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故里祭忠魂

蒋元明

去过一趟河南汤阴，我才真正明白：岳飞为什么令人永远不能忘记。

乾隆：祖宗有罪，不关我的事

走进汤阴，第一站就是县城里的岳飞庙，第二站是县城东去16公里的程岗村“岳飞故里”，第三站是离县城东12公里的南周流村“岳飞先茔”。

城里的岳飞庙算是最阔气的了，带有“官方”性质，现有面积6000多平方米，殿宇建筑120余间，是豫北最大的古建筑群之一。这座岳庙建于明景泰初年，于今已600多年。其实应当说是改建或者搬迁的。据说，当时旧庙在县南关外，明代钦差大臣徐有贞视察汤阴，奏请改建城内，明孝宗赐额“精忠”。

这改建的“精忠庙”带有浓重的政治色彩。当时明朝英宗被俘，外敌兵临京城，有人主张学宋朝南迁。危难时刻，于谦站出来力挽狂澜，力主抗敌，组织防卫，结果击退敌人，英宗也被放回来。于谦无疑成了第二个岳飞，爱国主义成为风潮。曾主张南逃的投降派也见风使舵，譬如徐有贞。“今佥都御史徐有贞，以翰林侍讲假节出镇汤阴间，以立庙意讽其士庶。”（语出《汤阴县志》）徐有贞抓住改建岳庙的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改变自己形象。

一进庙门是施全祠，施全高举斩妖剑，怒视群奸，旁边还有隗顺。岳飞被害，全杭州老百姓哭天号地，有个叫施全的小军官，日夜想着为岳飞报仇，隐藏在杭州众安桥下，准备行刺秦桧，结果没成功，反被秦桧用磔刑杀害。隗顺是个狱卒，岳飞在狱中被害之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把岳飞背出去悄悄埋了，并作好记号，临死前告诉儿子;等到二十一年后岳飞昭雪平反要找忠骨时，隗顺的儿子站出来了。施、隗两个小人物做了两件了不起的大事。

施全祠下是一字排开的秦桧、王氏、万俟卨、张俊、王俊五铸铁跪像。当时盖庙设计时并没有秦桧等跪像和施全祠，是庙成之后人们意犹未尽，觉得应当让秦桧一伙永远受到惩罚，才补了几个奸贼跪像，以后又加上施全举剑斩妖、隗顺一旁助威的场面。“秦桧与其妻长跪于下，观者争击之，堆积砖石不下百余斗。”这后加的“民间创作”才是真正的民意！

施全祠的斜对面，也就是山门东侧，有一通乾隆碑。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弘历南巡回京途中到此祭庙。据说，这位大清皇帝刚要进庙，一阵风吹，庙门很快关上了。乾隆认为这是岳飞不欢迎他，记恨他的祖先，让他很尴尬。满族是南宋时的金国后裔，当初金国元帅完颜兀术要秦桧“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岳飞是议和投降的主要障碍。可以说，岳飞是金兀术与秦桧、赵构合谋杀害的。老祖宗有罪，乾隆当然明白。但乾隆毕竟是乾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随口诌了一首《七律》，末了来一句“故乡俎豆夫何恨，恨是金牌太促期。”意思是說，现在家乡人这么纪念你，你还有什么可恨的呢，要恨就恨给你下十二道金牌的糊涂加混蛋的宋皇帝吧。他替自己和老祖宗开脱了一下。乾隆的诗刻在碑上，立在庙的神道中间，还盖了一个巍峨的大亭，有点霸道。清王朝被推翻后，老百姓就把它“请”到山门外一旁去了。这个插曲加上施全祠，是岳飞庙的精彩部分，全属“民间创作”，很耐人寻味。

乡亲：岳爷爷很灵验

汤阴县东16公里的程岗村“岳飞故里”，实际就是一座村级岳庙。

这里原叫双凤岗。岳飞出生在这里，当他发出第一声啼哭时，一只大鸟正好飞过屋顶，他老爸就给他取名飞，字鹏举，寄予厚望。他在这里上私塾读书，跟名师习武，并从双凤岗走向抗金前线，成为一代名将，万世楷模。

当年岳飞被害，家遭洗劫，百姓四逃，村子荒芜。后来明太祖朱元璋移民，有程姓人家从山西迁来，遂改名程岗村。汤阴县城里的岳飞庙建成后，岳飞后代和家乡人感念先贤，集资建起这座庙宇，称“宋岳武穆王故宅”，而人们习惯称为“程岗岳庙”。

讲解员是个女孩，她说，这里的老百姓管岳飞叫“岳爷爷”，把他当神灵来祭祀。老乡生活一般都不富裕，可一说要修缮岳庙，东家拿几个鸡蛋，西家出几升米，你扛几根木料，我来干几天活儿，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全凭一份心意。众乡亲以岳飞故里人为荣，很是珍视这份荣耀。女孩说，我给大家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吧：有个不远地方的大娘，生了重病，奄奄一息了，忽然有人托梦，说到岳庙去拜岳爷爷病就会好的，她就让女儿陪着来到程岗，住进岳庙，每天扶着病体，扫地，除草，结果饭量一天天大起来，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一个多月后竟然好了。从此后，每年她都要来这里住一两月，为岳爷爷打扫清洁。不管这样的故事有多少传奇，但故乡人千百年来对英雄的那份情不变，像守护神灵一样守护先贤，还是令人感动的。

南周流村，与程岗村相距几里路，是岳飞曾祖、祖父和父亲的安息地。岳母死于军中，而当时战事紧张，岳飞只好将母亲葬在江西九江，打算战后再与父亲合葬。

这里地势平坦，汤河于村北流过。岳飞祖籍山东聊城，其曾祖岳成时迁移到汤阴的。岳家世代务农。

岳家祖坟与普通的坟没有什么特别处，只是规整一些，有一些古柏，比较清静。我们一行人参观时，有几个当地老农主动跟着，他们黑瘦沧桑的脸上流露出和善，为有幸成为岳家乡邻感到自豪，对我们有问必答。我问他们，这地方叫什么，一个说叫周流村，另一个纠正说叫南周流村，河的对面叫北周流村。问他们来这里的参观的人多吗，回答说不多，但总有人来。

与别处不同，这里的老乡不在门前摆摊卖什么旅游产品，只是用和善的眼光望着我们，就像我们回到故乡见到乡亲们那样，让你感到心中一股暖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