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2022-05-30董咏梅
董咏梅
牵起时光的手,被四季的风簇拥着一路奔跑,就像踏上了飞驰的列车,无暇驻足,甚至容不得过多思考,就抵达了一个个人生驿站的站台。日月更迭,不经意间,就花白了头发,苍老了容颜。过了知天命之年,对人生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感悟,对村庄和母亲有了更多的依恋,那些深藏在记忆中的童年故事也会潮涌而来。
儿时,能走进学堂的孩子是幸运的。我一生都感恩我的母亲,在父亲大病去世后,母亲独自抚养我们,还坚持把我们兄妹几人都送进学堂,是母亲成就了今天的我。
小时候的生活虽苦却也乐趣无穷。草木繁茂的季节,放学回家后,首要任务就是割猪草。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们像放飞的小鸟一样,来到一望无际的田野,先把猪草填满篮子,然后就可以尽情地嬉戏打闹,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才舍得回家。那时的孩子用现在的话讲,是“散养”,忙于生计的家长们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孩子。那时每家都有一大群孩子,少则三五个,多则八九个,自然没有现在孩子那么少而金贵,也不可能像现在孩子这样一直在父母的视线范围之内,更不会像现在孩子这样出门有电话、手机联系。那时的我们,累了,田间地头就能睡着;渴了,靠近沭河挖个“泉眼”就能喝水。到了星期天,我们常到沭河玩,逮蚂蚱、粘知了,用脚后跟在小河里捻出沙丁鱼,把捉来的小蛤蜊拨出嫩肉,母亲将它们炒上鸡蛋的那份鲜美味道,今天依稀还记得。
记得有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十来岁的哥哥带着我,到城南一个池塘里,用石头砸开厚厚的冰块,用事先准备好的竹竿,缠上一圈一圈的麻绳,站在冰窟窿边上用力掏,我提心吊胆地站在远处,生怕冰层断裂哥哥掉进去。一会儿工夫,哥哥就拽上来一提沾满黑黝黝菱角的水草,那种兴奋无以言表!回到家里,将其煮熟特别好吃,哥哥舍不得吃,带上我拿到小果街上卖掉,换来几分或许是几毛钱,那可是一笔数目不菲的零花钱。
那时候学校开展勤工俭学活动。每个寒冷的清晨,天蒙蒙亮就得早起,约上小伙伴们走街串巷去捡粪,回到家时是一头雾水薄冰,手脚冻得麻木僵硬。那时候的我们风里来雨里去,似乎没有打针吃药之说,偶尔头疼脑热的,老人们给扎几针,放放血;或给搓团艾叶,艾灸几回;或给泡碗大姜红糖水,憋住气喝下去,盖上被子出身汗也就好了。
在那个没有电灯、没有电视的年代,我们的精神世界倒也是丰富多彩,男孩儿玩“打嘎”“踢瓦”,女孩儿玩“抓疙瘩”“蹦方”等娱乐活动,玩具多是自己手工制作,依然玩得热火朝天。每当夜晚月圆的时候,整个村庄被月光照得通亮,无论酷暑还是严冬,孩子们顾不上吃饱,就急匆匆地跑出家门,在银色月光下捉迷藏、过家家,欢天喜地,玩儿得不亦乐乎!
也忘不了每个寒冷的夜晚,母亲总是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给我和哥哥姐姐们缝补衣服。每人唯一的一套棉服是整个冬天的保暖装备,往往经不起我们蹦蹦跳跳的折腾,母亲只好用针线缝了又缝,补了再补。家中最小的我一直接受着母亲最多的疼爱,母亲常常把补好的衣服在每个早上用柴火烘烤得暖暖的,才让我穿上,那份暖至今犹在。
小时候最盼望的是过年。进入腊月,就掰着指头一天天数,因为只有过年才能大饱口福。那时候一年的主食多是粗粮,很少吃到白面馒头,也只有过年或重大节日,才能吃到鱼和肉。
记忆中有种菜特别好吃,就是槐花菜,感觉那是无法代替的美味。初夏门前屋后的槐树开花了,哥哥爬上高高的洋槐树,摘下串串潔白的槐花,母亲先把槐花洗净,撒上少许盐,然后再撒上薄薄的一层白面……当厨房的炊烟升起时,我早已垂涎欲滴了。前些年,我在乡镇征税途中,远远看到山坡上一簇簇、一片片雪白。走到近前,久违的槐花清香扑鼻而来,想起童年的槐花菜,我竟有些激动,不禁停下车来,如获珍宝地采了些。当回家央求老母亲教我做槐花菜时,年迈的她一脸茫然,问我怎么会想到吃这个?终于等到槐花菜出锅了,我满怀期待地大口品尝,涩涩的,竟怎么也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了。
童年的经历对我来说是一笔财富,它让我不畏艰难、积极进取,让我明确了什么是责任担当,让我懂得感恩、珍惜和回报。历经岁月,童年的点点滴滴像一杯陈年老酒,在心中越发醇香浓烈,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