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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三题

2022-06-06唐文华

当代作家 2022年5期
关键词:酿酒师翠花老朱

酒香古镇

湘江旁的小镇,一排排高大的青砖大瓦房悬挂在江岸,酒的香味就沿河顺流,飘香十里。

老朱好酒,酒龄与年纪相仿。爱酒,量不大。

在高溪市古镇,生活着一群像老朱一样好酒的人。古镇倚存着许多酒作坊,古镇上空好像永远在漂荡着酒的香味。

老朱祖辈留下大宅子,厢房、耳房、天井,三进五出十八间。有一年,贵州茅台镇酿酒师偶尔打这经过,徘徊了四五天,最后以每年五百斤酒租下这幢宅子。

那年,高溪市镇有了第一家酒作坊。第一锅酒溢出时,激动了一街子人,酒的香味在古镇上空飘散,街上的男人在酒精刺激下跳舞。这一天,镇上的男人们牛饮着不要钱的酒,手舞足蹈。古镇在酒的香味里云里雾里高大端庄似淑女,看护着疯癫的酒汉子。

酿酒师的精湛的手艺赢得了古镇如花的赞溢,号称古镇一枝花的肖寡妇在男人去世的第二年也嫁进了酒坊。

高溪市因古镇得名,又因酒出名。十里八乡想喝酒的都往古镇奔,古镇有酒又兴起了几十家餐馆。

有了钱的酿酒师自己盖了酒坊,生意也越做越大,成立了造酒卖酒贸易公司。帮助徒弟们又开了好几家酒坊,酿酒师的媳妇肖婆娘专门卖酒,她站在几十个硕大的酒桶前,成了古镇独一无二的风景线。

老朱的出游没引起人们的注意,几年后老朱的回归吸引了古镇的眼球。

五年,你去哪了?街里街坊堵着家问。

出去学艺了。老朱笑眯眯地答。

古镇人彪悍,老祖宗都是当年湘军部下,驻守于此,也长驻于此。

老朱把祖宅翻新了,招兵买马。"古镇朱家酒业公司"开业那天,在古镇炸了响雷,轰动了一条街。

老朱祖上是节度史,了不得的大官,管着零陵府所有码头,也是古镇高溪市所有人的骄傲。酒坊开业那天,古镇摆了几百桌酒席,热闹了一条街。

老朱家第一锅酒出锅时醉了半条街,单凭那酱香味让古镇人为之一振。酒坊外围了一圈人,待大家喝完一碗后都竖起了大拇指。

老朱家在古镇中心,铺面宽敞。老朱又别出心裁,把酒铺设计得古香古色,又特意做了个大酒壶竖立铺中心,把"朱家酒"三字印刷得十分精美,窗台上一字排开塑料桶精装的各类泡酒,以三七、眼镜蛇、红果等泡的药酒格外醒目。原本酒醇厚,又还有那些诱人的功能,把古镇的男人女人勾得晕头转向。

老朱家的酒生意一下子风生水起。

一日,酿酒师与老朱相遇了。把盏换杯一番之后,酿酒师问老朱,古镇人原来喜欢酱香味?

老朱眯缝着眼睛道,古镇人将门后人,有血性。换个口味也许不一样的感觉。

酱香味也只有出道贵州茅台,而且工艺极为复杂,在酒道数得着的上乘,一般人很难学会,五年来你在茅台学这?酿酒师有些不解,又充满了好奇。

再上乘的手艺也是人学的。老朱酒量不佳,半壶酒下肚管不住舌头。

酿酒师望了望老朱,笑了笑,结完帐走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老朱依然出锅着酱香酒,老朱仍烤着米酒。老朱家的顾客越来越多,生意也越做越好。

又一日,趁酿酒师回贵州老家之机,酿酒师肖婆娘把老朱请到家里。一番推杯换盏后,老朱有些迷糊。在她连嗔带怪的追问下说出了酱香的秘方。

肖婆娘根据秘方酿造了一批酱香酒。

酿酒师回来了见自家铺面也卖起了酱香酒,品了品酒,摇了摇了头。

没几日,酿酒师卷起行李走了,这一走再没回来。

老朱仍卖酱香酒。

肖婆娘卖着米酒,满脸憔悴。

酒香仍漂散在古镇上空,醉倒十里八乡好酒的男人……

老街的豆腐

街道青石板被人踏牛踩了几百年,石板撞击声仍那么脆,声音那么悠远。一条街都是步履脆脆响声,街老了,房子也旧了。老街,在仓桑岁月里一轮又一轮,像那座石拱桥,上了年纪,佝偻着腰。

黄阳司老街名气大,缘于豆腐。黄阳司是个区,辖几个乡,方圆几百里种的黄豆白里透着黄。嘎巴声脆生生的,黑土地的豆在火曝太阳下性子烈,见水就胀,石磨下涌出的白浆透着水的柔,玉的润。

宋家出美女,宋家豆腐透着那个白,叫人看了看不忍下手。西施豆腐宋家传承了几百年,像老街那座石拱桥,孤傲而又那么长情。

水妹是宋家十五代长孙,仍长得豆腐般的白,剪刀般的腰身如柳,喝着石拱下的湘江水,声音柔柔的,一字一字从婴桃小口吐出的话,蜜一般的甜。

老街也是码头街,一条宽阔的湘江南流出海。码头很有年份,几十艘轮船被江水泡得乌黑。跑码头的汉子都很俊俏,年轻的后生南来北往驻留老街歇脚,一歇十天半月。

水妹是宋家老大,中学毕业就把豆腐磨子接过来,她的笑豆腐做的,让女人舒心,小伙子甜心。

豆腐好吃,买的人就多。水妹陪过太阳守月亮,石拱桥上总有一个影子凝望着水妹窗口,温柔目光散落在窗台上。水妹知道,闯码头的华哥目光里滴着柔淌着爱。

华哥家住在大山里,偏僻得只剩风声鸟鸣。大山里穷,只剩瘦竹覆了半边天。华哥高中还没毕业跟着舅公闯码头来了,华哥心不甘,心大却斗不过天。一个穷字逼得华哥撕碎了学堂里摞摞书本,洒着泪离开了九十七班。

客栈隔着桥斜对着水妹豆腐房,水妹长发飘动顺着风牵动华哥的心。水溅豆花撩得水妹心好乱,水妹知道隔了座桥的目光很柔很细,隔了桥的心跳蹦蹦连着水妹的心。

十天半月,船走了,留下流淌不歇的湘江水,留下水妹溢着的情。

水妹心随湘江之心汹涌澎湃,痴痴地望着南流江水。

又一个十天半月,水妹磨房透著黑的夜灯光还那么亮,飘起的长发在灯光下波浪般撩人。阿华站在石拱桥上,彷徨着。

时光如流水,出落得花一样的水妹该到谈婚论嫁了。一个一个年轻后生在水妹幽怨的叹息声中走远。

老街一周两街,水妹天天出摊摆豆腐,浅浅地笑透着浓浓的忧伤。豆腐黄里透着白,重叠着水汪汪的思念。2D53453F-AB58-405C-94D1-B69E72447833

一眨眼两年了,华哥精瘦的肩膀透着黑黑的光。

一座桥没能挡住两颗火热的心。“回了?"水妹颤着心问。

"嗯"。华哥低着头。

三万的彩礼钱压着两颗心,沉重。

"我这里有五千,先攒着。"水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压在华哥的手上,背过身走了。

华哥揣着水妹厚重的希望再次起航。

老街豆腐,水妹負重的喘息声在石拱桥上回荡。

又是两年,水妹背着小孩仍在石拱桥上忙碌。长发不见了,笑里蕴着涩,水妹仍卖着豆腐。

隔着桥,水妹声音远远地递过来,"华哥呢,我家华哥呢!"

码头还是那么热闹,在老街。一个几百年的婉约如歌的赶集地。

没了凄凉的爱情,华哥不回了,隔着桥,回声颤凛。

老街还在,豆腐黄里透着白,一首老歌从石拱桥上飞去,顺着湘江南下,南下……

新街的油炸粑粑

老街叫黄阳司,有老街就得有新街。新街其实也有几百年历史,几百年历史老街人看不见。老街人就把普利桥叫新街,以示区别,也算给老街的衬托。

按大小划分,普利桥是大镇,好几十万人口的普利桥每年还赶二月八闹子,那场面颇为壮观。

当然,最出名的当数油炸粑粑,金黄金黄的度了一层油,一口下去,满嘴余香。

翠花家就是炸油炸粑粑的,一条河顺流而下,普利桥整条街就浮在江面上。依山傍江的小镇就有了烟雨江南的古典美。

座落在桥头的翠花家把糯米炸的油粑粑做到了极致,脆而清香,入口韧劲足,那种夹杂着香米的味道从两只鼻孔溢出来,又漂进去,整个街道都弥漫着奇特的油香味。

翠花家不仅油炸粑粑好,人也好看。翠花娘四十多岁了,叫油炸西施,整条街喊了二十多年。翠花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优点,皮肤还白,像老街豆腐一样水嫩。

上学那会儿,翠花学习成绩跟她舞技成反比。街上人考不考大学生活都一样有滋有味,翠花很愉快地跟母亲学习炸油粑粑。

公鸡打鸣时,翠花把泡好的糯米打成浆。太阳露出笑脸时,翠花已把糯米浆揉成面团,配好红糖,花生末还有老碱。

小镇人生活悠闲,太阳斜进了床上晒到屁股才爬起来。这时翠花的大铁锅茶油在翻滚了,街上人要几个油炸粑粑就着豆浆,神仙过的日子。新街对这种日子非常安逸,对油炸浸泡的香味十分惬意。

日子在勿忙和悠闲间,像街下那条小河一样不紧不慢地流淌。

河水在街上绕了一圈又走了,太阳在河面升起又跌落。忽然一天,太阳爬得正高时,翠花汗水浸过的花衣服刚解开,一个戴金丝眼镜白晢小伙子走了过来。翠花把白嫩的胸部拢了拢,白白的脸蛋一朵红云在飘。

小伙特意来买油炸粑粑的,翠花心跳手抖地炸了两个硕大的油粑粑。

小伙子走的时候,隔壁家猴哥正放着《站着等你三千年》,忧伤的调儿让翠花心里酸酸的,望着远去小伙子背影,翠花眼神迷离,像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小伙子还来,不说话就那么笑着。翠花也手脚忙乱地,就那么炸着硕大的油炸粑粑。

猴哥录音机放着《可可托海牧羊人》,那曲调忧伤,但翠花听着舒服,感觉到等待的甜蜜,像她放了糖的油炸粑粑。

整个秋天,翠花在王褀的歌声中愉快地炸油粑粑,心情跟滚烫的茶油上下飞舞。

云飘起,太阳落下。

小伙子在深秋里日头落在河水时走了。

翠花炸空的油炸粑粑,白天,住着一个太阳。黑夜,住着一个月亮。

在一个白雪覆盖的早晨,街上人没有闻到那股清香的油炸粑粑味,赶紧爬了出来。

雪地里,一行弯曲的脚印从桥头延伸了很远很远……

作者简介

唐文华,湖南永州市人,现工作并定居云南。爱好文学,中学时代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在《中国作家》,《中国青年报》,《中国教育报》,《云南日报》,《边疆文学》,《小小说月报》,《短篇小说》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千余篇,三十余次获奖,有作品选录多种文选。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云南分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中外文学艺术》签约作家。2D53453F-AB58-405C-94D1-B69E72447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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