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与同类城市“人才新政”比较分析与建议

彭足凤 王七苟

一、问题提出的相关背景

（一）地方政府“抢人大战”日益激烈

人口是一切经济社会活动的基础，人才更是第一资源，但当前能够反映人才流动的数据欠缺。中国15-64 岁劳动年龄人口规模及比例分别在2011、2013年见顶，标志着过去长期支撑经济高速发展的人口红利消逝，中国亟需转向人才红利。并且，从人口自然增长趋势看，中国人口总量将在“十四五”时期见顶，随后进入负增长。在此背景下，2017年以来全国约100 城先后掀起“抢人大战”，既是抢年轻人口，更是抢人才。

（二）人口老龄化和少子化时代到来

人口红利消失的最重要原因是人口老龄化。2017年10月18日，习近平同志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2019年1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中商情报网2020年1月27日发布研究报告，报告指出，2019年末，全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5388万人，占18.1%，其中，65 岁及以上人口为17603 万人，占12.6%。2016年1月1日我国正式施行“全面二孩政策”，预测的第四波婴儿潮不但没有到来，反而出生率有所下降，2017年1723万，2018年1523万，2019年1465 万。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预测未来出生人口将继续大幅度减少。如果要保持目前的总人口数不下降，总和生育率就需要达到2.1，如果总和生育率按照1.0 来预测，我国人口在2059年将降低至10 亿左右。

（三）经济“新常态”

所谓“新常态”，对应“老常态”。“老常态”是过去中国30 多年的时间里，GDP 平均增长是9.8%，这两年经济开始回落，2020年上半年不到7.0%，经济放缓，这是中国经济新常态的一种表象。面临新常态，从人力资源管理角度，政府和企业的角色要与时俱进，把握方向，主动出击，从更高层面把握人力资源战略决策，重构用人机制，科学用人。

（四）供给侧改革

当消费无法拉动、出口受阻、投资带来通货膨胀等多种不利因素的时候，供给侧改革成为必然。从数量和质量上增加劳动力、土地、技术、资本等生产要素，会推动经济更良性的发展。马克思认为，在这几个因素中，人是“活劳动”，物是“死劳动”。人才能把这些资源整合利用，人的因素决定这些物的因素发挥最大价值。所以供给侧改革最重要的是人力资本的数量和质量集聚，对人才的争夺成为必然。

二、南昌与同类城市“人才新政”比较分析

南昌市经济发展水平在江西处于前列，但是人才工作起步比较晚，高层次人才数量和质量都不足，与周边省会城市西安、长沙、武汉等，特别是北上广深等发达地区相比还存在很大的差距。取10个城市各项因素在全国的数据及排名，按照规则折算成一定的分数，然后把这10个城市的各项分数加总，得到这10 座城市的排名，为我们下一步讨论治理措施提供依据。本文选取地理位置比较接近、同在中西部、人才流动形成直接竞争的南昌、长沙、合肥、郑州、武汉、西安、成都、贵阳、海口、济南这10 座城市进行比较分析。

（一）城市公共服务能力

2020年6月11日，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与腾讯公司政务舆情部共同发布《公共服务蓝皮书：中国城市基本公共服务力评价（2019）》。公共住房满意度排名前十的城市：拉萨、西宁、珠海、南昌、银川、兰州、乌鲁木齐、宁波、大连、呼和浩特。得分最高的拉萨为59.37 分。公职服务满意度排名前十的城市：西宁、珠海、海口、南昌、银川、兰州、厦门、宁波、贵阳、呼和浩特。排名第一的西宁得分为77.35分。

本项计算规则为：我们所选取的10座城市，只要进入了全国前十名，就核算分数，排第一给10 分，排第二给9分，以此类推，排第十给1分，没有进入全国前十的不得分。比如在公共交通满意度方面，我们所选取的10座城市，都没有进入全国前十名，都不得分。在公共住房满意度项目，南昌排全国第四名，计7分。在社保就业满意度项目，贵阳排全国第五，计6分，济南全国第十，计1分。以此规则计算10个项目总共得分，南昌14 分，济南1 分，贵阳42 分，海口27分。再按照排名第一计10 分，排名第十计1 分的规则，得到城市公共服务能力这一项最终的10 个城市得分，贵阳10分，排名并列第五的都是6分。在这项中，南昌排第三名，获得8分，说明在公共服务供给能力方面，南昌还是有一定优势。

（二）城市人才吸引力

“筑巢引凤栖，花开蝶自来”。城市之间“人才争夺战”的本质是城市人口吸引力、魅力和综合竞争力的比拼。智联招聘、恒大研究院发布了2019年城市吸引力排名。我们所选取的10 座城市，成都分数最高46.9 分，排第一名，计10 分，海口7.4 分，排第十名，计1 分。在这项中，南昌排第八名，获得3 分，说明在城市吸引力方面南昌劣势明显。

（三）城市首位度因素

中国传统经济带主要有长三角经济带、珠三角经济带和京津冀经济带。自2008年扩大内需、构筑多重经济发展极重大决策后，全国出现了很多新的经济圈或者经济带的设想和规划，如长株潭、环渤海、粤港澳、环鄱阳湖、中原经济区等等。2013年9月和10月，习近平主席提出“一带一路”重大战略，西安成为“一带”的重要节点城市。环武汉城市圈的战略构想，让武汉承载着这个经济圈发展的中心。环鄱阳湖经济圈的规划中，南昌当仁不让要挑起重担。长株潭城市群，长沙无疑是发展龙头。中原经济区，郑州使命重大。以2019年数据计算，以省会城市资金总量、GDP、固定资产投资、房地产投资四项指标占全省比例，衡量省会城市的首位度。我们发现南昌排名靠后，GDP 占全省22.6%，排全国19 位，落后于长沙的29.1%和西安的36.1%。这一定程度上说明南昌对于周边区域经济的辐射和影响力，要小于长沙和西安。

（四）房价收入比因素

高房价是人才落户的一个阻碍因素。房价收人比，是以每户住房总价为分子，每户家庭年总收人为分母，算出当地一个家庭需要用几年的家庭收人才能买得起一套房子。南昌市2019年房价收人比为10.9，GDP 为5596.18 亿，人口只有560.06 历，房价收人比高于西安的10.6和长沙的6.4。过高的房价收人比，是阻碍人才流人的重要因素。10 个城市为一个比较组，收入比排名最低的，得分最高，计10分，依次排序，排名最低的城市得1分。南昌排第六名，获得6分，说明在房价收入比这项指标，南昌相比西安、成都、贵阳、长沙并没有优势。

表1 2019年省会城市首位度排名（单位：亿元）

表2 部分城市平均房价同比变化及房价收人比情况（截止2020年第三季度数据）

（五）薪酬支付能力

一个城市的薪酬支付能力，很大程度上影响人才是否愿意就职和定居。衡量薪酬支付能力的指标有很多，其中，平均月薪是一个重要指标。根据BOSS直聘研究院2020 第一、二、三季度发布的研究报告，在这10个比较城市中，成都最高，2020前三季度平均月薪达到7884 元，排第一名，计10 分，南昌最低，只有6484元，计1分，说明在吸引人才非常关键的薪酬待遇方面，南昌相比其他九个比较城市，没有任何优势。

表3 2020年城市平均招聘月薪排名及得分表

三、对南昌市人才引进政策的调研

为了解新政下引进的高层次人才对现有政策的反馈，我们设计了《南昌市高层次人才引进调查问卷》，在已经入职的高层次人才中进行访谈和调查，主要是在南昌市的高校和国企中进行问卷调查，回收有效问卷40份。同时，设计和发放《高层次人才创业就业城市选择意向调查问卷》，对南昌之外的高层次人才进行调研，听取这些已经工作的或者即将毕业的高层次人才对南昌市人才政策的看法和期望。对南昌市之外的人才调研，因为笔者在浙江大学做访问学者，所以调研是在浙江大学访问学者及在读博士中进行，回收有效问卷128份。

（一）对已经在南昌市工作的高层次人才调研

经过调研，我们发现，近几年引进的高层次人才，主要分布在机关单位、国有企事业和高校，占85%，私营企业只有10%。只有25%的人是因为薪酬待遇和发展前景而选择来到南昌工作，对南昌市高层次人才引进政策非常了解的只有10%。60%的人认为南昌产业发展及其经济发展前景对高层次人才引进的影响程度比较小，55%的人认为南昌市人才待遇、人才政策、人才资金支持力度对高层次人才引进的影响程度比较大。对目前的工作环境和发展状况比较或者非常满意的只有20%，对生活环境比较满意的却占到85%，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说明南昌市创卫生城市效果凸显，自然环境有一定优势。

当被问到“目前工作生活中急需解决的问题”时，排前三位的是继续深造机会少、工资待遇偏低、住房条件较差，分别占到70%、55%、45%。当被问到“您认为引进和留住高层次人才的关键因素是什么”时，排前三位的是工资待遇、工作环境、住房待遇，分别占到85%、75%、70%。问及“您认为南昌现有高层次人才引进政策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时，有80%的人认为政策分散，不易操作，75%的人认为政策优惠幅度不够、吸引力不强，还有60%的人认为政策宣传不到位。95%的受访者对南昌高层次人才公共服务平台并不满意，回答满意或者非常满意的只有5%，有90%的人认为南昌高层次人才服务机构提供人才公共服务的专业化程度比较低或者一般。

在回答“您认为政府在引进高层次人才工作中更需要做的是什么”的问题时，排前五位的依次是完善公平合理的立项程序与审批制度、建立完善的人才服务体系、完善各级各类人才的激励政策、完善人才评价体制、促进人才合理流动，分别占到受访人才的75%、75%、75%、55%、45%，此项结果说明，人才关注的最重要的不是待遇和生活条件，而是制度性的因素，比如人才评价、人才激励、人才区域内或者体制内体制外合理流动。

（二）对南昌市之外或江西省外的高层次人才的调研

在回答“关于就业创业城市您更偏好以下哪类”这个问题时，选择传统一线北、上、广、深的只占到6.25%，绝大部分受访者选择到二线或者三线城市就业，说明高房价产生了一定负面影响。在回答“如果您有意向选择南昌，主要是因为什么”这个问题时，排前三位的是自然环境优美温度适宜、房价相对便宜、南昌有一定区位优势。93.75%的人会将工作城市的人才政策的延续性作为自己考虑就业的因素，只有9.36%对南昌市的高层次人才引进政策比较了解或者完全了解，说明南昌市引才新政还需要加大宣传和曝光度。

2020年6月南昌市制定了《关于支持大学毕业生和技能人才来昌留昌创业就业的实施意见》规定，首次来昌来校就业的35 周岁以下全日制博士、硕士分别给予一次性生活补贴5万、3万，50%的受访者认为奖励较低，诚意不足，只有28.13%的人认为能吸引人才落户，政策积极。当被问及“您认为哪几项是决定您选择就业创业城市最重要的因素”这个问题时，排前五位的是住房成本、发展机会、收入高低、社会保障（含养老、医疗、康护）、区位优势或交通便利，占受访人的比例依次为87.5%、71.88%、71.88%、50%、40.63%，说明人才一方面重视发展机会和收入高低，但另一方面也受到高房价影响，决策时也会放在重要位置来考量，同时，社会保障也认为很重要。

四、南昌市人才引进的政策建议

把五项指标因素的分数相加，就是一个城市五项比较指标的总得分，最高的是成都，总分42 分，其次是武汉38分，分数最低的是海口，只有16分，排第十。我们可以看到，综合五项指标的排名，与表一各城市2019净流入人口排名相差不大。尤其是后五名中，都包括贵阳、南昌、合肥、海口四个城市，而前四名中都包括了西安、长沙、成都。说明基于这五项指标的比较分析，与人口净流入量高度一致，比较分析所选取的指标和方法，具有科学性和实证检验性。由此，我们基于比较分析结果，对南昌市“人才新政”提出下列改善建议。

表4 10个城市五项因素得分及综合得分表

（一）从人才需求出发制定相应的人才政策

本文第三部分，对南昌市做了两个调研，调查了新政下引进的人才，也对南昌市外或江西省外的人才做了调研，了解他们对南昌市现有人才吸引政策的意见和看法，让他们提出哪些需要改进的方面。地方政府在制定人才政策时，也可以先在网上在全国范围内做一些调研，了解人才的真实想法，尽量满足绝大多数人才的需求，比如到底是要钱还是要房的问题。马斯洛需求理论告诉我们，每一个东西对于不同的人，效用是不一样的，效用有大小和先后，需求有层次。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钱要花在刀刃上，才会产生最大价值。

（二）降低房价收入比

传统一线城市北、上、广、深房价收入比虽然很高，但由于城市本身具有很多政治、经济、文化、地理等先天性优势，又是很多产业发展的领头羊，甚至还具备很多产业发展后发性优势，所以这些城市虽然房价收入比较高，但还是达到了人才集聚效应和各种资源的“虹吸效应”。过高的房价收入比肯定是不利于地方政府引进和留住人才。降低房价收入比主要从稳定或者降低房价和提高收入两个方面着手。从稳定房价角度来看，可以通过增加土地和住房供应角度先解决供需失衡问题，再通过金融贷款相关政策解决投机问题，真正落实“房住不炒”。在这方面，长沙是个学习的方向。长沙2019年房价收入比只有6.4，但是人口总量是839.45 万，GDP 总量11574亿元人民币。

（三）既要“安居”也要“乐业”

以南昌市为例，一方面，让人才能“安居”，稳定房价的同时加大高层次人才公寓或者小区的供应，“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或者发放安家费或者住房补贴，让高层次人才能居有定所，安心工作。另一方面，让人才能“乐业”显得更为重要。2015年开始，南昌市大力发展VR产业，抓住VR产业发展的窗口期，力图打造全国VR产业发展的高地。一方面大力引进VR产业方面的人才，把南昌的VR产业做大做强，另一方面也为来到南昌就业的VR方面的人才提供发展平台。2019年6月30日，南昌市制定了《南昌市推动全省“2+6+N”产业高质量跨越式发展行动计划》，重点打造汽车、电子信息、航空、绿色食品、生物医药、建材、现代针纺、机电设备制造等产业，努力把南昌市打造成全国重要的制造业基地，打造江西省的“南昌样板”。

（四）既要注重人才的“选”也要注重人才的“育、留、用”

人才不是一引了之，而是要人尽其才。舒尔茨1960年提出人力资本的概念，认为人力资本有成本也有收益，同时，人力资本通过教育培训、健康医疗、劳动力流动、工作经验四大途径形成。从用人单位角度来说，要让人才身上的人力资本得以充分发挥作用，除了“选”的环节要人岗匹配，注意人才的知识、技能、心理、身体、能力、经验等六大方面进行考察，更要注重工作中人才的继续培育。一方面使得人力资本继续增加，一方面人力资本增加更有利于工作的顺利开展和组织的发展。同时，人才也有可能重金引进来后又无用武之地或者大材小用而流失，也会因其他的个人和组织多种因素导致人才流失。用人单位和当地政府，要通过完善高层次和其他各类人才的社会保障、提高人才服务满意度、做好城市公共配套服务等多种措施留住人才。

（五）既要注重“外引”也要注重“内培”

很多地方政府往往重视从外部人才引进，而忽视内部各用人单位人才的培养。在出台一系列人才引进政策的同时，可能因为政策的不平衡性，导致用人单位内部既有人才的积极性受到打击。甚至可能造成新人才没有成功引进，原有人才反而外流的最坏局面。以南昌市人才新政为例，2020年6月出台的“人才十条”，对首次来昌留昌创业就业的全日制博士、硕士、本科、大专应届毕业生（含驻昌院校在校生，往届35岁以下年龄限制）和技能人才首次将户口迁移至南昌（含集体户口，下同），每人发放1000元落户奖励。如果是一个户口在南昌的学生在外地上学，这个学生毕业后回南昌就业创业，就可能无法获得1000元奖励。南昌市对高层次人才分为A、B、C、D四类。2018年4月之前来的高层次人才，待遇可能与2018年4月之后相差很大，这个差距如果不解决，可能会造成原有高层次人才流失。

人才队伍建设无论从宏观层面还是微观层面，其实并不是一个新的话题。当下我国各省各市人才引进和人才的争夺，也不是短时间就完成，这是一个动态过程，“引凤”还需“筑巢”，不但是“安居”的“巢”，更重要是“乐业”的“巢”。经济发展和人才引进又是两个良性互动的方面，产业成熟经济发展，吸引人才流入。同时人才流入，尤其是高层次人才引进，又能促进经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