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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规划中的边界因素——以上海社区更新实践为例

2022-06-14白雪燕TONGMingBAIXueyan

上海城市规划 2022年2期
关键词:围墙边界空间

童 明 白雪燕 TONG Ming, BAI Xueyan

1 问题的提出:社区与边界

社区是构造城市的基本单元,也是营建城市生活系统的鲜活细胞。

在现代城市规划理论中,社区常被视为一种构成城市实体的空间单元,由形式各异的物质性围墙边界所限定而成(见图1),而这也相应地意味着社区单元在物理结构上是内向、完整且自足的①①同现代空间“规划”相对应的“社区单元”概念较早可以回溯到20世纪初,1929年建筑师克莱伦斯•佩里(Clarence Perry)采用“邻里单元”为纽约皇后区郊外的Forest Hill住区提出规划构想,社区成为一种远离交通干扰,内向、安全、以生活功能为主的居住空间模式。20世纪60年代,随着欧美国家倡导式与交流式规划(advocacy/communicative planning)的兴起,在对前一类社区规划所带来的社会隔离与分化等问题批判的基础上,社区概念开始超越物质性的围墙边界,转向一种由社会纽带所聚集起的特殊社群(community),此时形成与限定社区范围和形式的边界更多转向一种非物质性的关系性边界。。

图1 由围墙所限定的现代城市社区Fig.1 Modern urban community defined by wall

在复杂的城市现实中,这一理想化的社区模型往往难以成立[1]216。作为承载居民鲜活、动态且个性化的生活的空间载体,社区的空间形式与功能内涵总是与其所服务人群的组织构成与生活方式紧密关联,且不可避免地需要随时代境况的变化而进行必要的适应与调整。

相应地,尽管围墙社区物质性的“硬”边界象征性地划定了社区的实在范围,并在此基础上规范了管理性的行政边界,细分空间的权责对应关系。但在实际的居民日常生活中,空间行动的边界往往是动态变化的,即如扬•盖尔(Jan Gehl)所述的由人们的基础与机会生活圈所型塑的不同生活圈域[2]。由此,在一个看似固定的社区空间结构内,实际存在着物理性的边界、管理性的边界以及社会性的边界,它们彼此交融互相影响,共同构成社区内公共空间的场所秩序(见图2)。

图2 亚历山大于《城市并非树形》中展示了一个社区实体范围内各种有形的、无形的边界的呈现状况Fig.2 Alexander shows the presentation of tangible and invisible borders within the physical scope of a community

边界因素的复杂性与动态性,导致社区的具体概念内涵与空间外延总是不可避免地存有一定的模糊性,很多时候甚至连清晰的实体边界都难以确定,更无法被概括为某种具有普遍性原则的标准模型。这也使得在当前以指标化和制式化为主要特征的现代城市规划管理过程中,社区更新工作的开展存在着诸多操作性困境。

2016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中提出,为优化城市街区路网结构,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已建成的住宅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②文件明确要求,未来加强街区的规划和建设,新建住宅要推广街区制,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已建成的住宅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实现内部道路公共化,解决交通路网布局问题,促进土地节约利用,推动发展开放便捷、尺度适宜、配套完善、邻里和谐的生活街区。。一时间,关于“拆除围墙”“开放街区”的讨论无论在学界还是社会中都引起了广泛热议。一部分学者从健全城市路网功能、提高土地使用效率[3],以及缓解门禁社区所带来的空间正义问题[4]等角度出发,肯定了建设开放社区的积极意义。另一部分学者对当前中国城市社区在向街区制转型过程中,社会共识基础不足[5]、相关法规体系滞后[6]等一系列现实条件的不成熟表示了担忧,呼吁应对“围墙”因素背后的社会功能与文化功能予以更多关注,从更系统的角度理解封闭社区与街区制两种居住形态背后所支撑的边界内涵。自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随着中国防疫工作的全面展开,社区管理的门禁化反而进一步加强,客观上为开放街区的建设工作带来更多复杂性。

总体而言,无论从物质性、社会性还是文化性角度出发,社区形式由门禁制走向街区制,治理思路由分割走向整体,意义内涵由简单的物质单元变为城市微型生活共同体将是未来中国城市社区发展的大势所趋。但是,居住形态是城市社会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社区的边界重构不仅涉及过去实体性围墙的形式变迁,还将牵涉物业法规、社会治理模式、公共服务供给等重大议题的调整。而上述议题在社区物质环境中,相应地对应着不同类型的边界因素,共同作用于社区空间的组织问题之上,并长期以来在社区规划与更新建设中遭到忽视,因而亟需通过更为系统的分析形成一个领域进行深入讨论,以促进形成更为有效的社区规划设计方法。

2 通过边界因素分析社区系统组织

2.1 关于边界因素的分析

作为当前城市更新的一个重要领域,社区规划近年来成为推动城市存量空间优化发展的重要方式,并引发了越来越多的讨论。这其中不仅涉及物质性的空间改造,同时也包含了社会性与管理性的过程,使社区规划成为一项复杂且困难的工作。

相较而言,过去广泛推行的居住区规划更多基于用地格局的考虑,工作内容首先在于界定居住区的用地范围,随后根据其中的人口情况进行建筑、场地与设施的配置。其核心在于将新建区域的用地进行合理而高效的划分组织,为后续建设良好的生活环境提供结构性的空间载体。

然而,当前社区规划所主要面临的问题语境与工作对象,更多指向的是既有城市环境。这类空间主要以城市中心区域的老旧社区为主,并普遍因复杂的历史原因与周遭不同时期的城市建设交错叠合,形成了较为复杂的局面。并不像新建住区那般在城市环境中呈现出清晰的空间界面与结构,凸显了这类社区中的边界议题。

在当前普遍开展的社区规划里,边界往往被视为一种既定的、刚性的约制性因素,从而容易遭到忽视。但对于侧重空间资源整合与结构梳理的社区规划而言,“边界”却是一种需要认真对待的重要议题。正如在许多老旧社区中可见的,各类社区环境被围墙、护栏切割成七零八碎、低效难用的空间环境,沦为社区中最为消极的问题地带,因此其也成为需要通过设计工作来进行调整与优化的重要对象(见图3)。

图3 上海市徐汇区漕溪片区的社区空间关系图Fig.3 Community spatial relationship map of Caoxi Area, Xuhui District, Shanghai

位于上海市徐汇区中部的华富社区即是这样一种典型案例。315弄是进出华富社区的一条主要通道,理论上由两侧的用地边界所限定。315弄并不宽敞,并且在历史形成的过程中,小区出入口的部位由于受到两侧的围墙、房屋和绿化的挤压而变得非常狭窄。原本可以勉强容纳两车道的巷弄,由于人行道隔离拦墩的设置只剩一条通道,每当两车交会或较多非机动车辆通行时,315弄就会发生阻塞。与此同时,原本就不宽裕的主通道时常还会被送货、快递和访客的车辆所占据,造成一种非常杂乱的状态(见图4)。

图4 315主弄东西侧入口区域因边界切割而陷入杂乱的空间状态Fig.4 The east and west entrance area of Lane 315 falls into a chaotic space due to boundary cutting

315弄的情况体现了当前许多老旧社区面临的典型问题,这类空间状况经常被归结为城市管理方面的问题,但从更为基本的层面而言,这也是由于边界因素的不合理设置所引发的。

从用地角度而言,由于该地段已属于小区内部,因此道路用地与住宅用地之间并不存在严格的空间界线,导致道路的空间有可能被其他行为所挤压。不当的车辆通行与停放也会侵占其他功能的场地。华富北区为表明其用地范围,沿道路边界砌筑了相应的围墙,实体性的围墙将内部用于居民活动的绿化空间与外侧的通道空间隔离开来,不仅降低了315主弄的空间使用效率,也使环境的感受变得非常逼仄。

从空间资源角度而言,虽然315主弄周边可供腾挪的空间较为充足,但由于实体围墙的存在,以及各类边界之间含糊不清的界定关系,导致了杂乱无序的现状,这也使得小区内侧的公共绿地变成死角空间,封闭阴暗并且可达性较差,居民难以使用。

没有围墙界定的领域也缺乏明确标识,从而影响了人们的行为关系,通行的、停歇的、休闲的内容交织在一起,进一步加重了这种无序杂乱的环境感受。

这样一种状况往往成为社区环境中的常见景象,进一步而言,边界因素之所以在老旧社区中非常显著,这是因为:

(1)大多数此类社区由于建造年代较早,空间结构与设施配置经常不够完整,并且由于每个单元的规模不大,较为紧缺的公共资源需要在不同的小区中进行共享,边界就成为了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

(2)社区管理需要具有明确的边界范围,但由于人们在该方面的注意力更多集中于小区内部的中心部位,很容易导致社区与社区之间的边缘地带成为死角空间,这也是当前社区规划中最易遭到忽视的负面区域。

(3)社区的日常生活是有机的,社区居民行为是活动的,物质性边界阻碍了生活的鲜活性。于是,来自不同社区边界概念之间的动态关系就导致了不同社区建设目标之间的不重合、不连通、不协同。

鉴于以上原因,就华富小区展开的社区规划工作,将有必要通过规划设计来综合考虑边界因素的重构与调整,探讨如何使之成为构建社区空间、影响社会交往的有效工具,并据此提出相应的空间设计解决方案。而这将会有助于识别社区环境问题的本质,通过具体的物质环境设计,协调优化社区空间的组织与管理,增强社区公共领域的包容性与公平性。

2.2 以边界为切入点思考老旧社区更新问题

长期以来,受到规范性的新建居住区规划的影响,社区规划较为关注的是社区的中心部位,独立而完整的单元模式使得中心部位在居住区规划中占据主导位置,边界却经常遭到忽视,常常被简化为围墙的问题。

由于社区的本质是一种空间单元,边界为社区单元提供了具体的限定,规范了服务与管理的范围,但也形成了很多潜在的问题。总体而言,当考虑管理性的“社区”、物质性的“社区”时,边界是一种积极性因素。当考虑社会性的“社区”、公共性的“社区”时,边界却往往成为一种消极领域。

如果将边界视作构成社区单元的基本要素,关于社区整体性的思考就会获得一个不同的视角,即交界部位有可能成为一种中心性的范畴。因为从一个更广泛的尺度来看,边界恰恰就是不同社区单元的交界,或者是社区单元与城市道路的交界,而这一交界之处,恰好可能成为另外一种构图关系中的中心部位。

不同城市要素之间的交接关系,需要通过具体的设计操作来进行协调。于是围绕这一层面的讨论,其意义将远大于开放与封闭、实体与空透的简单定义,因为这还涉及各种权益关系,以及空间秩序、可持续发展等内容的探讨。因此,如何通过边界因素探讨社区规划的议题,需要进一步通过具体的实践操作来进行深化。

笔者近年来在许多社区规划实践中,探讨了当前社区中不同类型的边界因素,着重思考它们如何成为构建社区空间、影响社会交往的工具,并由此提出设计解决方案,取得了较好的现实效果。然而如何通过边界因素的分析,辅助社区规划的组织工作,并结合物质性空间设计协调优化社区空间的方法策略,仍然还需要通过更多的具体实践来进行尝试,以提升生活领域的社会活力。

3 实践案例:上海市漕河泾街道华富片区社区规划

3.1 总体结构调整:公共通道的空间缝合

华富社区位于漕溪片区东部,由4个不同时期建成的住区板块组成:华富小区、龙吴路11弄、13弄以及龙华西路309弄。这些小区由于建设年代较早,标准较低,密度较高,且缺乏系统性的规划,导致各自的空间环境都非常局促。尤其停车位的紧缺导致大量停车外溢到公共弄堂之内,造成对消防安全通道及户外活动空间的严重侵占(见图5)。

图5 华富社区空间单元整合图Fig.5 Huafu Community space unit integration diagram

与此同时,一道道用于围合的院墙穿插在面积局促的小区内,不仅造成了对本已十分紧缺的公共空间的分割与侵占,还加剧了各小区在管理维护上的“邻避效应”③邻避效应(Not in My Back Yard,NIMBY),指具有外部性(包含正面外部效益和负面外部成本)的公共设施产生的外部效益为大众所共享,而带来的风险和成本却由设施附近居民承受,造成社会生态的不和谐,体现空间利益分配结构的失衡,导致公众心理上的隔阂,地区的房地价下跌,因此极易引发居民抵制,不但极大阻碍了公共设施的建设,而且影响社会稳定秩序的现象。,“围墙里井然有序、围墙外杂乱无章”的现象始终难以改善。很多居民表示,街区环境差只是表象,涉及公共区域的矛盾始终没有根治才是内因。

2020年7 月,华富片区启动了拆违、道路拓宽、架空线入地、小区围墙拆除等小区环境整治工程。在征得社区居民的意见后,由漕河泾街道负责推进,对华富小区、龙吴路11弄、13弄以及龙华西路309弄4个小区单元进行合并,并对内部碎片化的空间环境进行整合。其中主要措施包括:拆除内部围墙、梳理道路系统、调整停车与绿化比例,以及基于围墙与绿地整治后释放出的增量空间,重新梳理南北片区的空间流线与停车组织,部分缓解了急迫性的停车需求。

3.2 社区支脉的边界整合激活

社区空间重组的意义不仅在于提升用地效率,更重要的是通过“空间缝合”回应社区中的结构性问题,以提升公共服务的集约化供给,实现街区整体层面的空间资源整合与共享。

从边界因素视角来看:出入华富社区的主通道315弄不仅是一条寻常的通道,也是与凯旋南路这条地区主通道相连通的社区支脉。不恰当的边界关系导致这条通道的空间狭窄、行动不便、秩序不良,于是有必要通过具体的规划来进行协调与整合。

如果将315弄仅仅作为一条东西向的功能性通道,其拓宽与提升在交通方面必然十分重要。但是作为几个社区的交界之处,它也成为了一种潜在的公共领域,可以通过融入公共性的服务与休闲功能,整合起几个小型社区,获得更好的空间效应(见图6)。

图6 公共弄堂空间重构示意图Fig.6 Schematic diagram of space reconstruction of public alleys

在这种结构性的设想下,规划小组以“重组散落的碎片空间,调整错置的空间与活动”为核心工作目标,以315弄作为华富社区的主要生活轴线,针对小区内外空间资源进行激活、整合及重构。于是,通道、边界的重新梳理就成为了针对华富社区公共空间系统的构造过程,形成了关于社区内部与外部空间资源的重新整合与功能置换的实施项目。

3.3 通过边界因素来思考空间

315主弄的问题从表面上看是缺乏空间,无法在原本非常狭小的环境中,既安排双向通行车道、人行道,又融合绿化以及休闲空间。但是,如果将两侧小区的边界包容进来一同考虑,紧邻通道两侧的小区围墙内部却是各自的边缘部位,虽然布置绿化与花园,但是居民难以到达,极少使用。

于是,围绕315主弄的规划设计就相应转换为:在保持现有用地关系的前提下,通过边界因素的调整,使得处于小区边缘的闲置空间被纳入主弄通道的考虑范围之中。设计方案首先界定了双向通行的机动车道,在边侧留出一条人行通道,以最大化地利用这一瓶颈地带的场地宽度。这样既可以缓解主弄通道的空间狭小问题,也可以将边缘环境与主弄通道衔接起来,提升使用效率。

通过围墙的避让,设计方案明确了通道的路权关系,乱停车问题相应得到解决,被侵占的街道空间得以释放;通过外置绿化与街道界面的统一设计,以往拥挤混乱的通行环境得以改善;通过景观设计,原先较为压迫性的围墙被改变为地坪抬高的花坛,既表明两侧的分界部位,也消解围墙在视觉和感受上的不利影响,虚化小区与主弄之间的界线。

这一方案在实施操作方面并未大动干戈,在考虑小区围墙的外侧与内侧关系时,它们都属于公共领域,只不过一侧是通道,一侧是绿化;一侧属于狭义的华富北区范围,一侧属于广义的华富社区范围,设计方案通过弱化二者之间的边界,针对空间资源的配置进行综合性考虑,将原本生硬的隔离屏障变为可容纳公共活动的软性边界(见图7)。

图7 华富社区北区入口Fig.7 North entrance of Huafu Community

在实际操作中,设计方案打开原先封闭的小区绿化,使其成为入口处供人停歇和活动的场所,也保证了可供行人通行的路径;同时结合另一侧现有的联华超市以及佰舍酒店底层的商业空间,形成一个小型的社区节点。这样一种隐形的边界调整成为这一微更新项目的思维线索。随着边界围墙的重新调整,在华富北小区的入口部位形成一个街角花园,这片原本因围墙切分而显得凌乱冷清的主弄入口空间变得活跃起来(见图8)。

图8 华富社区北区入口空间改造后形成的街角花园Fig.8 Corner garden formed after renovation of north entrance space of Huafu Community

这种思路也被应用到华富社区另一侧的龙华西路309弄。作为进出华富社区的东入口,这条位于309弄小区与上海城市职业培训学校间狭小的通道,由于缺乏较为明确的边界限定,通道空间内形成许多缝隙之地,成为车辆随意停放与杂物堆积的场所。同时,由于空间种植绿化的缺乏,309弄入口通行空间也显得单调而逼仄。

鉴于这条通道不仅是小区的主通道,也是小区环境的体现,设计方案在这一狭小的空间里依然着眼于“边界”这一对象,通过与培训学校的协商,探讨如何规整各个小空间之间的关系,使之能被更好地利用,并通过边界的规制、规则的明晰与成形,明确车行与步行的效应环境。

设计方案还将围墙本身视为一道绿化的场所,利用围墙的各种形状进行细化设计,强化边界公共空间的社区属性,避免通道两侧围墙所造成的的狭窄单调感,以缓解小区内部环境因高层建筑所导致的空间狭小及绿化环境不充分等问题(见图9)。

图9 309弄入口空间现状及改造提升示意图Fig.9 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renovation of Lane 309 entrance space

3.4 在社区规划中围绕边界因素思考问题

尽管围墙的设计更多聚焦于社区的微观领域,但关于边界的设计探讨可适用于更广的范围。在华富片区的规划设计工作中对于边界的调整思路,随后被推广到凯旋南路的沿线一带,通过对道路两侧的场地、建筑、功能等边界因素进行综合考虑,力图在不触动大规模场地格局调整的情况下,实现理想中的空间效果。

在这一过程中,设计方案以漕溪路、龙漕路两个地铁站点为环境节点,沿着原本作为简单通勤道路的凯旋南路,整合、连接两侧的防护绿地,使之成为可以进入、供居民使用的景观环境。同样,高架桥下方的绿植经过简单的调整,也可以纳入社区环境中。原本作为沪杭铁路沿线设施的老旧库房被改造成为邻里中心,天华工业园区周边的一排商业用房,也被整合到沿线功能的组织之中。

这一构想力图通过道路边界处理,将可以包容的功能整合进来,使之发挥出最大社会效应,促进形成新的生活主轴线。

4 通过边界因素探讨社区规划问题

4.1 关于边界因素的原理性反思

理查德•桑内特(Richard Sennett)以自然界中的生态交界面(ecological border)与生态分界线(ecological boundary)两种不同的边界状态为例④桑内特提出,在生态交界处,不同的种群之间的活动强度更为剧烈。就像在海岸处,生物来此获取食物,这里也是进化速度最快的地方。而边界更多指向行为范围,如动物所标记的领地,这类边界的划分通常是非常严格、固定且明晰的——在这样的生态边界上,活动是较少的。,阐述了构建一个开放城市的结构性支撑,即由可渗透(permeable)的公共空间所构成的空间边界(border)[7]。

如果采用细胞与细胞壁来类比社区及社区边界:细胞壁不是将细胞分成内外两个部分的表面,而是本身具有关联性的存在,它保持细胞的功能完整性,并使细胞内部和周围的液体能够进行一系列的交换。如果将社区边界作为一种媒介,它就不仅会起到界定细胞的作用,而且能够成为提供交流与活动的重要的公共空间(见图10)。

图10 以细胞生长组织类比的居住空间形态演进过程示意图Fig.10 Towards a synthesis in space morphological evolution

在大多数传统城市中,社区边界并不成为一个非常显著的问题,因为另外一侧就是城市道路的空间,而这正是一座城市最为活跃的部位,并且构成了一种社会人文气息较为浓郁的环境。现代城市的发展使得传统城市的格局发生重大变迁,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各个用地制定严格的边界。

边界往往被视为一种约制性因素——普遍的空间碎化与因此而催生的空间权责的模糊与混乱,导致许多围绕社区的美好设想始终难以实施。这些边界有些是历史自然形成的,有些则是人为造成的。在社区规划中针对边界因素进行思考,并不意味着要去打破边界或者重构边界,而是利用边界的特征与原理,合理地梳理社区中存在的各类社会关系。倘若可于此转换视角,通过边界去思考审视来自现实环境的挑战与问题,以边界为对象进行具体的设计操作,或许就会形成另外一种效果。

如果将边界本身视为一种潜在的公共领域,“交界”就可能反转边界所造成的负面效应,与其他公共空间一起,实现边界从“隔离”向“缝合”的转变。正如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引用林奇所述“对于一个边界地带来说,如果人们的目光能一直延伸到它的里面,或能够一直走进去,如果在其深处,两边的区域能够形成一种互构的关系……那么,这样的边界就不会是一种突兀其来的屏障的感觉,而是一个有机的接缝扣,一个交接点,位于两边的区域可以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8]”。

因此,边界因素在社区规划中能否成为一个良好的应用工具,很大程度取决于关于边界的看法与理解,以及由此而来的创造性设计(见图11)。

图11 华富社区沿凯旋路围墙改造前、改造效果图及改造后实景Fig.11 Huafu Community wall reconstruction along Kaixuan Road: before reconstruction, effect picture and photo after reconstruction

4.2 通过边界重组提升空间使用效率

在华富社区的案例里,设计方案特别注意围墙边界的关系和作用,虽然在现实中由于各方的利益关系较为复杂,较难推动关于边界问题的设计探讨,但围绕边界的思考仍然对理顺社区规划思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许多微观的环境中,设计小组通过关于边界的思考,提升边界的感知度并调整边界的柔性程度,力图做到以下几点:

(1)规范秩序:明确空间责权关系

一般而言,社区由道路、围墙、出入口及转角等边界要素共同界定,边界可以为其内部的社区提供安逸的环境,引导交通围绕社区而不是穿越它们。界定范围、规定良好秩序,通过边界的规制与明晰形成规则,城市土地利用的各类范围得以明确界定,物权观念得以明晰,从而可以厘清各个利益主体之间的空间关系,避免了许多潜在的由于责权不清而引发的矛盾。

同时边界也界定了城市空间中公共与私有之间的界限划分,表达了公共利益的范围,从而为政府从事与干预公共事务提供明确的领域。如无明确的边界制度,城市空间将由于关系紊乱而无法使用。因此边界是能够为城市环境带来秩序的重要因素,如能充分运用,社区环境的治理将会事半功倍。

(2)释放空间:优化资源配置效率

在一个社区中,处在边缘部位的空间意味着可达性的衰减,所造成的边界真空地带则会对生活环境带来消极影响。边界问题是随着城市交通方式的变革所引起的,特别是随着汽车—道路系统的兴起,城市的肌理结构从传统的匀质网络形式转变成为不匀质的枝干形式,导致沿着道路边界部位的土地利用效率降低,而实体、硬质的围墙则进一步加剧了这一情形。

虽然现代城市交通影响下的空间结构难以改变,但是通过关于边界的思考可以提升空间资源的配置效率,特别是针对一些边角空间的处理,尊重人的日常行为,明确公共领域范围,优化公共资源介入,提升实际环境效果,同时促进各类节点因素的参与,形成协同效应(见图12)。

图12 华富社区沿凯旋路入口改造前、改造效果图及改造后实景Fig.12 Huafu Community entrance reconstruction along Kaixuan Road: before reconstruction, effect picture and photo after reconstruction

(3)营造氛围:激发社区共享活力

凯文•林奇(Kevin Lynch)曾言,空间中的边界要素具有两种意向——分隔区域的“屏障”与缝合区域的“连接”,而后者也被扬•盖尔称作“软边界”(soft edges),并被认为是促进当今居住区街道活力生活最重要的因素[9]。

从这一角度而言,社区边界除了扮演分隔性的硬性隔离屏障,还可作为一种媒介,同时还应是提供交流与活动的重要公共空间,具备一定的软度与弹性。于是,边界因素在社区规划中能否成为一个良好的应用工具,取决于人们对边界的看法与理解,以及由此而来的创造性设计。由边界因素所带来的碎片化社区空间现象,包括由此导致的管理壁垒现象,需要并且可以通过规划来统筹,以便提升空间资源配置有效性的同时也能激发社区公共环境的有序活力。

因此,如果能够对社区中的边界因素予以创新性的思考,在一些场合中可以带来不同凡响的效果。在空间资源极为有限的情况下,通过空间、资源的共享,扩展可利用范围。在社区规划中针对边界因素进行思考,并不意味着要去打破边界或者重构边界,而是利用边界的特征与原理,合理地梳理在社区中的各类社会关系(见图13)。

图13 通过社区边界改造形成凯旋路新的社区生活主轴线Fig.13 The new community life axis of Kaixuan Road formed through the transformation of community boundary

5 结语

在社区规划的实践中,特别是在老旧社区的环境更新中,由于空间资源极为有限,边界经常成为一种约制性因素、负外部性堆积的场所。正如克里尔(Leon Krier)所言,“美丽的中心”是必不可少的,而“美丽的边界”则是一种奢侈[10],这体现出大多数社区实践始终致力于在孤立的红线内追求“活力的社区中心”,而不是“活力的社区边界”(见图14)。

图14 昌里园围墙界面改造(左)及佳虹社区入口绿地边界改造(右)Fig.14 Regeneration of the wall interface of Changli Garden (left) and border transformation of green space at the entrance of Jiahong Community (right)

无论是建筑设计还是城市设计,传统设计模式都带有明确的红线边界,设计思维只关注红线内部的范围,而较少研究红线范围之外的事务,社区边界往往遭到普遍性忽视。但是作为一种无限延展的社区生活却不是这样,更没有红线的观念。因此围绕社区事务的设计,需要打破红线思维的模式,甚至将原先的红线纳入前提性的讨论之中,以便将边界本身就视为设计思考对象的一部分。

在漕河泾的社区规划中,有时看上去是在为一个小花园进行设计,但设计所关注的重点并不仅在于花园本身,或者其内部的图案与形式、植物或铺地,重要的是通过边界问题的探讨,去调节、改善其通透性与可达性,使之真正成为能够凝聚社区活力的核心节点,实现向外辐射活力的价值。

在社区规划实践中,如何将操作思路从“孤立—中心”向“关系—边界”进行转变,探讨如何在打破边界—重塑边界的过程中,重新梳理公私关系、调整资源配置效率,实现空间、资源的共享,需要城市设计、建筑设计和环境设计之间的密切合作。而这反过来也将为城市设计、建筑设计和环境设计寻找到意义的承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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