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的心事

席莹莹

雨后的山林青翠欲滴，空气无比清新。我踩着湿滑的落叶和杂草，一寸一寸地寻找菌子。玉珊瑚般的扫帚菌，形如喇叭的喇叭菌……

哎呀！还有我最爱吃的红黄相间的奶浆菌。我两眼放光，一蹦三跳地扑向目标。

“小雅，快回家了！”妈妈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不回，就不回！”我挥舞着双手抗议。大片大片的菌子不捡，晚了可就被别人捡走了。

“你大伯……提前回来了！”妈妈急吼吼地说。

大伯？我瞪大眼睛，像被电击了似的，扔下竹篮，跑得比兔子还快。

飞奔到家门口，我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汗珠如同雨水般哗哗流下来。

一个身穿蓝色T 恤、黑色短裤的中年人紧挨着爸爸站在院子里，笑眯眯地看着我。

“看这孩子，像只泥猴！快过来让大伯瞅瞅。”爸爸一把将我推到大伯面前。

上一次见到大伯还是在我五岁的时候，因为大伯在飞机制造厂工作，工作特别忙，六年都没有回过老家。

“小雅长这么大啦！”大伯慈爱地拍拍我的头。

等我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妈妈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青头菌酿肉、爆炒扫帚菌、酥炸喇叭菌……

除了菌子，还有炖鸡和蒸鱼，一阵阵浓浓的菜香直往我鼻子里钻，我咂巴咂巴嘴，局促地坐到餐桌旁。

“全是我做梦都想吃的，山里的味道！”客套一番之后，大伯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他们边吃边聊，提到很多以前的事。我支棱起耳朵，想听大伯说说他是怎么开飞机的。可听了大半天，也没听到我最关心的话题。

“大伯是开飞机的吗？”小时候，我经常问爸爸。

“是。厉害吧？好好学习，长大了跟大伯一起开。”爸爸总是这样回答。

因此，我自然而然地认为，天上的飞机都是大伯开的。除了大伯，谁能这么厉害？

有一次大课间时，同学们正在操场上玩耍。我听到空中有飞机“轰隆隆”地飞过，忍不住高声喊：“看，那架飞机是我大伯开的！”

“你大伯真牛！”

“好酷！”

…………

在同学们羡慕的眼神中，我说不出的自豪。

镜子里的我，小眼睛，塌鼻梁，薄嘴唇，长得一点也不好看。但这有什么？有个开飞机的大伯，足以让我在伙伴们面前抬头挺胸，得意扬扬。

半个月前，班里最调皮的希木突然神神秘秘地走到我旁边，递过来一个圆形的盒子。

“小雅，这盒弹珠送给你！”

“真的？”我瞪大眼睛，盯着玻璃盒里色彩斑斓、闪闪发亮的弹珠。

“下回……你能不能让你大伯开飞机时带上我？”一向虎头虎脑的希木竟然低着头、搓着衣角跟我说话。

“好吧！”我看看弹珠，又看看希木，犹犹豫豫地说。

希木平时没少闯祸，真不想答应他。可是，天知道我多么喜欢那盒弹珠。

“一言为定！”希木放下弹珠，美滋滋地走了。

大伯走的那天，邀请我和爸爸去陕西玩。

一路上，我看什么都新鲜。我们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又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了大伯家。

第二天一早，大伯就带着我和爸爸去参观他工作的飞机厂。

“这是办公区，那边是研制区，试飞区在最里面……走，我们到部装车间看看！”大伯走在前面，一边指引，一边讲解。

部装车间里，长长的装备生产线上，许多工人正忙着把各种小零件组装成大部件。接着，我们又去了总装车间，组装好的大部件整齐地排列在那里。

“大伯，你啥时候开飞机？”我鼓起好大的勇气，终于问出那句一直在我心里翻腾的话。

“谁告诉你大伯是开飞机的？大伯是铆工。”大伯摆好图纸，给我做示范。只见他拿起钻头在机翼上钻孔，钻好孔后放入铆钉，又仔细地把铆钉两端打平，与机翼表面平齐。

啊？大伯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铆工？那我还怎么带希木坐飞机？同学们知道后肯定会笑话我。我的情绪犹如过山车一般，从高高的天空一下子跌到谷底，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无论大伯问我什么，我都不肯说原因，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回到大伯家，伯母找来很多玩具，还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可我仍然哭着喊着要回家。爸爸一向宠我，只好依着我提前带我回了山里。

回来后，我每天心事重重，吃不好，睡不香，纠结着暑假开学后该如何跟同学们解释，尤其是那个不好惹的希木。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我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某厂的飞机在试飞时，因为铆钉工艺的问题，发生了机翼折断的事故……

“爸爸，铆工那么重要吗？”我仰着头问爸爸。

“当然了！你大伯说过，飞机的大部件加工出来以后，受材料本身特性的限制，强度达不到使用要求。需要打入铆钉连接各个部件，增强机身和机翼的承载能力。制造一架飞机，需要成千上万颗铆钉，少一颗都不能保证飞行的安全。凭你大伯那股钻劲儿，在他手里，绝对不会发生机翼折断这样的事儿。”爸爸的脸上写满骄傲。

随即，爸爸又不安地说：“爸爸嘴笨，不知该怎么解释。小时候，你问‘大伯是开飞机的吗？’，看你那兴奋劲儿，我不忍心让你失望，也为了鼓励你好好学习，所以才故意骗你。对不起，都怪爸爸！”

“是这样啊。”我小声嘟囔。

原来，和开飞机的飞行员一样，铆工同样不可或缺，每个岗位都很重要。我为自己的鲁莽和虚荣愧疚不已。或许，我也可以像大伯那样，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能用实力来证明自己，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的心里渐渐亮堂起来。等开学以后，我就跟同学们坦白，再把希木的弹珠还给他。

傍晚，天空飘起了小雨。

第二天，雨停了。天刚蒙蒙亮，我就蹑手蹑脚地跳下床，挎上小竹篮，脚下生风似的进山了。大伯最爱吃菌子，我要去采很多很多菌子，再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给我亲爱的大伯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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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面烘托的妙用

杨 悦

从飞行员到铆工，虽然大伯在小雅印象中的职业发生了变化，但他的形象一如既往的高大。细心的你也许会感到奇怪：明明故事中对大伯的外貌、动作、语言的描写都少得可怜，为什么大伯的形象还是这么鲜活呢？这就是侧面烘托的妙用了。作者没有对大伯的形象进行正面的刻画，而是通过小雅的想象和爸爸的描述让大伯的形象变得有血有肉起来，读者虽不见其人，却能产生很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