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园里百花艳

张德明

1957年创刊的《牡丹》，是国内口碑甚好的老牌文学期刊，曾刊载过不少在当代文学界产生了不凡影响的小说、散文与诗歌作品，受到了读者的广泛关注和普遍赞誉。今年第六期推出的诗歌专号，是对当下实力诗人最新创作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示，为我们了解当代诗歌的发展状况和美学风貌提供了极有意义和价值的独特窗口。

这一期诗歌专号有着诸多不容忽视的特点，首先是大咖云集，名家众多。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出现在这一期的当代诗歌名家着实不少，如果要列一份名单表的话，至少会出现这些熟悉的名字：曹宇翔、高凯、北野、罗振亚、唐成茂、胡红拴、霍竹山、第广龙、皇泯、宫白云、龚学明、曹有云、桑子、鲁橹、宗小白、李龙炳、惠永臣、梁永利等。一份地市级创办的文学期刊，能在一期有限的版面之中集结这么多的名家大咖，这一方面反映了刊物在国内诗歌界不俗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众多诗歌名家对刊物的认可和重视，他们都愿意把自己的最新作品投递给这份刊物来发表。我们知道，当代诗歌创作的确异常活跃，可供刊物选择和发表的作品还是极为充裕的。不过，真正有实力和水平的诗人毕竟在少数，因此，能同时有众多名家新作集体出现在一份文学期刊里，那对这份期刊来说，无疑是极为有幸的事，也是刊物的莫大荣耀与骄傲。从这个角度来说，名家云集的《牡丹》诗歌专号，其整体诗歌质量和水平的高端大气显然是毋庸置疑的。

第二是题材和风格丰富多样。既有取材当下现实的，又有取材历史的;既有直面现实生活的，又有窥探自我心灵世界的;既有对乡土的描写，又有对城市的审视，还有对山水自然的写照;既有现代诗，又有古体诗。从风格上说，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乃至后现代等艺术风格的诗歌作品，都能在这一期中找见。很多作品，让人读过之后颇受感染，难以忘怀。高凯的诗歌朴质的语言描述真切的现实生活，写得有情有味，如《想牛肉面了》：“身在兰州想兰州牛肉面/不是一个笑话/蹲在马路边捧一个牛大碗/让最近困在家里的兰州人想出了病/此刻我就在想着/害人的疫情一走我就去咥一碗/好时光不就是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吗/大宽二细三细毛细韭叶子哪个都行/但必须加肉加蛋加菜辣子多一点/必须是一清二白三红四绿/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想着想着我就醒来了”。罗振亚的诗歌在季节时空的艺术书写中，常能将滚烫的亲情渗透其间，《立秋》这样写道：“爷爷说过/立秋吃黄瓜减肥//盛夏蝉鸣不止/黄瓜还未入口/村子已瘦了一圈/庄稼叶儿窄了/屋檐的木头小鸟不敢立足/门口的狗舌头上落只飞虫/也懒得轰一轰/上升的炊烟迟缓得/像九十岁的爷爷走路//爷爷急红了眼/和爸爸叨念着/玉米和黄豆在灌浆/下一厘米的雨也好啊/哪怕立秋时全村都吃黄瓜/每人瘦掉二斤呢”。曹宇翔的诗将景点的诗意与个人游历的经验有效彰显出来，如“我抚摸过小浪底开闸的稀世壮美/最后的峡谷，沉雄力量堆积在深处/激流飞天，整个大地都在轰鸣/让我搓动大手如面对一轮蓬勃朝阳/像巨人翻身而起，自此咦啊向东/大浪拍岸，问候，黄河古老歌谣里/平原灶头的瓢，山楂树下的水瓮”（《小浪底》），“一百架水车沿河次第排开/哗哗而逝时光，加深着山谷的幽静/对面山叫蟠龙山，远远望去/山腰指甲般房子似有人影”（《白车河》）等。唐成茂、北野等诗人则有多首是对历史的回眸与感发，如《“院体”主人宋徽宗用江山作画》《幽州台》等。桑子、梁永利等人的诗作，则凸显出超现实主义的艺术风格。比如桑子《豆荚》：“豆子睡在细枝末节中/想象中的国度与村庄/无所不能/沿着午夜的形体/鸟鸣埋葬了无垠/紫色和白色的花萼中/凝重的空气在结荚/它们来自某一条河某一朵云/或者枯萎者/无穷尽的群山和太阳的孤独/别靠近它们/致命的祖母绿最先发现夏天/豆荚之外是蓝色的汪洋/雄性的鸟不停聒噪/它们对宁静的疯狂一无所知”，梁永利《暮色》：“暮色在斜阳边上，罩住半座城/千年之间，马蹄踏痛我/一支肋骨或即将吐出的诗句/匍匐地上的我，色与味包裹着的我/古钟让我耳鸣，它敲响的问候/是歧路摆开，不再成行的远方/是洛水湍流成的一个异乡的迷局/暮色也在寺塔上，它照见的白马/仿佛披上浅灰的寒衣/驮经算是繁重的任務，而开卷的人怀揣着陈旧。我决意为痛忓悔/为众多鸽子面前执杵/风铃阵阵，灯火牵来饥饿的蛇/美食街六字真言遍布/此刻的暮色是否可餐？”这些诗作都不是现实生活的原样录写，而是在现实中加入了想象与梦幻的精神元素，其超现实特征是鲜明的。

第三是艺术探索上体现出值得肯定的新迹象。这一期诗歌专号上有不少诗作，既体现出对当代诗歌潮流的贴近和追随，又体现着对其的超越和提升。新世纪以来，中国新诗的及物书写俨然构成了一个强势的文学潮流，影响了众多诗人的艺术表达。这一期中的许多诗歌，就明显体现着对及物写作这种当代文学潮流的追随。但有个性的诗人永远不是时代潮流的简单跟随着和附和着，他们总是在追随潮流的同时，还能尽力凸显自己的创作个性，在大潮流之中还能展示出自我的特色来，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对艺术潮流的提升与超越。上引的罗振亚、高凯等人的诗莫不如此。我们再读读霍竹山《麻雀嗑了懒叔的二亩葵花》：“叶子黄了葵花熟了/乡亲们又忙着收割葵花/收割一个夏天照亮村庄的阳光/可懒叔说，等再熟上几天也不迟/反正葵花不会飞走//懒叔的二亩葵花地/飞满了麻雀，在云的嘈杂声里/孩子们惊奇地发现/大麻雀还帮着小麻雀嗑瓜子/像幼儿园的识字课/小麻雀开始认识瓜子这个生字/认识懒叔丢下的节气//乡亲们告诉懒叔/你的葵花还真的长了翅膀/麻雀从早到晚唧唧喳喳像过喜事/懒叔笑，二亩葵花能飞几个/孩子们说，懒叔懒下一个秋天/明年春天麻雀一定会感谢懒叔/在懒叔的屋檐唱歌//蹿蹦跳跃的麻雀/呼朋唤友的麻雀/没几天，就把懒叔的二亩葵花嗑完了/一个个葵花垂下沉重的脸/一副羞愧的样子”，这首诗是对乡村现实的朴实描摹，不过诗人在描摹现实的同时，将西北人特有的幽默和风趣融入诗化述说之中，使诗歌的及物写作与特有的地域风情融合在一起，使之得到有效的升华和翻新。

当然，这期《牡丹》诗歌专号的特点远不止上述三点，上稿诗人数量众多，这些诗人分布的地域广泛，栏目设置新颖合理，既有诗作又有诗评，等等，也是这一期专号的突出特点。总之，这期诗歌专号容量大，质量高，真可谓：“牡丹”园里百花艳，色美味香令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