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桃

彭胜发

多年前夏天的一个晚上，极度嘴馋的我吃完晚饭，等父亲一出门，就和黑子往村子深处走去。

远远地，我就看见那间屋子淹没在夜色里。“林子，快看，凤老太今晚不在！”黑子兴奋地说着，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你小子，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还是谨慎点好。”我上前拽住黑子。

年逾七旬的凤老太住在村子的尾端，她家院子里的五棵桃树挂满了诱人的果实。这些桃子，无疑是无依无靠的凤老太的宝贝。

“你快点。”蹿在前头的黑子嘀咕了一声。我们来到院墙下，轻轻咳嗽了几声，再用手电筒向院子里晃了晃，见没有动静，便踩住一旁的藤蔓，爬上墙头，跳了下去。

我们一人骑在一棵桃树上，手脚利索地忙着摘桃。几分钟后，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丝亮光，很快我们就听见开门声。“别摘了，快跑！”我轻声朝攀在树顶的黑子吆喝。

几分钟后，在村头那间颓败的庙宇里，我们脸上满是脱险成功后的喜悦。黑子拿起一颗桃子，一口就咬了一大半，仿佛一个饥饿的囚徒。剩余的桃子我们就藏在一个隐秘的草垛深处。当我们假装一脸平静地重新踏进黑暗时，我一摸身上才发现手电筒不见了，之前放在桃树下，慌忙逃跑时忘记拿了。那手电筒上还刻着我父亲的名字呢。我们适才一脸的兴奋，转眼就成了沮丧。

第二天，凤老太拿着手电筒一声不吭地往我家走来，我一脸忐忑地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终于，凤老太拿着手电筒站在我家门口叫着娘的名字。我的心仿佛就要跳出来。病中的母亲被凤老太的叫声惊醒，支撑着身子缓缓起床，一脸苍白地朝屋外走去。

“凤娇嫂，怎么了？”母亲鼓足力气问。

凤老太说：“今年桃子结得多，摘点分给孩子吃。”凤老太边说边把身后的那篮桃子递到母亲手里。母亲把桃子提进屋的那一刻，跟在母亲身后的凤老太一把将手电筒塞到了我手里。我接了，赶紧放回了原位。

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那次偷桃事件。当年凤老太一句婉转的话一下子就让原本严重的事情變得温暖起来。如今每每遇到教育孩子的问题，我就会想起凤老太的话，它总会给我一些启发。原来，教育一个人可以用这样一种温柔而又充满力量与善意的方式。

离萧天摘自《上海故事》C8A9D7CA-72FB-4D84-A09D-5478F852D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