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扬武：从“编组场”到“阅兵式”

赵雪

“窦爷爷，您给我们讲讲您年轻时候的故事吧！”郑州北站青年之家，十几名休班的铁路青年职工围坐在一位老人身边，笑着请求。

“您老说幸福、幸福，您觉得什么是幸福呢？”

“作为老一辈铁路建设者，看到国家一天天强大，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心里每天乐呵呵的，这就是幸福。”老人笑呵呵地说。

老人名叫窦扬武，曾是郑州北站一名调车员，是铁道部劳模、全国先进生产者、全国劳模，退休后是郑州北站青年之家的“常客”。这位年轻人喜爱的窦爷爷，到底有哪些故事？

编组场：调车汉子用脚步丈量初心

新中国成立不久，便开始“填补西部地区的铁路空白”。

1951年，年仅16岁的窦扬武响应党的号召，参加铁路工作。但对“铁路”二字，窦扬武当时并没有概念。他盘算着，“去铁路上工作，就是开火车吧！那么长的‘巨龙由我操纵，多威风”！“如果不能开火车，去修理电话也不错，修修整整我最擅长”。

然而，他没想到，刚到铁路时，给他分配的是郑州北站的调车工作。

郑州北站位于京广、陇海两大铁路干线交汇处，主要负责两大干线的到达、解体、编组、出发作业，是贯通我国华北、华东、华南、西北和西南五大地区的重要交通枢纽。现在这里每天接发列车500列左右，日均办理车数达2.2万辆以上。调车工作就是要把不同目的地的列车拆分开，再重新编组，让他们分别去往该去的方向，郑州北站大基数的日均办理车数让窦扬武的调车作业愈发辛苦。

无论严寒酷暑还是风雨交加，窦扬武都要在编组场来回穿梭，有时要随着溜放的列车一路小跑，手上作业动作还不能停。一天工作下来，他脚底板磨得生疼，浑身汗渍、满脸灰尘。脏、险、苦、累，是调车工作的真实写照。

窦扬武曾迷茫过，却没有丝毫怨言。只要晚上下班，能松開裹了12小时的裹腿，舒舒服服休息一晚，他又精神抖擞了。工作之余，他还常常与身边团员青年一起参加车站团组织的活动，在义务奉献和急难险重任务中，他总是冲在第一个，越干越起劲。

1952年冬，漫天雪花洋洋洒洒，伴着中原地区的寒风吹到脸上，生疼。尤其是迎风作业时，刀子似的冷风直往脖颈、脚踝里钻。

一天，窦扬武收到老家寄来的新棉鞋，摸着软和的棉鞋，看着熟悉的款式，他仿佛捧着冬日里的暖炉，内心泛起暖意。这天他当班，负责从北溜放一列车，像往常一样上车制动，却发现手闸失灵。

“这样下去可能会发生车辆冲撞事故，绝对不行！”危急时刻，窦扬武想到师傅们平时教他的应急处置方法：如果手闸失灵，就用木棍、砖头、棉袄等物品止轮，可以防止撞车。雪越下越大，他的身边没有其他东西，唯独低头看到脚上的新棉鞋。他没有任何犹豫，跳下制动台，脱下棉鞋，放在前方钢轨上，防止车轮打滑。一心想着车辆安全的窦扬武，早已忘却了脚下的寒冷。他一边小跑，一边眼看着车辆速度慢慢降下来，最终安全停车，这才放心。

不一会，一同作业的师傅们发现窦扬武光着脚，经过询问，才知道他用一只棉鞋“救”了火车。低头看看冻得又红又肿的脚，窦扬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得知此事，站长专门在大会上表扬他，还奖励他一双新鞋。

自此以后，窦扬武深刻意识到扎实的业务技能是保安全的根本，他积极参加团组织的各项业务技能竞赛，主动翻阅规章制度，刻苦学习钻研，不断提高综合素质。遇到不懂的问题，他主动向身边同事请教，一次不懂，就多学几次，总要研究透才作罢。

由于工作认真、能力突出，窦扬武不到20岁时就已历任制动员、连结员、调车员，他对自己要求越来越高，对标先进完善自身，工作8年没有发生任何事故，成为车站青年的榜样。

如今，铁路的生产设施和管理模式日渐完善，再不会出现窦扬武棉鞋“救”火车这样的危险场面。但他沉着冷静、勇于奉献的故事已经流传为一段佳话，仍在不断影响铁路青年。

群英会：先进代表用笃行见证初心

刻苦学习业务知识、精心修炼业务技能，让窦扬武很快成为调车岗位的行家里手。检查车辆、传达计划、连挂车辆等环节的作业时间，他掌握得一清二楚，谁要想在他的眼皮底下偷懒，很难做到。窦扬武不再满足于只把每天的工作干好，在团组织引领带动下，他开始琢磨在确保安全前提下提升作业效率。

当时的调车作业沿用国外老办法，已不适应铁路需要。为了改变落后的作业方式，原铁道部专门成立攻关小组，优化作业模式。通过组织推荐和综合考评，原铁路局为窦扬武提供了专班，并邀请全路劳动模范李西奎和石昆同志为窦扬武提供帮助和指导。

年纪轻轻就肩负起这样的担子，窦扬武倍感压力，却从未想过放弃。攻关期间，他和同志们日日埋头刻苦钻研调车业务知识，不仅收集了大量资料，还主动了解国内外调车作业状况，对比做法，提炼工作经验。一次次全力以赴，一次次推倒重来，经过120多天夜以继日的努力，攻坚小组终于把原来的平面调车作业法改进为多组惰力连续溜放调车的新型作业方法，也称惰力和惰力多组溜放，使得一台机车、一个调车组每班可调车1600多辆，这一调车法被命名为“惰性调车法”。

窦扬武的付出结出硕果。自1954年起，大家推选他出席原郑州铁路局第一、二、三、五届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1956年全国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和1959年全国群英会。96DC9092-BD17-49A1-A112-1841E6BF27CB

1956年，年仅21岁的窦扬武受邀参加全国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在中南海受到毛主席和周总理亲切接见。照片上，窦扬武满脸自信与朝气。

60多年过去，窦扬武将这张合影用心保存至今，并加洗一张时常带在身上。至今，这张珍贵的合影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依旧平展整齐。他说：“这些荣誉都是党和各级领导关怀以及群众对我帮助的结果。”

1959年4月，24岁的窦扬武调车工作转到枢纽新运转场，利用驼峰设备调车，他担当峰上解体作业。在熟练利用“惰性调车法”调车后，窦扬武亲身感受到调车效率的稳步提升，由开始的解体13列，逐步提高到26列的全站最高纪录，而他们调车组的调车技术也在打破纪录的过程中不断突破。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園。既然这个调车法能大大提高郑州北站调车作业效率，那么用在其他单位是否可行？很快，上级领导了解到这个情况，把这一调车作业方式总结成一种可复制、可推广的调车工作方法，并命名为“窦扬武调车法”。随后，原铁路局运输处长带队，组织窦扬武及其攻关小组到武汉分局的江岸车站、西安分局的西安西车站等地分享经验、实地演练。一经推广，反响热烈，“窦扬武调车法”大大提高了局管内调车作业效率。

“大家可以结合之前的调车作业流程，对比一下我给大家讲到的这个调车法。很明显，这样的调车方法效率更快、更科学，大家可以在熟练掌握之后运用到工作中……”那时，同事们常说，若想找窦扬武，不是在工作，就是在授课。窦扬武经常在工作之余，牺牲个人休息时间，为身边的团员青年授课，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窦扬武调车法”原理和内容。随着“窦扬武调车法”不断推广和广泛运用，受到“窦扬武调车法”覆盖的青年群体越来越大，工作效率越来越高。

1959年10月，窦扬武光荣地参加了全国群英会。从群英会回到编组场，窦扬武没有沾沾自喜。他决心继续刻苦钻研业务技能，争取作出更大贡献。

1962年底，作为调入郑州北站的技术工人，窦扬武带领伙伴们大胆创新，赋予“窦扬武调车法”新的内容，调车效率又有新的提升，在郑州铁路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改革开放以来，郑州北站现代化建设日新月异，相继迎来电气化引入、发场扩建、股道展长等变化，生产力布局更加科学。在新一轮技术更新改造中，郑州北站实现列车信息处理、调车计划编制、驼峰作业生产自动化，成为中原铁道一颗璀璨明珠。

阅兵式：铁路英模用实干传承初心

“我是由普通工人成长起来，是中国共产党哺育了我，让我在新中国大好环境下茁壮成长。”窦扬武历任郑州北站副站长、原郑州铁路分局安监室主任、郑州北地区党委书记，谈起自己的经历，他很少提及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总说自己的一切成绩都归功于组织培养和群众支持。

退休后，窦扬武每天读书、看报、看新闻，有关铁路建设的大事小情都关注。如今，他被郑州车站、郑州北站聘为关心下一代辅导员，给铁路青工进行革命传统教育。

2019年10月1日，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阅兵式，年逾八旬的窦扬武老人再次踏上去北京的旅途。这次旅途更像是一次历史的呼应，让窦扬武不禁联想到1959年赴京参加全国群英会的情景。一样的心潮澎湃，一样的彻夜难眠，但不同的是国家日渐繁荣和中国铁路飞速发展。

“我年轻时，从郑州去北京开会，坐火车需要一天一夜，现在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国家富强了，中国铁路也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接到邀请函，窦扬武就开始为这次赴京做准备。从前期组织，以及车对车、点对点的接送服务，都让他感受到党和人民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

终于，等到这一天——201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

嘹亮的歌声、轰鸣的礼炮，国旗护卫队迈着有力的步伐，护卫五星红旗从英雄纪念碑出发。随后，国歌奏起，国旗冉冉升起，在场者热泪盈眶。阅兵式后，群众游行开始，由21辆礼宾车组成的“致敬”方阵备受关注。

佩戴多枚奖章的窦扬武和老一辈军队英模一起，乘坐“致敬”方阵5号礼宾车，缓缓从天安门城楼前经过。在车辆行驶过程中，他看着人民群众的笑脸，听着在场人员的欢呼和掌声，感动不已。他真切感受到国家对老战士、老英模的重视，以及民众对英雄发自内心的敬意。“党没有把我忘记，祖国没有把我忘记，我也把党和国家时时刻刻装在心中，我不会忘记党和国家对我的关怀。”窦扬武说，那一刻，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激动，眼眶噙满泪水。

70年沧海桑田，70年风雨兼程。参加这场盛世阅兵，不仅是窦扬武的荣誉，更是千千万万铁路人共同的荣誉。走出阅兵式，走进青年之家，窦扬武又将他的人生经历和感触分享给身边的团员青年，就像60年前他向身边的团员青年讲述“窦扬武调车法”一样津津有味。他教导新时代的团员青年们要秉承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用奋斗传承红色基因，用实干续写青春华章。

（作者单位：长治北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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