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儿开
2022-06-08蒋惠云黄光明
文/蒋惠云 图/黄光明
立春刚过,我就像春天的小蜜蜂一样,春倦还没度过,就得飞进春寒料峭的山野寻找蜜源。
“泸西花开了吗?发点图片或者视频过来。大家刚过完年,饕餮大餐吃腻歪了,来盘素菜……”在媒体工作多年的闺蜜一大早打来个电话,还在刷牙的我迅速地在脑海里搜集素材,竟一时间想不起泸西到底有没有什么花开了。
这也难怪,去年一整年都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忙活,究竟在忙啥,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也许为了工作,或许仅是为了生存。大家都惯用“生活”这个词,我却是羞于开口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忘了吾者的杜鹃花什么时候开,紫薇山的枫叶什么时候红,向阳尖坡上的谷黄菌什么时候出,三塘的白地果什么时候甜?
有时,我对“生活”的要求很低,只要腹中有食、身上有衣就能满足;有时,又觉得自己对“生活”的要求蛮高,无茶煮水即淡,无花插瓶即素,生活原本就应该是五彩缤纷的呀。至少春天到了,该出去踏青,背上纸笔颜料采风,背上相机摄影,或摆开茶盘在树下品茶,至少到老家的小山上摘点野花,拾点干柴,烧一土肚子的烧洋芋也可以的。然而,这几年来,我就那么守着电脑,在四四方方的钢筋混泥土、漂白的离子墙之内,四平八稳地敲打着键盘,而手指尖的一个个文字没有哪个与我心灵相通,没有哪个与我是顾盼生辉的。几年来,孩子一个个长大,淘气得“不撞南墙不回头”。几年来,老人一个个变老,走的走,病的病。生离死别,成了中年人成熟的标配,一次次地无能为力磨平了青春的棱角,模糊了青春的光芒。多次辗转于家与单位间,忙碌于各种事务间,纠缠于各种世俗烟火琐事间,仿佛自己早已与眼前的这些钢筋混泥土浑然一体了。是该有些生活的气息了,至少需要透透气。
“抽个空一起去看看妈妈吧。”来不及多想,我迅速背上包跟老公到菜市场,挑点婆婆爱吃的蔬菜和水果向老家出发。
“泸西的桃花开了没有?”
“没有。”
“那梨花开了没有?”
“没有。”
“樱花呢?”
“嘿,你不会看吗?”
我一怔,确实是忘了眼前这个家伙,不也跟我一样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四处奔波吗?更何况,完全没有文艺细胞的他,哪会去关注什么花开还是没开?
我转头望向窗外,一大片黄映入眼帘。
“油菜花开了!”我几乎雀跃。
“这有什么奇怪的?就是这几天开呗。”
“可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花了。”我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跟罗平的油菜花比起来,这算什么!”
“好是好,你有空去看么?”
开着车的他默默地向我瞥了一眼。
“停车,我们下去看看。”
老公停好车拿了两个垫子,我们坐在田埂上。刚才从远处眺望,稠密得像黄灿灿的锦毯似的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此刻在我们眼前显得稀疏起来。“就像我的头发一般。”我始终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人到中年的“殇”有很多种,但大致相同的是“都无法言说”。就像眼下,我们好像都不是在赏景赏花,而是享受眼前这一片宁静和淡然,享受此刻难得的闲暇与放松。
几只小蜜蜂嗡嗡地在我耳边掠过,无暇停留,又迫不及待地向那些饱满、灿烂、多姿的花儿飞去,掠起的身影笼罩在一篇淡黄色的光芒中,倏地,仿佛所有的春光都向它和那片花海靠拢。在一片黄晕里,我牵着一只手,不,是那一只手牵着我,那时,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也不过是配角。那时,我多希望能有人为我们留张合影,保存到永远。可是,青春就像邻家姑娘的小辫儿,闪啊闪的,弄得小伙儿心痒痒,却怎么也抓不着。
“来,我跟你照张相。”说着,他抬起手机。
我拿过他的手机,默不作声地把那张还没看清楚的照片删了,再把手机递给他。
“照得不好吗?再来一张……”
“不用。”
我扭过脸,淡淡地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