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外四首）

冯玫

废弃的东西一件件

从屋子里搬下楼

称重

结束它的使命

我又上楼

继续收拾那些狼藉

午后日烈

来不及叙述

那些冗长的眺望

漫长时光里的嘈嘈切切

和我共听一窗夜雨的人

还在别处逗留

终有一天我将

告别这住了十年的旧屋

但我依然无法回望过去

这并不是一件废弃的东西

昨夜的闪电

总是那么惊人

开 端

同样是雨水绵绵

圆形的果子落了一地

老教室已经闲置

门窗紧闭

过道空空荡荡

我曾在那里工作

伫立走廊上，出神

写下青涩的诗句

寄给那么近

又无法企及的他

却不知回信

早已写好

当我们回望那里

同样是雨水绵绵

圆形的果子落了一地

秘 密

你删掉的信息

我已经看到

但我决定只字不提

尽管寂寂黑夜

闪电忽然划过胸腔

一个念头，从此钉子般深扎

想起就疼

可我怎能说不爱你

只要想到，秋日午后

我们在废园

就着微风轻吐蟹壳

你说我丝袜的颜色

是小酌后脸颊的绯红

我们坐在木荷树下

几乎哼唱起同一首歌

夜 晚

透光玻璃窗

光线落在老旧木桌上

尘埃浮動

煤油灯在风中闪烁

父亲坐在案前

烟蒂火红

昏暗中，样子难以琢磨

许多日夜，我也常坐在书桌前

学他的样子

读书，写字

我闹，他笑

那时，我并不这样觉得

世上所有的夜晚

都在暗黄的光线中

光阴书

老屋厅厦，父亲弓着背

拉直墨绳，画线

目光好似打量一件艺术品

木刨一响

就落下一朵木卷花

累了，坐着读书

我们聊起家常

在木头的香气中

沉下去

书页哗哗作响

春夜，下着雨，我坐在厅厦

抚摸木头的纹理

仿佛时光并未融入其中

我有好多话

想说给父亲听，说给木头听

多好，我每说一句

就落下一朵木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