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商业性生活街道老幼互动行为场景研究*
——三个广州案例实证
2022-06-06姜晓艳朱小雷
姜晓艳,朱小雷
引言
我国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表明,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总量为2.64亿人,10年间占总人口的比重也从13.26%上升到18.70%,65岁及以上人口占13.50%[1],我国人口老龄化正在进入快速增长期。社区居家养老是解决城市养老问题的必由之路,但城市社区的生活配套未能跟上社会发展。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的决策部署,十三五期间,国家卫生健康委和全国老龄办将老年友好型社区[2]的创建工作开始推上日程,预计到2035年底全国城乡社区普遍达到老年友好型社区标准[3],从物质环境、文化环境和健康与服务三方面构建积极的老年友好型社区环境。
虽然近年来出现生育率降低的趋势,但由于高密度社区盛行、汽车侵占社区公共空间、社区配套设施被长期忽视等现象,提升儿童成长环境质量的呼声越来越高。从1989 年联合国发布的《儿童权利公约》到1996年提出儿童友好城市(Child Friendly Cities Initiative,CFCI)理念以来的30年,发达国家许多的儿童友好型城市与社区建设实践得到广泛认同[4]。近年来,我国的儿童友好社区发展事业方兴未艾,深圳、南京、成都等城市已开展局部实践,2019年《中国儿童友好社区建设规范》(团体规范)的出台表明了国内系统性推进优化适宜儿童的社区生活环境已形成一定的社会影响力。
发展老年友好和儿童友好社区是解决当下城市社区公共环境品质低、老幼人群公共生活需求被忽视、儿童户外活动减少、代际疏远、配套设施功能单一及使用率低[5]、社区活力欠缺等现实问题的重要抓手。社区生活街道既是连接主要生活空间和服务设施的纽带,也是人们所依赖的重要的日常生活场所[6]。儿童和老年人群体是社区日常生活时间较长的人群,他们的日常生活和行为轨迹有一定的重合度,研究老幼人群对社区生活街道的使用方式,是观察社区生活品质的一个窗口。根据老幼人群互动规律和协同使用行为进行社区老幼生活设施的有效衔接和空间复合,可以提升社区公共空间与设施的使用效用,促成老年友好和儿童友好社区的落地。
1 研究设计
1.1 相关研究
既有的社区公共空间研究多关注作为单一群体的儿童或老年人,较少将儿童友好与老年友好的研究目标进行整体衔接与推进。近年出现以老幼共享为目标的相关研究,探讨老幼友好社区建设策略,具有一定的探索性。例如,吕元等(2020)提出看护型和参与型两种社区老幼共享空间模式和设计要点[7]。汪劲柏等(2021)从老幼友好角度探讨社区空间“场景化”设计模式的成效和适用性,通过问卷调研、座谈访谈、需求卡片、场景模拟等方法,进行社区人群刻画和需求模拟,针对性安排集中设施点、口袋便民点、智慧交互点和特色品质点等4类配套设施[8]。郑宇等(2021)以广州市三眼井社区微改造为例,采取深度访谈方法,总结现状环境中老幼友好性不足的空间问题,分析老幼友好视角下的共享街道、重要出入口、公共活动空间节点及绿化空间的微改造设计思路,并阐释微改造及后续维护实施机制[9]。董毓兵等(2019)运用行为观察和行为注记的方法对两个户外活动空间中老人及儿童的行为进行分析,从社区户外活动空间边界及中部区域、活动空间内部设施及其布局等方面提出老幼友好型社区户外活动空间模式[10]。
这些研究从老人及儿童行为需求的实证出发,探索公共空间的设计模式,但对场所的内容关注仍不够,对老幼人群之间互动规律与设施空间复合的关联性认识尚未得到充分重视。
1.2 研究目的
本研究试图利用行为跟踪和行为观察法,刻画社区生活街道中老幼人群的行为场景序列,从不同角度分析老幼人群对社区主要生活性街道的使用行为特征,通过观察老幼群体在社区生活街道的互动方式、空间使用方式,总结老幼群体日常生活的行为场景模式,进而讨论社区生活服务设施空间复合的可行模式。
1.3 研究对象
选择3个典型的广州居住社区的生活街道进行调研,侧重有商业配套的生活街道,包括小区内部道路及小区周边城市街道。社区涵盖了1989年至今广州社区发展的各个阶段(表1),代表了广州改革开放以来的几类典型居住社区,包括保障房早期的棠德花苑,它融合了各个历史时期保障房的形态;保障房刚进入大发展时期的芳和花园,它是广东省的保障房样板社区;代表广州新城发展水平的大型商品房住区——万科东荟城。这三个社区均反映了代表性开发主体的社区发展理念,具备商品房和保障房发展成熟期的多样化特征。
1.4 研究方法
主要采用行为路径跟踪法和行为观察法[11]。行为路径跟踪法通常用于对较大区域内或较长时间内的人们活动特征的观察,研究者可以在被调研者不知情或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实施行为观察,并将路径记录于平面图上。实施步骤如下:①为老幼人群出行路径和互动类型设计符号。②选择天气晴朗的日期(2021年初),于9:00~12:00、14:00~19:00时间段内进行调研,并记录气温。③采取录像的方法,从小区门口为起始点,对老幼共同出行的群体进行跟踪,若老幼群体进入某一设施5min以上或返回小区门口则跟踪结束。④资料整理,将录像中的路径信息和停留互动信息绘制于平面图上,多组跟踪路径叠加于同一平面图构成行为轨迹地图。
行为观察采用结构观察法,即采用预备的观察提纲和行为核查表进行观察,为非参与性观察。具体观察工具如下:行为核查表——对行为进行分类,并记录各行为发生的频次;行为地图——在场地平面图上记录发生行为的内容、地点等信息。行为观察步骤如下:①为老幼行为分类并设计符号。②现场观察记录,补充行为类型。③约每隔10min进行一次记录,取一天中活动内容丰富的时段进行行为地图绘制,并填写行为核查表[12]。
2 典型社区生活街道的行为跟踪与观察:三个社区案例实证
社区生活街道既承担社区步行主通道的功能,又是居民日常生活购物、休闲、娱乐、学习等多种出行的目的地,它是社区生活的核心空间。商业性生活街道往往是一个社区内最主要的生活街道,通常连接社区入口、口袋广场等空间节点,与社区休闲道路共同形成生活空间网络,呈现一副生机勃勃的生活景象。商业性生活性街道一个基本功能是聚集社区的生活配套服务,提供生活的便利性;其次是提供吸引人的休闲娱乐项目。典型社区商业性生活街道包括节点型的生活主街(商业内、外街)、街区网络型商业街、临界城市道路的外街型生活街道[13]。本研究从老幼人群日常生活路径的观察开始。
2.1 节点型商业性生活主街:万科东荟城
节点型社区商业性街道有内街和外街两种形态,街道通常和社区主要空间节点(入口、广场)相结合。万科东荟城位于广州比较成功的新城——科学城的核心区域,其生活主街是节点型商业街道,为万科社区服务项目的“幸福街市”模式。商业服务设施集中于万科东荟城的南北两侧,连接着南北入口(图1)。街道仅允许非机动车及行人通行,故流速较缓,流量适中。
路径跟踪法实施的重点是考察被观察者出行的目标设施及其关联设施、路径的分布和密集程度与场所空间的关系、老幼互动行为发生地点及场所特征。万科东荟城北门商业街的行为跟踪举例如图2:跟踪对象为穿红色衣服的奶奶和蓝色衣服的孙子一同出行,时间:2020年12月22号10:13,持续7min。路径地图的“长辈等待”符号在该例代表儿童前往文具店而老人在门口等待,“儿童玩耍”符号代表儿童在草坪上玩耍(图2)。
图 1 万科东荟城商业主街
图2 科学城万科东荟城商业街总平面图及跟踪录像的行为序列截图
共观察37组出行数据,统计52条设施连接信息,绘制两张数据叠加的行为路径图(图3)。观察表明,社区出入口处的开放空间具有很高的人气,常发生打招呼、驻足行为;等待行为发生于生鲜超市、游戏机等只能吸引老人或儿童其中一方的设施门口。老幼人群的路径选择多与出行目的相关联,人们往往选择最短路径到达目标设施,他们进行休闲活动时倾向去有座椅的地方。在设施使用方面,居民外出购物和去学校接送儿童的行为最多,老幼设施使用较均衡。生鲜、临时摊位、文具店等功能的使用率较高(图3),居民对临时摊位和座椅设施的使用行为较多(占所有使用行为的27%),说明了此类设施的吸引力。老幼设施之间也有较多联系(23%),以学校、零食店与生鲜店、超市的联系为主。
图3 万科东荟城商业街的行为跟踪路径叠加与分析
2.2 街区网络型商业性生活街道:棠德花苑
棠德花苑建成于1997年,位于中心城区天河区的棠下村旁,区位较好,其生活主街是围绕东西向主轴的核心绿化空间布置,为人车混流街道(图4)。共观察17组出行数据和23条设施连接信息,绘制行为地图如图5:①设施使用:社区中部绿化广场和南侧商业设施的使用频率较高,沿着南侧外围城市支路的商铺使用率最高;老年设施和儿童设施通常不会在同一次出行中同时使用,老幼设施联系不紧密,使用不便。②路径选择:人们对绿化环境好的路径有一定偏好,半圆形绿化广场会吸引人们绕行。③空间使用:南侧主街底层商铺及其紧邻的中心绿化广场是互动行为发生的密集场所;社区外部商业空间的人行道窄,车流量大,以餐饮设施为主,对老幼群体的吸引度较低。使用强度关联性高的设施是超市和广场。人车混行主街实际上是路边停车场,这也是老旧社区的基本使用方式,它虽然对儿童和老人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但是车流量低。商业功能混合街道的使用气氛好于单纯的休闲街道。
图4 棠德花苑南侧人车混行主街
图5 棠德花苑跟踪路径叠加
2.3 单边邻接城市道路的商业性生活主街:芳和花园
芳和花园位于荔湾区坑口地铁站附近。社区内部服务配套设施主要包括北侧底层商业街及东侧“芳和荟”购物中心。人气较旺的是北侧底层商业街(图6),临北面的城市次干道,为单侧的底层商铺格局,有临时停车带。在社区范围内共观察32组出行数据和42条设施连接信息,叠加形成行为地图如图7,内部环形步行道北侧的使用强度较高,这里联系商业街和中心绿化广场。使用行为特征如下:①设施使用:居民对生活超市和休闲广场的使用较多,儿童设施数量少且位置较偏,老幼设施联系较少。②路径选择:通往商业设施、学校、社区内部广场的路径使用率较高,反应了这三类设施在被跟踪者行为中的主导地位。③空间使用:道路边座椅容易发生休息、互动、驻足行为,文具店旁长辈等待行为较多。使用关联性较高的设施是餐饮、生鲜、超市、临时摊位、广场。小区外部道路人车混行,行人多靠店铺行走和停留,内部道路禁止机动车,道路空间均被作为活动空间使用。
图6 芳和花园北侧底层商业街
图7 芳和花园生活街道行为跟踪路径叠加
比较三个社区街道车行状况与空间使用的关系可知,机动车道意味着安全隐患,以社区外部机动车道为甚,基本无人停留。停车空间作为车道与活动空间的过渡空间,为行人提供较安全的使用空间。
综上,根据三个社区主生活街道被跟踪者的行迹数据,分析设施使用的关联信息如图8,发现广场、学校、摊位、生鲜超市的到达次数最多。观察设施之间的联系,发现与儿童使用有关的学校、文具店最容易与其他设施产生联系;老年人使用较多的设施中,生鲜超市、固定摊位最容易与其他设施产生联系;零食店、学校与生鲜超市是关联老幼人群最为紧密的设施,这一点在万科东荟城的商业街中表现尤为突出。这些规律给老幼设施的合理布局提供线索。
3 老幼人群的街道生活行为及其空间特征
3.1 社区街道的老幼生活行为特征
(1)计划性和随机性交织
目的性的出行往往以生鲜超市等“主力店”、社区广场、学校为主要目标点,点心牛奶等轻食店则是比较热门的次要目标点。主力店不管位于哪个位置,都可以聚集大量人气,发挥引力锚固节点的作用。人们到达热门店铺途经的其他店铺对儿童有一定的吸引力,从而诱发对非热门店的停留,带动一些无计划行为提高环境活力。跟踪发现,人们会在多家生鲜超市比较价格,这无疑增加了出行路径,为途经的商铺增加更大的接触机会。
固定的室外售卖摊位对老年人的吸引力较大,儿童则对饮食、玩具地摊点有兴趣。摊位位于小区入口或人们的必经之路上,以打折服饰、日常用品为主。然过路客的停留时间不长,但可以持续保持高人气,增加居民互动机会。
座椅设施是重要的吸引点。士多店门口、广场、树池等位置的座椅,形式多样,在干净的情况下会吸引人坐下休息。
(2)行为的序列性:学校、超市和广场是人们主要的目的设施,实际使用中,人们会围绕这些设施产生一系列行为序列。①儿童上学行为序列:儿童上学后长辈会去买菜、健身或者进行文体活动。放学后的儿童玩滑板车、在校门口附近的广场玩耍、在士多店购物、去培训班、等待长辈买菜、或直接回家等等,行为规律性明显。②长辈购物行为序列:长辈购物时允许儿童在文具店玩耍,购物后会选择去社区广场、座椅设施、餐饮店等地方活动。
3.2 社区街道的五种老幼人群互动行为模式
多数老人的出行目的性较强,儿童的出行除了上学是必要性行为之外,多为即兴发生的玩耍活动,对开放空间的适应性也有一定的要求。老幼互动行为受年龄、出行工具、环境硬件等多方面因素影响。老幼互动行为的其中一方往往作为行动主导者,另一方作为陪同者,两者进行相同或不同的活动。将观察到的老幼互动行为方式整理为图9所示的关系图,可见儿童的玩耍行为、学习行为具有较高强度的老幼互动特征,具备核心价值。进一步结合行为场景观察,对各类行为的定义、内容、场景特征进行描述,构建老幼人群的“行为—场景”关系矩阵图(图10)。在老人陪伴儿童的行为中,以聊天、玩手机行为最为常见,玩耍是儿童日常生活的重要形式,对儿童成长有重要意义。总的来说,安全的环境是老幼人群安心出行、有效使用环境与设施的保证。老人陪同儿童出行,多出现消极等待的情况,为老人提供舒适的休憩和活动空间就尤其重要,在这种情况下,一些老幼设施是具备复合配置的潜力的。根据观察数据的分析结果,归纳出五种老幼人群互动的行为模式。
图10 老幼人群的“行为-场景”关系矩阵示例图
(1) 以儿童为中心的学习行为:多数儿童上学、校外参加培训班通常由家长或老人接送。儿童学习期间,负责接送的老人有很多活动可以选择。老人就近等待,需要有积极的空间和活动支持。有些培训班门口布置有可坐设施。等待的老人一般在聊天、玩手机,一部分人会进入培训班附近的阅览室或自己带书阅读;也有部分老人到附近的文化活动站或广场参加活动。
(2)以儿童为中心的玩耍行为:玩耍是儿童的天性,也是成长的重要催化剂。儿童玩耍可以随时随地发生,广场、绿地、人行道边都是儿童玩耍的重要场地。年龄稍小的儿童通常由家长或老人陪同出来玩耍。有座椅的场地为人们进行长时间的活动提供了方便。以往的研究多关注专用的儿童游戏场地的设计,但社区中的儿童专用玩乐设施往往难以满足使用,街道空间对儿童玩耍的潜力受到忽视。另外,不少健身器材也是老人喜欢带小孩来玩耍的场所,因为在这里老人既可以参与使用器材,也能更好地和其他老人聊天、互动。领域感较好的相对封闭的硬地,例如街道旁的口袋广场也是小孩玩耍、追逐的好场所,其中的关键是可以隔离电瓶车进入,营造安全的氛围。光亮的花岗岩地面也是幼儿爬地的好地方。
(3)以儿童为中心的运动行为:运动行为指儿童练习骑车、滑板车、打篮球、使用健身器材等。有时候儿童的运动和玩耍是不可分的。发生场所例如街道旁边的小广场、草地、架空层、人行道、球场、健身器材场地等。实际建设中很少有将儿童设施和成人健身设施结合布置,各类活动设施孤立地布置难以满足老幼互动的需求与习惯。封闭的运动场可以屏蔽电瓶车,是儿童喜爱的较安全的活动场地。由于电瓶车使用率高,社区主要内街上的儿童活动尚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
(4)以儿童为中心的饮食行为:年龄较小儿童的进食、饮水时间间隔比较短,也是刚需,很多街边的饮料和小吃对儿童的诱惑较大。很多人都有儿时围观小食摊的记忆。士多店前有桌椅供幼儿人群进食,有遮阳、场地的领域感和安全感较好,老人在等待中聊天、玩手机;街角或口袋广场的座椅上,老人家推婴儿车停下喂食幼儿、聊天;儿童也是喜欢聚集在一起饮食,相互影响、互动,气氛很好。
(5)以长辈为中心的购物行为:购物是老人日常生活中的核心内容之一,它指买菜、买日用品等日常必要性行为,多发生在生鲜超市、零售店铺、路边摊。这些商业空间门口或附近开放空间场所则是同行儿童等待、玩耍的好去处。例如,超市边上有玩具店时,吸引儿童到玩具店逗留,适应这种老幼同时出行的行为需求。随行的儿童,也喜欢带上自己的滑车或小单车,紧跟购物的长辈后面玩耍。
3.3 典型的街道生活场景模式及影响因素
(1)商铺门口场景模式
①商铺业态是影响商铺使用的关键因素,很多商家利用游戏机、饮食吸引儿童,是商家长期观察儿童行为需求的结果,主要包括游戏机场景和士多店场景(表2)。②商铺前有产品展示空间、有可玩和可坐设施,是方便儿童和老人聚集的空间。③商铺靠近社区主干道的情况下,活动人数和活动类型较多样。④多数商铺之间联系较少,未形成更大范围内的联动效应。
(2)街道上的开放空间节点——有活力且功能复合的场景模式
除了商铺界面外,街道本身的开放空间形态也是影响人群活动的重要一环。人们喜欢停留的空间,既包括有座椅的士多店,也包括道路边上的各类广场,座椅是吸引停留的重要因素,运动空间和器材也是支持老幼人群活动的关键设施。表3列举了典型的街道活动场景模式,它们也是确保街道人气的重要空间节点,其中的关键就是提供多种活动功能复合的可能性,聚集人气[14]。
表 2 典型的街道界面行为场景观察的截面记录举例
表3 典型的街道活动场景模式
通过上述典型行为场景描述发现,老幼互动的基础是创造共同活动的条件,街道的可步行性、安全的活动环境、适宜尺度的店铺门前领域空间、吸引老幼人群的功能与业态等都是促进老幼互动的影响因素。
4 讨论与启示
4.1 行为模式与空间“锚点”
Reginald Golledge(1978)提出的空间“锚点”理论是空间认知领域的重要模型[15]。该理论认为空间认知是一个分阶段分层次的过程,当人进入到一个环境中时,最早注意到的是具有标志性和自身关联度高的“锚点”(anchor point),之后围绕锚点一步步学习周边环境。空间的锚点提供了关于空间信息的回忆、组织的骨架性(skeletal)层级结构,是居民长期形成的生活行为与习惯的匹配点,某种程度上决定了社区的“行为——空间”结构,成为人们头脑中习惯的“模式”。对社区设施来说,生鲜超市、学校、篮球场、街道口袋广场、游戏机、展示廊等有吸引力的驻足地点是常见的老幼人群活动的空间锚点。可将上述观察到的行为模式和空间锚点结合,寻找社区生活服务和环境设施复合的可能性,提升街道生活环境的吸引力。
(1)儿童上学行为序列(图11的A图)
从时间上来看,该行为序列具有短暂的峰值特点,即通学人群集中于放学时间段,行为的持续时间较短但关联的行为种类迅速增多。从空间上来看,这一序列具有学校或者培训机构周边聚集性的特点,即学校具有通往各个活动地点的“锚点”引导作用,其周边可以设置较多儿童活动的功能,例如幼儿园旁可以设置专用儿童游戏场、社区公园;中小学旁可以设施青少年活动中心、四点半课堂、球场等;设施内部可以由社工照看儿童,给双职工家长缓冲的余地。同时在周边适当地配备老年人活动设施,方便老年人接到儿童之后还可以方便地返回文体活动室继续活动。
(2)儿童玩耍行为序列(图11的B图)
该行为序列主要指发生在生活街道、街边广场和绿地的玩耍行为。就户外空间而言,调研发现儿童在生活街道、社区广场等空间活动较多,同时,老年人可在儿童附近单独活动,如参加手工料理课、舞蹈运动课等等。因老幼出行多以儿童行为为主导,提示了儿童在促进邻里关系中的重要性,故将生活街道和广场作为重要锚点。以上两种儿童行为序列的发生都围绕街道这一载体,一方面商业街道的丰富业态是儿童多样性活动发生的基础,另一方面街道两侧的多种形式的领域性空间为儿童玩耍停留提供发生空间,故创造儿童友好的生活性街道模式对老幼人群互动具有积极影响。
(3)长辈购物行为序列(图11的C图)
图11 学校、生活街道、生鲜超市的“行为—空间”关联序列
该行为序列从时间上看具有较长的持续性,跟长辈购物时长有关。从空间上看,具有分布均匀的特点,一个社区中会有多个生鲜店,且间隔一定距离,许多老人会前往多家比选,在进行多家购物时容易诱发其他行为发生。该行为序列说明生鲜店是老人活动的重要锚点。但对儿童来说并非如此,所以可以在生鲜超市内设置阅览室、儿童活动区等设施,暂时安顿儿童。
4.2 老幼服务设施及其空间复合的可行模式思考
社区生活设施复合的目标是使老幼群体在日常使用时,均能找到适合自己心仪的设施,满足各自的需求,且又不是分开在较远的距离,利于老人照看儿童、以及老幼人群之间的互动。同时,老幼复合的空间环境与设施布局,可以有效提升设施使用效率和社会效益。
基于上述行为—场景模式和行为序列分析,笔者总结社区服务设施复合设计的两种基本模式如下:①设施邻近。以老幼人群行为序列为基础安排各类设施的邻近复合,老幼人群行为序列可以构成一个社区设施空间位置关系的拓扑网络(图12),供社区配套设施规划设计参考。②设施共享。由于种类有限的社区配套设施和多样的人群需求之间存在矛盾,老幼群体共享部分设施可节省社会资源。例如,社区广场、社区食堂、阅览室、社区服务中心大厅、老年照顾空间等环境类型中都可以进行老幼人群使用空间共享的探索。
图 12 基于老幼人群协同视角的社区设施锚点及其关联性分析
结语
社区生活街道是社区生活多样性的物质空间标签。成功街道的特征是功能多样、环境适宜,其中的关键有两点,其一是商服业态的多样化并可以满足居民需求,这是街道的活力之源;其二是街道开放空间与设施对人的行为需求的支持与包容。生活街道的核心功能是支持人们的社区生活,其配套何种服务内容就尤为关键。老幼人群是社区活力的风向标,一个没有人气的、或者是人们不愿停留的街道,主要归因于空间的内容是否满足人的需求。
儿童友好和老年友好的社区,其本质上是要为支持老幼群体的日常生活和行为天性,提供适宜的服务配套和安全健康的公共环境,进而构建具有活力和归属感的社会生态环境,形成一个可居、可玩、乐于交往的日常生活空间,对于儿童的健康成长,老年人的积极老化都有重要的意义。本文从老幼群体融合的视角,从多样化的街道空间环境和商业业态、以及由此引发的老幼人群互动的多样行为等多角度,以设施配置及其空间连接关系为重点,研究了广州典型的三个社区主要生活街道的环境行为多样性,分析老幼群体的时空行为类型、模式与场景的关联性,初步得到一个环境行为的理论拓扑模型。
老年友好和儿童友好均对社区提出安全易达、无障碍、文体设施多样、完善辅助服务等要求,与此同时老幼群体在需求设施种类、空间使用方式等方面的差异也不容忽视。老幼设施的邻近和空间共享是可行的思路,但不代表所有空间都适合老幼融合,本文仅对部分社区设施的复合提出建议,今后需要引入新的行为需求监测手段,加强数据积累,全面深入地研究社区配套设施复合的可行性、必要性和复合程度,并从生活圈的角度探索设施布局量化指标的适宜范围,精准地提升社区生活配套设施与公共空间环境的品质。
图、表来源
文中图、表均由作者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