到眉目清晰、找到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案为止。短短数月时间,徐馨伯已经能自如地安排、布置、调度、指挥全局工作了。老战友们称他是“半个技术专家”,群众称他为“为人师表的好领导”。
当时,从科研生产到人员管理的一切工作都是从头开始。要开展仿制,组织自行设计,下厂处理生产图纸的工艺、设计问题,还要协调院内外的关系等等,千头万绪。而这些工作之间相互聯系又非常密切,哪一个环节出现“卡壳”都会对其他方面的工作造成影响,甚至延误总进度。
面对如此纷繁的大系统,就算是行家里手也会感到非常棘手,徐馨伯却在这种情形下仍能应对自如。
后来,为加强科研管理工作,徐馨伯还组织机关领导和有关人员,总结编写科研工作流程和科研管理制度,并在二院率先颁发了《研究工作几项暂行规定》,即后来被奉为经典的“十大文件”。“十大文件”的拟定为23所的管理工作科学化、程序化、制度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身体垮了,“工作,决不能停止”
1971年,“715”雷达项目启动,徐馨伯带领各研究室主任赴天津开展工作,当时需要接洽的技术人员很多,安排的项目有100多項,工作任务十分繁重,徐馨伯常常工作到凌晨。由于休息时间太少,工作强度太大,他的身体渐渐吃不消了。
1972年2月,徐馨伯因突发脑梗而偏瘫。住院期间,妻子姚季勤在给他洗衣服时,无意中发现他的口袋里藏了几张破碎发黄的纸条,她展开一看,不禁失声痛哭。
原来,这些都是很早以前医生开具的假条和住院单。此时她才知道,丈夫一直是在用生命来做这番事业啊!
重病在身的徐馨伯仍全身心地关注着航天事业,心系所里的工作。他对前来看望他的战友、专家、科技人员说:“我虽然身体不方便,但头脑清楚好用,我们一起来研究工作吧!”
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徐馨伯的脑梗后遗症无法恢复,再也无法正常上班。“必须长期休病假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常常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发呆,约莫有半个多小时,”徐馨伯的儿子回忆道:“爸爸就像是在对着什么发狠一样地说:‘工作,决不能停止!’我们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疼极了,但也清楚他的脾气,都不敢过去劝说。”
1972年到1980年,徐馨伯拖着半身不遂的身体,继续担任研究所党委书记,他经常执拗地让姚季勤推着轮椅带他到所里参加党的会议。常人几分钟就可以走完的路,他需要花费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徐馨伯经常一扎进单位就是一天,到了下班时间仍不回家。
1980年徐馨伯离休后,对所里的情况依然念念不忘,坚持定期联络原来的秘书,听他讲所里的近况,积极和国防科委协调,为23所解决科研项目中遇到的困难。那时徐馨伯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身体虽然不方便了,但我的头脑清晰好用,所里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把《毛泽东选集》作为儿子的结婚礼物
1947年,徐馨伯与姚季勤相识于战火中,姚季勤是一名军医,心怀同样革命理想的二人惺惺相惜。
徐馨伯与姚季勤的四个儿子都出生在新中国,虽然国内已无战事,但徐馨伯从不放松对孩子的教育。经历过革命年代的他深知科学知识的重要性,不仅自己刻苦学习,还督促孩子们不要贪玩,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早日成为国家有用之才。
除了重视对孩子们科学知识的教育,徐馨伯对孩子们思想政治教育也毫不放松,他常常用《毛泽东选集》教育他们。在小儿子徐春庆成婚时,徐馨伯没有给他一分钱,也没有买一件家具,而是把儿子、儿媳叫到书房,郑重地将自己使用多年的那套《毛泽东选集》送给他们。徐春庆说“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徐馨伯四个儿子中,有三人在二院工作,儿子徐申庆回忆:“我来院里工作,不仅没能借上父亲的力,考核标准反而更高了。我当时通过了院里的考核,进入技校学习,一经录取,我回家高兴地告诉父亲,想让他为我自豪高兴一下,谁知父亲一言不发地就出门了。后来才知道,他直接去找了主管招聘的领导,直截了当地追问技校领导是不是有个人情面的因素,在对方否定后,他仍然坚持要查阅考卷和招聘档案,确定了招聘没有水分才肯罢休,回家后才展开笑颜祝贺我,并嘱咐我好好学习,今后为国防军工单位工作,一定要用更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若被发现耍小聪明,一定严惩不贷。”
1989年,徐馨伯逝世,享年72岁。徐馨伯革命的一生从参军抗日开始,从事部队政治工作、参与军事教育工作,直至参加国防科研事业,他对党的事业的忠诚、他的高度政治责任感和对国防事业挚爱的情结,就像一条无声的溪流,涓涓不息。
(责编/张超 责校/李希萌、陈小婷 来源/《导弹人生》,马杰、宋晓明主编,中国宇航出版社2022年4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