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国人的乒乓人生

白舰

一只乒乓球轻如一枚硬币，但它却拯救了沃利·格林。由于与乒乓球运动结缘，格林曾经前往中国、日本和韩国，在亚洲各地打比赛，还从纽约布鲁克林区的公共住房搬到了繁华的曼哈顿区。格林念高中时曾对这项运动嗤之以鼻，但如今在纽约的一座娱乐大厅，他经常与这座城市水平最高的乒乓球运动员交手，这些人大部分来自中国、以色列和牙买加。格林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还曾在赞助商的支持下环游世界。

格林说：“若非因为有乒乓球，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或者进了监狱。我没有开玩笑。”

格林今年41岁，经常在美国各地的大学和健康静修中心发表励志演讲，鼓励年轻人以积极乐观的心态生活，6月份还将到布鲁克林的一所特许学校给毕业生们做演讲。他曾与一名在刚果出生的乒乓球运动员搭档，做客电视节目，还在一家乒乓球社交俱乐部教人们打球。

疫情期间，美国社会的种族歧视和排外现象日益严重。格林希望乒乓球运动能够帮助来自不同背景的人找到共同立场，建立友谊。在社交媒体上，他呼吁美国民众友好地对待亚裔，还曾公开声援在北京冬奥会上赢得3枚奖牌的女子自由式滑雪运动员谷爱凌。

格林经常前往曼哈顿区布莱恩特公园打乒乓球。在那里，树荫下摆放了两张乒乓球桌，不同文化背景的游客们经常切磋球技。某天下午的几小时内，这两张乒乓球桌就吸引了一位演员、一名正在午休的日本书店员工、一位穿着凉鞋的退休人员、一个博士、一位推着婴儿车的母亲，还有一支篮球队主教练的母亲。

格林童年时，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一间租金低廉的公共住房。当地社区治安混乱，环境很差，频繁发生各种暴力事件。格林在拉斐特高中念书时，接触了篮球、足球、排球和摔跤等体育运动。拉斐特高中曾经培养了十几名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球员。为了让格林远离麻烦，父母鼓励他练体育。

格林回忆说，麻烦无处不在，他很难不受街头帮派和暴力事件的影响。上世纪80年代初，格林家附近的一名黑人被一群白人殴打致死;格林曾两次被子弹擦伤;一名好友在开车时被枪击，幸运地活了下来;由于行窃、持械斗殴和抢劫等原因，格林少年时的伙伴隔三差五就会被拘留。

格林的父亲出生于尼日利亚，曾经试图将儿子送到家乡的一所寄宿学校读书，但格林很难适应在那里的生活，经常被殴打和欺负。他承认，回到纽约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格林记得在拉斐特高中，一群亚裔学生喜欢在餐厅里打乒乓球，那些学生的短裤穿得很高，被认为很土。“我嘲笑他们，现在我为此感到难过。”2002年，也就是格林从高中毕业一年后，警方发现在拉斐特高中，有不只20名亚裔学生曾经遭到袭击或骚扰。那所学校还存在其他问题，并于8年后关闭。

有一回，格林和几个同学在乒乓球桌旁打架，随后发泄般地用球拍抽了乒乓球一下，拉出了一条美妙的弧线。格林身旁的几名学生对他的那个动作感到惊讶，并将他带到了市中心的一间乒乓球训练房。在那儿，很多球员正在成排的乒乓球桌上练习，其中大部分来自加勒比地区。格林说：“以前我完全不知道，黑人孩子也能打乒乓球。”

一位教练指导格林打球，还花钱送格林到德国汉诺威的一所体育学院接受训练。当时格林19岁，童年时的愤怒感逐渐消散，“我太紧张，也太要强了，我必须摆脱所有负能量。”

2001年，格林转型成为一名职业球员，开始参加国际比赛。他经常输球，但个人魅力和表演技巧吸引了广泛关注，一家制作乒乓球游戏的公司甚至赞助格林环球旅行。在那段时间里，他与世界上最优秀的乒乓球明星成了朋友。

格林认为，与其他体育运动相比，乒乓球运动更公平，因为参与者不需要身体对抗，也不需要购买昂贵的设备。在乒乓球运动中，球员的反应速度、击球精准度，以及瞬间预判和应变的能力至关重要。

在美国，一些成就很高的乒乓球运动员都是移民或移民的后代，来自中国、比利时、埃及、泰国、越南、伊朗、韩国和罗马尼亚等国家。与其他奥运项目相比，具有亚洲血统的美国乒乓球运动员数量更多。中国是世界上乒乓球实力最强的国家，中国的乒乓球运动员遍布世界。去年东京奥运会上，58岁的倪夏莲还在代表卢森堡参加比赛。

格林开始认真打球后，很快发现乒乓球运动的重心在亚洲。中国拥有专门的乒乓球学校，还有职业联赛。格林经常在亚洲一待就是几个月，想方设法赚钱来维持生计。在韩国，他曾与韩国男子乒乓球队短暂合练。在日本，由于經济困难，他曾经表演说唱，还与一位日本流行歌手结了婚。在中国，如果缺钱，他会去健身房，和当地的爱好者切磋乒乓球技艺。格林总是先故意输掉几局，然后突然提高筹码，赢球后赚一笔钱。

乒乓球运动在纽约变得越来越受欢迎。十几年前，两位电影制作人定期举办乒乓球聚会，邀请格林和一位在日本出生的前软件公司高管打表演赛，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眼球。2009年，一家被称为Spin的乒乓球社交俱乐部诞生，如今在北美已经开了8家分店。女演员苏珊·萨兰登也是一名乒乓球爱好者，2011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萨兰登还邀请格林和她一起走红毯，“格林无论到世界上的哪个地方，都非常合群”。

格林曾经在曼哈顿区认识了一位名叫乔治·布雷思韦特的老年乒乓球运动员。布雷思韦特出生于圭亚那，在纽约为联合国工作，职业生涯曾数次赢得美国公开赛冠军。许多年后格林才知道，布雷思韦特曾经随美国乒乓球代表团于1971年访问北京，是当时队内唯一的黑人球员。布雷思韦特已于2020年去世，他生前经常和格林一起打球，然后到中餐馆用餐。

2021年秋季，中餐馆的老板罗伯特·陈在纽约皇后区开了一家乒乓球俱乐部，格林和他的友谊赛搭档也去逛了逛。当时俱乐部的装修还没有完工，空气中弥漫着装修材料的味道，但他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玩几局了。

格林和他的搭档拿起球拍，开始了一场漫长的鏖战。时间已经接近午夜，是回家的时候了。格林说：“再来一局，就一局。”

责编 陶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