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外一篇）

张朋圣

两年前，安生考上了山东工大，上大一，被安排在2019級二班。一个从青州市山区农村出来的孩子，刚迈入大城市，生活难免有些不适应。比如，别的同学吃饭都是用不锈钢饭盒，安生却用一个大瓷缸。论长相，一米七二的个子，眼睛不大，却挺有精神。穿一身西服，虽然不大上档次，但也算随大流。只是脚上穿的那双白胶鞋，三四个月了，从来没见他换过。每逢周末，安生总是早早地来到图书馆，坐在一个角落里看书。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学校下通知：晚上七点在体育场有电影晚会。不到五点，在图书馆看书的同学大部分都走了。安生还坐在那里认真地看着《红楼梦》。这时，走过来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一米六五的个儿，浓眉大眼，一头墨黑的秀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她站在安生面前，说：“安生，你怎么还不走，不喜欢看电影吗？”安生这才抬起头来，摘下眼镜，说：“你是？”“我是2018级二班的苗帅，是你师姐。”安生急忙站起来，朝苗帅鞠了一躬，说：“师姐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苗帅说：“打听的，你是青州人吧？我关注你很久了。”“是啊，青州人怎么了？”安生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走吧，等会儿再说，咱们先去看电影吧。”苗帅话没说完，就扯着安生的手走了。一双洁白的温暖的小手像一股电流击中了安生，他的心里仿佛有一只小兔儿乱跳，手心也冒汗了。看什么电影并不重要，关键是一对青年男女开始相恋了。

安生开始失眠了。安生说：“贾宝玉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是天上掉下个苗姐姐。”苗帅曾说：“关注你很久了。”安生的脑海里时常浮现这句话。自己才来学校不到四个月啊，是青州人不假，但自己只是一个山里娃。她到底图啥呢？安生思来想去，心里七上八下，总不安宁。自从那晚和苗帅看了一场电影后，苗帅的身影常在安生的心里晃悠，安生抽空就去找她，似乎离不开她了。

苗帅的心里像明镜似的，按理说，她班里的男生哪个也不比安生差。为啥舍近求远呢？只为要找个青州人。她出生在莒县县城的一个干部家庭里，有车、有房。优越的家庭条件，养成了苗帅泼辣、大方的性格。她用的是苹果手机，玩抖音是她的强项。她对古青州向往已久，华夏古都，美食誉满神州，尤其是那隆盛糕点，那可是古代皇帝的贡品啊。隆盛之先祖，为明朝衡王府糕点师。脱翁万隆、万盛，于清代道光年间首创隆盛。帝王之家常差专人登门采购，当年曾有“飞骑急驱三千里，皇差未到先飘香”之美誉。今日的隆盛糕点，由于质量高、口味正、讲信誉而驰名中外。苗帅每次想起来，嘴里就开始流口水。和安生相恋三年多，苗帅苦口婆心地说服了父母，立志嫁一个青州人。

2021年春节前夕，苗帅终于跟随安生踏上了回青州的路，回到了安生的家。宁静的山区，崎岖的柏油路。村里的街道房屋，大都用石头建成，石屋依靠山而建，村路蜿蜒曲折，古朴典雅。简单的山村生活，悠闲舒适的人居环境，无不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使人有置身于世外桃源之感。苗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安生的父母杀鸡宰羊，热情地招待这位仙女般的未来儿媳。安生的爷爷，年近八十岁了，胡子都翘到了天上。他捎上小板凳，骑上电动三轮车，天不亮就去城里排队买隆盛糕点。

夜，静静的。皎洁的月亮躲在柔和似絮、轻匀如绢的云朵间，害羞地看着那宁静的世界，透过玻璃窗看见一对青年男女第一次相拥在土坑上，享受着人世间最幸福的时刻。满天繁星争相闪烁，好像在为年轻人鼓掌。苗帅一夜没睡，她看着酣睡在自己怀里的安生，这个老实本分的传统青年，心中升起无限爱慕。她思考着，再过半年就毕业了。来青州租套房子，考个事业编，当个教师就挺好。到那时，她就是青州人了。她心里暗自下了决定，一定加倍努力，为建设美丽新青州，作出新贡献。

一个特殊的电话

早上五点，二娃和妻子小梅来到母亲的房间，掀起门帘看到母亲没醒，就悄悄地回到客厅。二娃说：“从今天开始，我去市里开人民代表大会，为期十五天，手机和电话本留给你。如果有事，就打会务组的电话，千万要记住电话号码。”小梅“嗯”了一声，二娃拖起行李箱，朝母亲房间看了一眼，走了。

第三天的深夜，小梅被婆婆的呻吟声惊醒。她来到婆婆身边，问道：“娘，你咋了？”“我肚子疼。”婆婆紧锁眉头，脸上流着汗水。小梅急忙拿来手机和电话本，给大哥和姐姐打电话。

二娃的哥哥大娃是乡镇医院的医生，他叫来了医院里最好的医生，给母亲会诊、把脉，又开了一大堆药。二娃的姐姐也来了。小梅煎好了中药，大娃端着药来到母亲身边，说道：“娘，起来喝药。”母亲摇了摇头，说：“我不喝。”大娃端了一会儿，只好递给姐姐。“娘，起来喝药吧。”“我喝不下去啊。”姐姐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大娃说：“快给二娃打电话。”小梅忙把手机递给大娃，大娃一连给二娃打了三个电话，手机语音都在提示“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大娃低头一看，气红了眼，说道：“这不是二娃的手机吗？自己打自己的电话，哪辈子打得通啊！”小梅这才想起，二娃临走时对她说过的会务组电话，只可惜，小梅怎么也想不起后两位数，小梅哭着撕扯自己的头发，恨自己是文盲，总忘事儿……

夜，静静的，月亮和星星争相把光亮照遍大地，也照进二娃的家中。深夜，会务组接到一个断断续续的电话，“二娃……娘病危……速归。”二娃租了车，连夜赶回家中。二娃哭着，小心地把娘扶起来，揽入怀中。“娘，咱喝药。”母亲在昏迷中，听到了二娃的声音，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慢慢地张开了嘴，二娃一勺一勺地把药汤送入母亲的口中……

三个小时后，天一阵黑暗，二娃的家里，突然传出阵阵哭声……